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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只不过是个皇帝(2) ...

  •   床头那座沙漏流尽最后一粒沙子,簌落一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忖度天色,只是五更光景,料峭霜寒,身下的被窝却着实暖和,但我无心再睡,披袍而起,手无意中摸到后背,有一层浅浅沁沁的冷汗。我想了想,自己的怕到底可以算作几分,是一点点,半颗心,还是满盘的懦弱。我探探帘外,北北坐在一张矮凳上,靠着廊柱,正沉睡得很香,我也就不去叫醒他。我走到书桌边,伸出手指,指甲一挑,将灯烛的火苗子弄得更旺些。我坐下去,摊开一纸,捏起一笔,寥寥一挥,洒了两滴墨汁在白纸心,我思而又思,到底没能落成一个完整的字。我将笔头抵着下巴,另一手轻轻推开窗,看着外面,有些恍惚。突然,窗檐下扑楞过来一团雪,盈盈晶晶的,就是势头猛烈了点,也没看到我的五官神色,就直往我眼皮子上罩,一眉毛的冰凉,有辣辣的疼,我更是倒抽一口冷气,眼睛乍然间还睁不开,用手狼狈地抹着,拨开白色睫毛,愤愤急急地找。烂雪泥里混着一颗石头子。而窗外不远处,杨树枝杈间坐着一个白影,手,闲闲搭在膝头,脚,凭空地晃来晃去,一身白袍,襟口松松系着衣带,长幅黑发散垂着,额前溜跑来几根发丝,随他的摇头优美地动,眼角带笑,嘴角微扬,是个妖精。
      我更看到他两指之间捏着的细石子,“哎——”我怪叫道。
      我从桌边倏地立起,没有跳出去,因为他自会过来。
      他悠悠踱到窗口,影子高了我半个头。
      他伸拳一下打在我肩头。
      用上了力道的,有些微疼。
      我揉了揉,“回来啦。”
      他突然跪下,极致虔诚,“臣司空羽冲参见皇上。”

      羽冲坐在我对面,我撩起袖口为他倒茶。他鲜有诚惶诚恐,只酝酿开一份友谊的满足。
      我问道,“这仨月儿,你又去了哪些地方?”
      “我去了北边的戴河看日出,我从未见过那么壮丽雄美的景象,当那个通红灿烂的太阳在我面前扑愣一下跳出来的时候,好像把整个世界献给了正观赏它的人们,河面上烟气缥缈,河岸口群鸟踱步,仿佛只有这个地方才充满了无忧的幸福。所以我说,人一生是可以放弃很多东西,但不能不选择一个阶段放下所有的事情,好好地好好地去看一下自然。
      我去了圭州尝了乌冬鱼,一种偏偏在寒冬腊月才□□产卵的鱼,怪奇的家族,怪奇的习惯,怪奇的外表,怪奇的味道。不过,我下定决心,若还有机会,一定要再去吃它。人一辈子难得耗着一样东西。即使你会跟随众人去讨它的不是,可虚伪的装表只能坚持得一时,你还是敌不过内心声音的催促,白天吃饭时想着它,如厕时想着它,游戏时想着它,夜游时想着它,做梦时想着它。因为,喜欢只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说到吃,我还到过南边的一个小镇,呵,已经记不得那个镇的名字了。可是您知道吗,我在那个镇上吃到过一碗天底下最绝最赞的豆腐汤。做汤的是个马脸姑娘,温温漠漠,从不多言。她的左邻右舍无不吆喝着嗓子招揽顾客。她呢,只见着蒙蒙天色里出来磨豆腐,在屉盒里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放豆腐,拿个凳子静静坐在门口卖豆腐……”
      “你一定是半夜里躲在她墙头偷看她来着。”我突然道。
      羽冲竟会脸红,微微淡淡,却在在有情,“呵……”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到达那个小镇的时候,历览过万种江山,突然对一切的华丽腻味起来。我不想去搜寻这个镇上的名产小吃,也不想去访察这里的名胜古迹,我只是在一个小风的黄昏里,在青石小街上幽幽郁郁地走。我听到旁边一个粗粗的声音,“公子,来碗豆腐汤吧。”我转过头,看到了那个陋布陋裙的姑娘,随便绾着个发髻,不插珠钗,脸上也不施脂粉,哦,呵呵……”他低头笑了笑,“根本也上不了胭脂,那么一张有烟灰有面粉的脸。我不理她,继续往前走。她又叫道,“公子,您来碗豆腐汤吧。”“烦死了!”我对她吼道。她一愣,然后咧嘴一笑,两颗不是很干净的牙齿,她在胸前的围兜上擦擦手,慢悠悠却极其细致地舀了一碗豆腐,碗边竟然不沾一滴汤渍,她捧着对我伸出手,“您喝吧,不收您钱。”“为什么我要喝!”我还是凶凶的。她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我问得很可笑,“您不是渴了吗?”我吸着气,惊讶不已。她说,“您远道而来,异乡作客,无根也无依,一定,渴了。这碗请你吧!”我听话地过去,什么时候喝光了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收回了碗,依然忙活她的,不再,看我了……
      我还去过——”
      “人呢?”我打断他,把这句话两个字拆开来,慢慢问道。
      “呃?”
      “我不要听你这些。你给我说说——“人”吧。”
      他收住了滔滔不绝,眼神辗转溢彩,对我说道,“皇上,您越来越像个——皇上了。”
      “不知国各州各县各镇的人民,依然活得不像个人样!”他冷酷地说道。
      “已经十年了啊。”我叹道。
      “是的。北尚云国对我国发动惨绝人寰的攻击,重创我国大小各州郡,逼近皇城,先皇被迫与之签订条约,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已经,过去十年了。”
      一战之后,我叔父才把我从鸢尾山上接了回来。
      进宫第一天,我死也不肯脱去身上的树皮衣。
      叔父过来,就给我一记狠狠恨恨的重巴掌。
      我瞪大通红的眼睛,像只野兽似的看着他。
      他却一片默然,久久说道,“你还要不要当皇帝!”
      他自己当时就是皇帝,好像知道正当壮年的自己不久却要离世了。
      那战之后,他彻底萎顿,始终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北尚云国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皇帝手里。
      我婶婶一直拿我看作占了雀巢的鸠。最近和我的态度才稍微好些。
      也许她看透了朗闲云野鹤的性子,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对我的关注度也逐年增加。
      “北尚云国十年按兵不动,为何我国人民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善?”我对羽冲抱着学习的态度。
      “北尚云国是捏着我们的脖子按兵不动。况且,亮您也应该看出来了,目前占据不知国朝廷要位的都是姓沈的人。”
      沈是我婶婶的娘家姓。
      “那么,亮应该怎么做?”
      “皇上是真正相信我的吗?”他的眼睛牢牢盯住我。
      我脑海里浮出那个画面——
      秋气关鸠河上,漂浮着一团黑发……惊叫,奔走,大胆的人终下水打捞,摸到了,摸到了……那人兴奋地用力一提起,出来一张腐烂不堪的女人脸……她选择这种方式,平静的方式,让自己在这片涅磐里寻找到最适合的归宿……
      我摇首,用手撑着额头,指间缝里看出去,他的表情亦是阴阴沉沉。
      “我得到你的原谅了吗?”我心怯地说。
      他不响,哀伤着不响。
      “若朕真正信任你,你,你们司空家能真正原谅朕吗?”
      他抬起头来,眼弧里一颗淡淡的泪。他笑了笑。
      我如释重负,也笑了笑。

      二月初二,我带领一干人等去佛光寺的皇家宗祠举行“踩年”。不知国的传说里,“年”是一种上古怪兽,从海里出来,上岸伤害人畜,之后再钻回海里去。因此,百姓之间,渐渐约定了一种习俗,每每十二月末一月初的时候,用放鞭炮、点红灯笼、贴红对联、行歌作舞等热闹方式来驱“年”压“岁”,常保平安,祈愿多福。在我之前,不知国每一代帝王也深信这个风俗,照例在年初要到皇家寺院来烧香祭礼的。我继位后,却一直没有这么做。大臣上谏,常侍劝告,太后命令,都没有用,打死我也不做。我不是藐视祖宗,叛逆礼法,实在是因为——我,害怕那个“东西”。由于小时候那段丢人丢脸丢胆的记忆,我害怕看见——“年”。
      今儿没法子了。我若再不来拜拜,不是丢人丢脸丢胆的问题,是要丢命的事情了!
      司空羽冲对我突然的改性很不能理解。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天师的那番预言。
      今早我整衣束冠的时候,北北帮我捋平衣背上的褶子,悄悄地说,“司空大人不去吗?”
      “嗯。”我含糊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我瞟了一眼小东西。
      “奴才看昨晚司空大人离开时,面色不顺的样子。”北北低眉敛目。
      “那是因为他对朕决定去做本来他和我都嗤之以鼻的事,感到不满。”
      他是宫廷怪胎,我只能算半个。他身份自由,可以将他的不拘礼法表现得十足十,我不行,我虽也盼极了能那样做,可,还是不行,所以,我的很多不合于世的想法,在心里边想想也就算了,半个就半个了吧。
      羽冲没随同我去佛光寺,少了他的护卫,我倒也不急,皇皇白日,人流众多,再秽气再阴暗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挑这种时辰出来。
      我左司马,右司徒,两旁排列行进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身后按品阶由高到低,迈着方寸步,眼鼻心一线的,是大群文武百官。北北在我左肩后,声息安静着,始终与我保持一个半步子的距离。我们过大雄宝殿,扫了灵光塔,参见达摩像,转到寺后进深处,五开平房,中门敞开,左右又增两间房,门前宽径旁各植一排桑柏,只是初春季节,尚且峭寒,叶枝零落,萧条气象。静是真静,这么多人踩过方石板子,也只是一阵阵并不纷扰的轻微嗒嗒声。方丈并着监院,为我们引路。我一跨过门槛,就直视到前方香坛上摆着的那只“小东西”,一阵禁不住的恶心——
      黄铜雕刻,十寸身长,五寸身高,背披麒麟片,胸缀野猪毛,屁股桩子处夹一条铁甲环节蜥蜴尾,猫耳朵,虎头纹,画眉眼,翻天鼻,十字嘴,两瓣豁牙,半牙黑,半牙红,四肢四脚,各脚有六趾,趾头拔出利爪,向下抠着长尖指甲。
      死物一只。因为在黄铜表面镶满了黄金串,被视为不知国皇室的至宝。
      我,是第一次见它。
      这个被称为“年”的小雕像。
      我没有注意到它的做工精致,通体华丽。
      我只被它一副冷冷的不带任何活气儿的眼神慑住。
      真的,这种东西在哪儿都一样。
      国宝也好,还有我小时候的那重记忆里……
      是个恶口恶心恶性的怪物。
      司马说,皇上您该朝它拜拜。
      我拉拉嘴角,哦,等一会儿。
      司徒劝,皇上您真该朝它拜拜了,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我说,那你们都下退吧,朕一个人在这里拜。
      司马有种死马当活马给医好了的满足。
      司徒觉着自己的劝说也没有徒劳苦功。
      一干臣等退下。
      留着两个小宫女添油。
      北北不用吩咐就给我点来了香。
      我抓过就往地上重重一扔。
      北北退后两步,躬身低眉,不发一言。
      我走上两步,更用力将香捻子踩了再踩,终至熄灭。
      其实啊,并不是我害怕凶年预言而来祈福消灾的,也不是我终于想通思路高兴着自愿着来的,是因为我今年终抵不住太后的诫令,也抵不住大小朝臣的一再奏请,抵不住这众众之音,抵不住这层层逼迫,用我的骨头我的精神我的血气,跟他们拚了两年,还是抵不住。自从我登基后,不承认也得承认,我只是个如“怪物”般的傀儡皇帝。司空羽冲不是因为我对北北解释的那个理由而不愿意随我来,不是因为我改变性子尝试去喜欢他和我都讨厌的东西,不是因为我来拜“年”这回事,而是因为——他看不惯我怎么还甘心情愿做这种法子的皇帝。他看不起我。
      我看着靴子边兀自无力挣扎的烟星子,眼里慢慢装进冷冷森森恨恨狠狠的东西。
      我一转头,无意中看到香坛边撩袖添油的小宫女。
      如意双髻,小钗明珠,粉面圆眼,温婉可人。
      我对她有些印象。
      她是以往服侍过司空皇后的宫人。
      我眼白跟前儿常见着她。
      皇后死后,我也没有遣散那些个姑娘,反而放来自己身边。
      因为不去刻意记忆,对曾经行走在皇后身边的她们,称不上适意,也说不来讨厌。
      可是此刻,这一转眼间——
      她添油完毕后,回过身来,本应低垂双目,恭谨藏手,不知是我多心还是怎么着,竟发现她的眼皮由下自上,咔嚓嚓,咔嚓嚓地张大来,小小的眼珠子被大圈眼白包围着,不能怎么活泛地转动,也是嚓嚓咔,嚓嚓咔,用了很多力气来板正了,然后,看着我。
      仿佛是幽幽恨恨阴阴凄凄地瞟了我一眼。

      关鸠河上,漂浮着一团黑发……有人用力一拉起,一张腐烂不堪的女人脸……
      我重重撇过头,不去看那个竟然穿着红袄红裙仿佛有什么极其喜吉儿的事等着她去庆祝的小宫女。

      ——你太客气了,你干脆说我会死了算了。
      ——皇上误会了,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让圣主处处留心,步步谨慎而已。

      “啪”!我将祖祠大门朝外推开,一众老中青又迎了上来。
      我口里涩涩粘粘,很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带思考地就被他们簇拥着去寺庙前庭放礼鞭驱邪。我仍然高高在上,司徒司马陪护着我,御林军包围着我,文武百官却在噼里啪啦声里散了些严肃劲儿,有些活泼起来,年轻的几个还对眼前的吉祥热闹景象拍手称赞着。方丈在人群里挤踅进来,一把雪白胡子都歪歪叽叽的了。他一抹光头上的汗,小心怯怯地将我引过去,到了一杆早就准备好的小串礼鞭前,照理要让我来点开这最后一响,标志了今日祭祀的真正结束。我拿着火头子,点燃第一颗炮子,也不知怎的就是随手一扔,鞭炮是响了。
      人群外还有另一丛同时突起的杀猪般的嗷叫。
      这一个白天,我心里都是些死啊活啊的念头,听到这么凄惨恶心的叫声,心头一惊,竟第一个冲到声音来源处。
      一个小姑娘。
      应该是姑娘吧。虽然那身衣服……咳,和御马圈遛马的师傅差不多。
      应该还算小吧。虽然那副骨架……咳,和御膳房能同时扛起两篓白菜的嬷嬷差不多。
      嗯。
      就是个差不多小姑娘。
      和三岁娃儿差不多的姿势瘫坐在地,和待宰的母猪差不多的尖利叫声,和——宫里任何一个女人差很多地一手捂额,一手犹自握着一串烤鱼丝儿。
      我瞪大眼睛。
      她正握着一串烤鱼丝儿挨着疼地却又那么无比松闲悠然地慢慢吃着。
      “这东西怎么进来的……”我完全呆住了。
      她可不紧着理人。将手中脏兮兮的“美味”吃光为止。
      从从容容吞吞慢慢地从地上起来。
      一抹额前长浓的刘海。我看到她如马面的一张脸,黝黑的皮肤,额头宽阔,嘴巴也宽阔,眉毛怪怪的,鼻子怪怪的,耳朵怪怪的,手脚怪怪的,神气儿怪怪的,举止动作怪怪的。就剩一双细长眼,有些清澈不扭捏的形色。
      “你是王亮。”她劈头就对我这么一句,嘴角弯弯,淡笑着。
      我莫名着,被冒犯着,生气着,郁闷着,说不出的拗糟着。
      “我是寡人!”
      于是我就语无伦次着。
      她咧着牙更笑了,“我爹让我来保护一个姓王名亮的人,没叫我来找一个姓寡名人的呀!”
      她还来这一套!还来!
      我指着灰布啦叽的她厉声道,“你是胡——”
      她点点头,挨近我一点。
      饶了我吧。
      我再风骚闷骚也闻不了这重味道,烤鱼儿的腥味和赶了远路后累积的汗味儿。
      她是胡师傅的女儿。
      哪一个呢?
      “你是银花?”我脑海里浮出一张眉心有一弯天然新月形胎记的温柔女孩。
      她摇摇头。门牙在上嘴唇皮子下露出半寸。
      “你是小善?”提到这个名字我有些惊喜。
      她摇摇头。门牙透出一寸了。咳,那颜色,朕谢谢她嘞。
      我幽幽念念惧惧怯怯。
      “你,不,会,是,扒,了,寡,人,裤,子,的,那,个,金,花,吧?”
      我眯起眼睛讨好似的对她一笑。
      她一步一步凑近,皮笑肉不笑,用手指轻轻在嘴唇上点了点。

      她是胡金花……

      她是胡金花!!!

      我回到东风阁,一屁股沉沉坐落在圆桌边,脑袋里空空一片。
      一滴不识趣的冷汗从我头顶心冒起,巧悠悠地滑过我的后脑勺,巧悠悠地落进我的颈项,巧悠悠地沿着我的脊梁骨一路向下,我忆着某些东西,心头一悚,那汗滴就在我脊梁根子处冻结住了。
      “北北……”
      北北没有应答。
      “来人啊……”
      没有人来。
      我觉得委屈极了,我怎么把那个女人给“请”来了,恨来恨去我身体里那三丛火烟子找不到出路,就要一齐往那个狗屁天师身上烧。
      我看看寝宫里,充斥着午后寂静的味道。
      窗台上语嫣养过的那一猫一狗三百六十天倒有三百五十九天是在乖巧地睡觉的。
      我突然怔住!
      瞪眼再瞪眼。
      咝,好像……不对劲阿……
      我慢慢朝窗台边走过去。
      低头摸摸猫儿的脊背,再轻轻捏了捏狗子的耳朵。
      啊……
      语嫣那盆进宫前在娘家养着的兰花草,不见了。
      唯独它,不见了。
      今早儿还在的。
      我懒懒着想,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天,我在“那个地方”找到了它。
      它已经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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