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书堂》朝莳萝

20、第19章

　　自花听晓入了景家的私塾，整个景家书堂也比往日越发热闹了。以往只是文人名流到访，如今是文人雅士云集，私塾内的孩童也时常来听学，常常一待便是一天。遇到有意思的辩题，夫子还特意允他们去听，回到课上继续评说。
　　日复一日，别离的哀愁淡去了很多，只是景书辞经常对着贺兰朝给的那个匣子发呆，不知道其中是什么深意，可自己也不想去细问，总觉得贺兰朝那人太过沉闷，虽是想亲近但也有心无力。左右这些年也见不到，于是便让人把匣子收了起来，和其余礼物一起放到阁楼上去。
　　汴京的日子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季又一季，消逝如流水，分毫不可追。城中的商铺撤了一家又换了新的，许多人来了又走，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满满当当的。这便是了，大宋朝的国都，确实应当是这样的景象。
　　三年后，姑苏。
　　“卢长怀这家伙，说好了带我们来姑苏赏玩，结果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疯。”
　　花听晓摇着手里的团扇，一边喝刚做好的冰镇梅子汤，一边念念有词。
　　“苏州已比汴京好了许多，你还这般牛饮。”
　　景书辞替她挽起耳后濡湿的碎发，松松地用簪子打了个髻，自己也拿了一碗在旁小口小口喝起来。
　　“书辞，还是你最好了。”
　　花听晓这几年越发丰腴了，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可已经出落成袅娜的闺秀模样，一对藕白的手臂，在湖蓝色的长褙子下若隐若现，着实的美人坯子。
　　“谁让你这么好看呢。”
　　景书辞佯装调戏了她一番，而后道：“都说姑苏出美人，你娘亲便是姑苏出来的，算来你也是这姑苏的妙人。”
　　“我可算不上什么没人，顶多算个吃人，吃饭的吃。”
　　言罢两人相视大笑，花听晓仍不忘碗中的冰镇梅子，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却还叫嚷着再来一碗。
　　“再吃要闹肚子了。”
　　“不会的。”
　　景书辞只随她去，左右这是她家的宅子，有什么事情自然有人担着。
　　“你看我表哥这么些年不在家中，府中草木都是好好的，当真是厉害。”
　　说起贺兰朝，景书辞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一别三年，如今连他的模样都快记不真切了，但那人很是冷情，这点是始终记得的。
　　“你表哥，快回来了吧？”
　　“或许吧，一年也来不了几封家书，都在我哥那里藏着。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花听晓转念一想：“书辞，你莫不是想我表哥了？”
　　“好歹寄居在他家，总得问上一问才不算失礼啊。”
　　口中的梅子酸酸甜甜，冰凉的汁液沁入喉间，很是解暑。
　　“我可不想他，从小到大他都不理我。”
　　“我也没见过他几回。”
　　两人正闲话间，门外传来了下人的问安声，再接着一阵热风将人带到了眼前。只见那卢周抱着个食盒急急地跑了进来：“这贺兰家真难进，送个吃的还要传来传去。”
　　“这府内都说女眷，你这样进来他们当然不放心。”
　　花听晓见人来了搁下手中的冰镇梅子汤，做出诘难的架势：“说带我们来姑苏赏玩，结果这么些天了，竟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哎呀小姑奶奶，你先让我喝口茶行不行。”
　　卢周端过落落递过来的梅子汤一饮而尽：“你还当是前些年年纪小可以随意玩闹呢，现在你们这个年纪有些人都开始许人家了，我不避讳着点不就落人口舌吗？”
　　想着几人出来都是和家里扯了谎的，花听晓自觉理亏起来，便将话茬转去了另一端：“那你好歹也托人捎个话来，犯不着让我们在这空等。”
　　“这不是来了吗？”
　　卢周赔笑将手里的食盒打开，只见里面一色排开了三五种点心，做的都是花朵的模样。触手微凉，散着淡淡花香，很是精致。
　　“这是姑苏夏日里特有的点心，别处是尝不到的。”
　　“别说，这做得这般精致，触手微凉，莫不是有个什么有趣的名？”
　　“你猜猜？”
　　“不猜不猜，你快些说。”
　　花听晓素来心急，见景书辞也没有猜的意思，卢周只好自行介绍起来：“这个海棠花模样的，唤作海棠糕，当地人常说海棠饼好侬亲裹，寄与郎知侬断肠，”
　　一句浑话说了出来，花听晓作势要打他。景书辞在旁劝住说：“且听他说完。”
　　“这方的是金钱方糕，内里裹的是玫瑰花露和绿豆沙，这时节吃了很是解暑。”
　　“这个呢？”
　　“这个是百果蜜糕，里面是青梅干，酸酸甜甜，你最喜欢吃了。”
　　花听晓轻咬了一口，“真好吃，比南北铺子的果子要好吃多了。”
　　卢周一个个地介绍，花听晓景书辞两人一个个地尝，吃到尽兴处还说起民间趣闻来，好不热闹。
　　“卢周，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我都快闷坏了。”
　　“再过些时日吧，这几日太热了，担心暑气热着你。”
　　“还是书辞想得周到。”
　　这几年景书辞渐渐地开始打理书堂中的事务，处事也越发老练起来，是以虽和花听晓同岁，却稳重不少。
　　“是是是，你和我哥都觉得书辞好，就我不好。”
　　卢周见状只好小心赔不是，景书辞浅笑不作答，这几年有他们在身边自己确实欢愉不少。可景家书堂的担子总让她觉得有些重，爹爹说笑也不如往日那么多，忙里偷闲的日子，反而让自己想安静下来。
　　“你是万事无忧的千金大小姐，书辞可是要料理书堂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花听晓接着吃那点心，说过的话转头也就忘了，卢周偷偷藏起一块塞到景书辞的袖口：“你快些吃，再不吃就没了。”
　　景书辞伸手接过，是她喜欢的海棠糕。卢周站在她身前替她挡着，她缓缓咬下一口，口感清甜，唇齿间有淡淡花香流转，确实是难得的。
　　“好吃。”
　　景书辞的声音淡淡的，卢周却像是得到了偌大的肯定，笑意顺着嘴角直上眉梢，挂满了整张脸庞。所谓笑靥如花，想必此刻用来说他这副模样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