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书堂》朝莳萝

16、第15章

　　“你们在做什么？”
　　景书辞瞧见人都聚在一处，她小小的身子在外面也瞧不见什么。
　　“自是有好东西了。”
　　只见人群散开，花珏起身迎了过来，手上还牵着一个粉团子。
　　“这是舍妹，花听晓。还望景世伯多加照拂。”花珏说完，又向景书辞行了一礼，“也要劳烦书辞小姐了。”
　　“景世伯好，姐姐好。”
　　“好孩子，你只管在这里读书便是。”
　　景启元自是周到的，景书辞在旁细细打量着，粉面桃腮，比自己圆润了不少，一双眼睛透亮澄澈，极为动人。看身量明明是她要比自己大上一圈，可适才她又先喊了姐姐，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你几时生的？”
　　“四月初八，辰时。”
　　花听晓说起话来也是软糯可爱，听着很让人舒服。
　　“我是寅时生的，那确实是我当姐姐。”
　　“家中就她这么一个孩子，从没当过姐姐，如今倒是白白捡来一个姐姐当，她自然是欢喜的。”
　　景启元一番寒暄，让两个孩子的初见熟稔不少。花珏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自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景书辞：“书辞妹妹，这是给你的。”
　　“无功不受禄。”
　　花珏见她不肯接，继续道：“送给夫子的算作束脩，给同窗的是见面礼，给你的也不全是我给的。”
　　见景书辞来了追问的兴致，他继续道：“这个啊，是你贺兰哥哥和我一起挑的。”
　　提起贺兰朝，景书辞似是有些动摇了，她轻声道：“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景书辞接过那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那锦盒里上层还覆了层薄薄的香云纱，下层是一只打了打了绦子的布袋，绣着紫色鸢尾花的纹样。
　　“一个空袋子？”
　　花珏瞧她那失望的神情不禁失笑，“这是你贺兰哥哥留给你的，我只不过是代为转交罢了。至于为什么是空的，待他回来你问他。反正这礼物我是送到了。”
　　景启元只觉得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儿，也没有多做思量，将花珏引去了书堂正厅，去商议给柳永设践行宴的事情了。
　　“我们坐一块。”
　　景书辞令落落收好锦盒，自己和花听晓找了位置坐下，准备安心听学。
　　“夫子，怎么新来了两个女娃娃？”
　　不想这景家的书塾里自己还不能进了，只听见夫子正色道：“谢家女有林下风气，咏絮才情亦是不输谢郎分毫，举世景仰。你这黄口小儿，一未取得功名，二无文墨傍身，何以如此啊？”
　　景书辞瞧那带头挑衅的人，正是前些天找自己麻烦的大柿子。不曾想今天却是实实在在地被训了一顿，臊的好没脸。
　　许是尴尬了良久，只见他缓缓起身向花听晓和景书辞行了一礼，支吾道：“是长怀冒昧了，还望两位妹妹不要生气。”
　　景书辞并未接她的礼，只是静静瞧着他，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左右不过家里相熟罢了，居然就妹妹长妹妹短起来。
　　花听晓见她这般，悄悄附耳过来：“这是卢侍郎家的公子，单名一个周字，字长怀。据说早些年是在姑苏的，这两年才正式回来京中。”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景书辞讶异于花听晓的机敏，自己在这景家书堂待了这么久，虽然不曾入过书塾，可对书堂上上下下的人还是了然于心的。这足不出户的花听晓，竟是比自己还清楚？
　　“姐姐莫怪，我来听学，自是要做些功课的。”
　　花听晓莞尔一笑，明亮的眼眸如同盛满美酒的杯盏，还是那专门用来盛葡萄美酒的夜光杯。
　　夫子见状清了清嗓子，“好了，开始上课吧。”
　　孩童书声琅琅，但闻诗词之音，未见分毫烟火人心的气息。
　　相比之下，柳永的难题便没有那么易结了。
　　“小姐，柳公子还在院里站着。”
　　“他喜欢站着就让他站着吧。”
　　对于柳永的痴缠，虫娘丝毫不为所动。相隔十年，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想相守的女子了。竟然已经选择了分离，那过往就没什么留恋的必要了。
　　“姑娘，你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要功亏一篑吗？”
　　“我等的不是他。”
　　虫娘自窗边剪下一枝桃花插入玉白的净瓶：“这瓶子是前些日子我去集市上淘来的，原本想着冬日里插红梅最是好看，可现在你瞧，配这桃花也很好。”
　　桃枝细嫩，初开的花蕊尚沾着露珠，在白色净瓶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春意撩人。
　　“姑娘要将这桃枝送给柳公子吗？”
　　送给柳永？怕是到时候他误以为是自己有嫁娶之意，到时候愈发说不清了。
　　“只是说与你听的道理，你怎么还糊涂起来了？”
　　“我只是想姑娘好好的。”
　　虫娘将净瓶移到了暖阁里的茶几上：“我没什么不好的。”
　　柳永在外没有上前一步，虫娘在内也没有挪动的意思。一里一外，像是两军对峙般。从正午到日落，也不见虫娘有相见的意愿。
　　“虫娘，你见见我好不好？”
　　柳永本是温吞的性子，可一天下来未见虫娘有分毫动摇，他还是慌了阵脚，几步到了门前，隔着门轻声问了一句。
　　里面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顷刻才听见虫娘回道：“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虫娘，你今日可还愿意和我走？”
　　“柳公子如今登科及第，我出身卑微，早已和你形同陌路，又何必强求呢。”
　　虫娘不疾不徐，继续道：“你走后的第一年，我觉得你还是会回来的；第二年，我也相信你会回来；第三年，院子里的木槿都落了，你连一封家书也没有给我。第五年，第十年，我早就倦了。”
　　柳永在门外满是凄楚，虫娘的字字句句虽是婉转，此刻却是对他的诘问。
　　“柳郎，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这些年，我等的已经不是你了。或许应该说，我等的从来不是你，而是自己的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你我也该各归其位。”
　　柳永素日只知道虫娘果决，却不知今日更甚。
　　“虫娘，以后我们可以相守在一处了。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相守？我要是想回勾栏唱曲呢？柳大人可愿意舍弃这好不容易来的功名？”
　　“虫娘，你本不必如此。”
　　“我意已决，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