《诀念书》冗林

128、政变

　　狐骨铃剧烈震荡发出悲鸣，无论是妖还是人都难以抵挡，大脑一片空白地呆立了一阵子。
　　清醒过来后，那些群龙无首的妖想要逃跑，却发现根本跑不出结界。
　　其他人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出手围攻妖的残部。
　　但无论人还是妖，现在都只剩下两三成实力，人力不足以将所有妖赶尽杀绝。
　　而且青丘主死后，各自阵营的人又自然地聚在了一起。每个势力都想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愿全力出手。他们之间互相提防的架势不亚于面对妖时的架势。
　　妖也没有束手就擒，见出不去立刻就开始拼死反扑。
　　必须得尽快想办法打开这个结界，不然他们也会被耗得油尽灯枯。
　　十爷已经将姜陵和相絮放到了安全的位置，让人照看起来。他看向辰山上，对扬普说：“试试把青铜缺抠下来。”
　　扬普点头，手脚并用飞快地攀向青铜门。
　　没过多久，辰山派建筑又忽然在众人眼前复现出来，完好无损，丝毫没有斗法过的痕迹。
　　一只巨大金乌冲向辰山腰部，将谭恭带走。其他妖也很快反应过来，四下逃窜。各势力的人默默拉开距离，没有要追击妖的意思。
　　见此情景，十爷恍然大悟。
　　原来真正的辰山宝窟，其实是这个结界。
　　先人打着所谓宝窟的名号把不安定的因素全都引到这里来。
　　斗法的威力远超刀剑之战，动辄毁天灭地，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承受的。战斗没有结束不会有人想着打开结界，这样战斗就不会殃及百姓。
　　打赢了正好，打输了其他人也无法离开结界，最终会被困死。
　　在逐渐撤离中心的混乱人群中，十爷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百部？我曾经怀疑过你，但一直没有确认，竟然真的是你。为什么？”
　　百部被叫住，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什么，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十爷慢慢向他走去：“之前我和姜陵频繁遇上谭彦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向他透露的消息。我离开莲境时带你出来的，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吧。为什么？”
　　见十爷点明，百部也不装傻了，神色复杂道：“因为莲境是云外山一手建立起来的。如果你的家人因为你骨骼清奇、天资好、适合习武就被人全部杀害，而你受尽折磨却是被培养成了为灭族凶手所用的杀手，你会怎么做呢？爷，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没得说，如果你不是云外山的儿子就好了。”
　　其他人已经走远了，只剩两人相对而立。
　　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从十爷心底油然而生：“他们只告诉了你一半真相，而你也没有去求证，或者自己去探究真相，你被妖利用了。云外山他有能力弄来那么多厉害的法器吗？莲境是他和谭彦一起建立的。你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十爷露出悲悯的表情：“虽然我是他儿子，但我情愿不是。他灭了我母族满门，从未给予我半点父爱。很可惜，你看不见我摧毁莲境，扳倒云外山的时刻了。我为你感到不值，我会为你的死而心痛，但我从不容许人背叛。”
　　十爷慢慢抬起手来：“你还记得姜陵刚进府要我给她取名字时你的提醒吗？”
　　“赐尔姓名，结成契约，生死为限，不可背叛。”百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回想起当时十爷给他取名字的场景。
　　“那就给你取名百部吧。朝中有六部分管天下事物，而我的事很多很繁杂手下却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恐怕要你一人顶百人，帮我分担事务，掌管起居。”
　　“同时百部也是一种草药。可外用杀虫亦可内服润肺，一如你将来为我内外分忧的样子。”
　　没成想这些他都做到了，却也如这个名字的谐音一般，受人摆布。
　　从山上下来的扬普等十爷平静一些，走过来道：“别太难过。”
　　“所有人都就只能陪我走一段路，对于我来说长和短没太大区别。”虽然他这么说，但神色还是有些忧伤。
　　扬普将青铜缺递给十爷。
　　十爷摆手道：“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自己收好吧。”
　　他们出来的时候一晚上已经快过去了。
　　十爷收到消息，阻挡妖南下的军队也在百里外与之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如今妖已经撤退。
　　十爷放下飞信：“现在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一时间，前线军中、驻守各地的天赐府所属几个门派的修士同时开拔赶赴都城。
　　同时，一篇声讨昶太后独揽朝纲，当今皇帝实为傀儡的檄文流传开来。
　　先皇突然驾崩其实是被昶太后毒杀的流言，以及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也开始在民间散播开来。
　　有些人开始疑惑，大皇子已经逝世，二皇子继位理所应当，昶太后没必要动手脚。
　　立刻又有传言称，其实大皇子并未逝世，近年来他开始以其他身份活动。先皇从未废立太子，大皇子一直是太子。听到风声的昶太后担心大皇子突然杀回宫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弑帝，打大皇子个措手不及，让二皇子继位。
　　有人质疑，说不定先皇临死前留下了遗诏，传位二皇子。
　　但昶太后当时不知道晁霖还活着，所以动手的时候没有必要伪造遗诏，如今自然是拿不出遗诏的。
　　传言与传言，传言与真相之间有能对上的地方。真真假假交杂，消息越传越真。
　　传闻将坊间的气氛烘托得极热时，一大批以修士为主的队伍在都城外集结。
　　扬普立于众修士前，情绪高昂地演讲道：
　　“那个枉法把持朝政的永氏，实乃九头蛇族的妖妇。由于长得像先皇后，由罪臣云外山送入宫中。入宫后使妖术惑主，陷先帝于危境。虺蜴之心，亲近奸佞，窥窃神器，燕啄皇孙，戕害忠良。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当今丞相云外山，出身卑下，颜如宋玉，行事却与之完全相反。求娶南国公府长女穆元英为妻，从而进入军队任职。而后又纳时任兵部要职的李虬明的外甥女张氏为妾，构陷南国公谋叛，从地方调回都城。而后罪臣云外山结党营私，赂遗权幸，官商勾结，大肆敛财，剥削百姓，残害贤良，私通后妃，颠覆皇权。历观载籍，无道之臣，云外山为甚，罪不容诛。”
　　“历史上，多少从前强大的国家因国君的软弱，乱臣的专权，最终发生宫变，导致灭亡。”
　　他抬手缓缓将金丝面罩摘下。
　　“由于不忍让天下人失望，今日我晁霖必须站出来，顺应百姓的心愿，高举正义之旗，誓将妖孽肃清。”
　　“四方之士，天下豪杰，此时应当站出来。无论大小，有一分力出一分力。共同光复大兆，安定天下！”
　　在激昂的山呼呐喊之中，他们越过城墙，狂奔过长街，杀入宫中。
　　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皇宫，瞬间就沦陷了。
　　宫里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见所依附的皇权马上就要倾倒，纷纷宣扬通过献祭自身伤害自身获取力量是邪道，妄图说动修士们倒戈。
　　没想到却被清醒的修士们讥讽：“何为正邪？十爷在前线牺牲自己保护天下人，却被你们龟缩在深宫中的人如此攻讦。真后悔没让你们死在妖手下。”
　　不到半天，这场政变就结束了。
　　晁霖成为了新皇，妖妇永氏、废皇帝晁翀、罪臣云外山以及其党羽都被关入了地牢。
　　晁霖演讲的内容被人写成了檄文，颁布到各个县、城去，让百姓周知。
　　同时报纸刊出，战时救济了很多平民百姓的永昌商会，背后的领导者实为当今圣上。这让他的风评一下好了起来。
　　第一招的师父阳山派老掌门、青山派掌门刚乐、天临门总舵主裘银萤，其他天赐府管理的几个门派中人，还有一些知名散修如苏春夕都站出来为他说话。他们揭露率领将士英勇斩杀妖的金面扬普亦是当今圣上。
　　再加之他本就是太子，继位名正言顺。
　　这个皇位的正当性就在百姓心中立住了。
　　晁霖登基后要处理的事太多，日日夜夜没得休息。王碧庭端了厨房做的宵夜去御书房看他。“听说十爷不日就要出发到边境平妖了？姜姐姐还没醒过来，这样的安排未免有些太急了吧，能不能暂缓一下？”
　　晁霖用调羹搅动碗底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呢？平妖讲究乘胜追击，耽误不得。”
　　“好吧。”王碧庭勉强道，“还有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什么时候能放晁……”
　　晁霖叩了下桌子打断她，刚才还翘起的嘴角已经挂了下来：“现在各方势力未平，所有眼睛都盯着这深宫，盯着朕，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放下调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朕还有很多事物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有闲心可以多放在我们大婚的准备上。”
　　王碧庭出来后明白自己惹他不高兴了，但还是希望听到别的答案，求证似的问道：“公公，我刚才见陛下有些不高兴，可是有什么事发愁？”
　　公公笑着委婉提醒道：“陛下不愿伤娘娘的心，但小人还是得提醒一句，后宫不得干政。”
　　王碧庭一怔，她莫名有些难过，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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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檄文参考：骆宾王《代李敬业讨武曌檄》，陈琳《讨贼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