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书堂》朝莳萝

15、第14章

　　放榜那日喜讯传得很快，虽然知道高中是既定的事情，但时隔多年，当真有着恍如隔世之感。景启元在府上摆了筵席备好鞭炮，一家子人穿戴整齐如同节日般隆重，就等着柳永归府。
　　“叔父怎么还不回来？”
　　“你叔父自是要先去他长兄处道喜，然后才回来。”
　　秦氏让下人把菜又撤去厨房热着，先摆上果子和酒，准备边吃边等。正闲聊的当口，景启元问道：“明日那花府的小姐就要来私塾和你一同温书了，你可要让着别人一些。”
　　“爹爹当我是多凶狠的人物，居然平白说了这么多次。”
　　景书辞搁下碗筷，很是认真地问道。
　　“爹爹是担心你性子急。”
　　秦氏见状上来打圆场：“这孩子平日里是急躁了些，可断断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老爷不必过度忧心。”
　　景启元轻微颔首，自己女儿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可自小她便少与同龄的孩子接触，怕是会有些麻烦。
　　“老爷要是这么担心，又何必应了那花家？”
　　“花家的少爷和贺兰家的是表兄，又是来家里做过客的，说出去的话总不好又反悔。”
　　景启元瞧着女儿活泼的样子只觉得欢喜又忧愁，怕是再过几年想这般约束她都没有机会了，何况是像现在这样每日在眼前。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门外的小厮已是将柳永迎了进来，鞭炮声也响了起来。柳永问过安入座，面上的神色已和前些日子截然不同，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叔父，你可回来了。”
　　“怎么？看来所已经饿了。”
　　“正吃着果子呢，好了把果子撤下去吧，上菜。”
　　秦氏吩咐下人收了桌子摆上酒菜，而后又准备将景书辞带入内院，不成想柳永拦住了他：“嫂嫂莫怪，只是我实在喜欢这孩子，不如就一同用饭吧。”
　　“这怎么好。”
　　秦氏颇有些为难，倒是景启元不以为然：“我们家本就没那么多规矩，书辞也是当男孩儿养大的，一起坐下吃便是。”
　　景书辞乐得开心，这等的早就是饥肠辘辘，如今能就地大快朵颐，何乐而不为呢。
　　“叔父，那你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长待在家了？”
　　“你叔父如今是高中，怎能呆在家中呢。”
　　柳永闻言十分感慨，他斟了一杯酒敬向景启元，“此次能和我兄同登进士榜，实在是莫大的幸事。如今官家授我睦州团练推官，怕是不日就要启程了。”
　　“这么快？”
　　景启元虽是知道柳永迟早要离京，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文书上是说二月，都来不及给书辞过生辰了。”
　　虽然相识的日子并不长，可是一直以来景书辞都是将柳永看作亲叔父的，如今说起别离，实在没办法不伤怀。
　　“叔父走了，那贺兰家的哥哥也走了，只剩下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花家小姐来，当真是头疼。”
　　景书辞忽然发出的喟叹引得柳永忍俊不禁，“你莫不是想那贺兰哥哥了？之前你可是躲他都来不及的。”
　　“我只是偶感伤怀罢了，叔父莫要取笑我。”
　　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引得一桌子人掩面偷笑，景书辞见状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你们太坏了。”
　　虽然并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些什么，可瞧着气氛景书辞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启元兄，等我那徒儿回来你再好好瞧瞧，若是喜欢，这门亲事就定了。”
　　景启元点头称是，和那柳永连喝了好几盏酒，真瞧不出来是临别伤心还是雀跃。
　　虽是赴任，可睦州毕竟山高水远，再相见确也不知道是何日。故此，柳永和景启元心中都有些伤感起来，暮年及第，而今又是好友分离，世事难料的悲戚忽然便从中来了。但他们总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些什么，只让景书辞去了内院，两人把酒盏移到茶室里，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启元兄，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心事未了。”
　　“是虫娘？”
　　“嗯。”
　　自那日见过虫娘之后，柳永便是心事重重，如今虽说登科及第，可又将一别两地。虽说虫娘决意离开，可数十载的情分，又哪是能说断就断的。
　　“你想如何？”
　　“我想再去寻她一次，若是她愿意随我去睦州，我们便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若她不愿意，我便就此离去再不叨扰，日后还望启元兄替我多加照拂，就当是全了我和她这一场相识。”
　　景启元知道柳永还是放不下，虽然知道他多情难断，可确实不知他竟有带她赴任之心。
　　“你若是带虫娘赴任，怕是要惹出许多事端。”
　　景启元蹙眉，想着前些年奉旨填词的风波，难免有些犹疑不决。
　　“半生已然负了她，之后的日子我想遂了她的心意。”
　　柳永说得动情，景启元也只能应下，只是以虫娘的性子，若是愿意随他去睦州，自然也不会分别十载之久了。
　　那一日，柳永和景启元直接宿在茶室，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盥洗用饭后，柳永又急急地出了府往沁苑的方向去，其间连和景书辞闲话的间隙都没留下。
　　“叔父去了何处？”
　　“去见一个老友。”
　　“当真是说话不算数。”
　　“好了，你也该去学堂了。”
　　景书辞不情愿地收拾了东西和景启元出门，说是出门，也只是跨过一个院门到另一个院子，左右不过几步路。可这一走，却像是脚上有着千斤重，思及那日遇见的大柿子同窗和传言中的花家小姐，景书辞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什么玩闹的心思也没了。
　　“爹爹，叔父什么时候回来？”
　　“待你下学的时候叔父便回来了。”
　　“那你们要记得来接我。”
　　“就这几步路还要爹爹来接呢。”
　　“自然是要的。”
　　景书辞义正言辞，景启元对这个女儿也是宠得很，自然都允了她。父女两穿过花廊走向学堂的方向，远远瞧着已经坐下三五孩童，挤在一处说得热闹，中间一个的身影圆润可爱，想必就是那花家的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