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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醉卧烟波(四) ...


  •   采花大盗「花蝴蝶」?有点意思……

      站在那道长长的花红布告墙前,望着画像中五官周正,左鬓处还插了一支颤巍巍蝴蝶的年轻脸庞,白玉堂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难怪那臭猫半天没出现,八成扑这蝴蝶去了。

      若他没记错,这家伙名唤花冲,约于一年前开始作案。

      此人轻功卓著、武艺高强,更善打毒镖,只可惜年纪轻轻不走正道,专干采花盗柳、奸盗邪淫等恶事,由于喜欢在鬓边插一支颤巍巍的蝴蝶,更每次作案后,都会在受害姑娘左鬓留下个蝴蝶标记,因此被唤作「花蝴蝶」。

      白玉堂在花红布告前站了很久,久到他身旁十尺外挤了一层又一层的人,也没动一下。

      人们一开始盯着他瞧,自是因为他的模样太令人惊艳,但由于他的行止着实太过古怪,因此围观者也就愈来愈多、议论愈来愈纷杂。

      「这公子长得还真俊,不过他为啥一直站那儿不动?难不成是个想撕布告,领花红赏金的赏金猎人不成?」

      「嘿、瞧瞧!他鬓旁虽未戴蝴蝶,但不仅年纪跟花蝴蝶差不多,长得也真有点儿像……」

      「胡说,这位公子明明俊多了!如此贵气的模样可不多见。」

      「就是!若他真是花蝴蝶,哪可能站这儿等人抓?」

      「你又知道他不是?我听人说花蝴蝶武功可高了,他故意在这儿赖着不走,搞不好就是来挑衅,气气那些把花红布告贴得漫山遍野,却又逮不着他的捕快们。」

      「全都让开,再不让莫怪老子不客气了!」

      当消息都传到辰州府衙后,辰州总捕火速领着一干捕快前来查探,毕竟最近附近的受害姑娘是愈来愈多,可他们却至今连花蝴蝶的影子都没瞧见,再这样下去,他们不被知府的怒眼瞪死,也会被百姓们的吐沫淹死。

      「你是何人?」径直走至白玉堂身旁,辰州总捕怒喝一声。

      这声怒喝,喝得周遭人等全耳朵一痛,但白玉堂却恍若未闻,依然望着眼前花红布告眉心轻蹙,似是因想不通什么事而困扰着。

      「你这臭小子与花冲有何干系?」

      「你这淫贼是想自首了么?」

      一旁的捕快们望着白玉堂那目中无人的模样,更是怒气冲天,一个个斥骂了起来。

      「少废话了,直接带——」眼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辰州总捕转身大手一挥,便欲将人擒走。

      只他话未说完,便听得身后响起一个语带揶揄的清润磁性嗓音——「你们也未免太小瞧爷了吧?爷若真想要个姑娘,还需要去偷、去抢?」

      迷人的话声中,便见白玉堂缓缓侧身,而后,嘴角噙着一抹轻笑,抬眸凝望一旁众人,特别是女子。

      被他含笑双眸扫过的人,无论是姑娘家,亦或是已婚妇人,立马脸红心跳的不能自已,更一个个娇羞得低垂下头,就连那群原本气势汹汹的捕快,被他那么一望,心跳都猛地漏了半拍。

      望着众人这等荒唐模样,辰州总捕气得卒中都要发作了,「来人,依《刑统》,扰乱城序,杖八十,带回!」

      「是!」

      被那一声粗喝喝得总算回魂的捕快们,二话不说便向白玉堂扑去,但谁知,连他衣袖都还没沾着,手背上便先出现一片红肿。

      「啧啧,你们这么个小小州城,官不大,官威倒还真不小。」

      望着那群眼中出现惊惧之色的捕快,白玉堂口中故意长吁短叹了半天,然后潇洒一转身,径自朝州府方向走去,「既你们那么想爷去衙里逛逛,那爷就陪你们玩玩吧。走,带路!」

      压根弄不清白玉堂在玩什么花样,但看出他身手不可小觑的辰州总捕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下令手下手举兵器将他团团围住,以矩阵方式缓缓向州府府衙移动。

      移动的,其实不仅仅白玉堂与捕快,更有那群看热闹的城民,只可惜,一到府衙门口,便全被衙卫挡在了五十尺外。

      府衙内,则有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步向公堂,他身后紧跟了四名护卫,口中不住劝说着,「大人,这人太危险,您不能见!」

      「若他真的如你们所言般危险,那本府见与不见,危险程度并无甚差别。」中年男子——辰州代知府李响,脸上毫无惧色,依然执意上堂,「他既敢来,本府便敢见!」

      「大人——」眼见阻挡无效,四名护卫也只得咬牙拔出兵器,然后将已坐于高堂之上的知府大人护得密不透风。

      「升堂。」

      李响大喝一声,手中惊堂木一拍后,堂内立即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跪!跪!跪!」。

      在一片跪声中,白玉堂没好气地白了个眼,直接飞身至公堂高梁之上,正对着堂上的李响倚柱而坐,然后静静打量着座上人。

      还行,这知府有点胆识,应该能打听些东西来。

      「汝是何人?」与白玉堂互相打量了半天,李响终于缓缓启口。

      真想不到,护卫口中「太危险」之人,竟是名如此卓尔不群、身手飒爽的后生。

      虽完全无视礼教规矩,但那双眸子真是明亮。

      「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白玉堂。」将手枕在头后,白玉堂傲然一笑。

      「锦毛鼠白玉堂?」

      「他不是在东京么?怎跑到咱这小小州城来了?」

      虽不太懂江湖事,但李响听着堂下的惊呼声及低语议论,再望望身旁四名护卫微微一愣后,明显较为松弛的戒护,便知晓这名仪表堂堂的白衣男子虽彻底藐视公堂,但应非恶人。

      「你如何证明你便是白玉堂?」望向那双其实清澈的眸子,李响在发现原本存在于其间的慵懒,不知因何被一抹异光取代时,开口又问。

      「问他。」白玉堂伸出手懒懒往公堂入口处一指。

      纳闷望向正前方,李响果真望见一名器宇轩昂的青衫男子,正大步朝公堂而来。

      有些诧异此人明明年岁不大,浑身却散发出一股难得的沉稳气势;但更令李响诧异的是,他身旁亦步亦趋恭谨跟随、并为其指路的,是自己的心腹师爷。

      「敢问阁下是——」当望清步入正堂的青衫男子面容,及那一身凛凛正气后,李响在心底的喝采声中疑惑问道。

      「展昭。」对李响微微一颔首,展昭由腰际掏出一道腰牌。

      「啊,辰州代知府李响,参见展大人。」一听来人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官居五品的李响立即由高堂走下,一撩官袍后单膝跪下。

      「参见展大人。」堂中其余一干人等——特别是捕快与护卫们——立即一并单膝跪下,又惊又喜地齐声喊道。

      「呿,这就跪上了?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说爷是甚『花蝴蝶』、扰乱城序,要将爷杖八十么?」望着堂下跪成一团的人,白玉堂凉凉啐道。

      「诸位请起。」早知白玉堂脾性,展昭就当没听见、也没瞧见般地继续说道。

      「谢展大人。」

      「爷要出门遛弯了,你们慢慢聊。」待众人都起身后,白玉堂轻巧由梁上飘下,「对了,东……不,案底卷宗一般都放在哪儿啊?」

      「白兄。」展昭淡淡一唤,嗓音明显比平常低沉许多。

      「呿,问问也不行……得,爷喝酒去总行了吧?」知晓展昭在公堂之上从不儿戏,白玉堂轻哼一声后,径由他身旁走过,待与他擦肩时,悄悄传音入密,「受害者特征看仔细些。」

      「展大人,这位是……」望着大摇大摆晃出公堂的白玉堂,李响终究还是没忍住地张口问道。

      「李大人,可想将花冲逮补归案?」然而,展昭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定定望着他。

      「自然。」李响毫不考虑便答道。

      「那我们便入内详谈吧,李大人。」

      @@@@@@@@@@@@@@@@@@@@@@@@@@

      展昭与李响究竟详谈了些什么,白玉堂不知晓,也没打算知晓。

      他连续三日都流连在「醉花楼」里,因为这里有温泉、有美酒、有美馔、有软榻,并且,私毫不必耽心会见到一个他现今并不怎么想看到的人。

      那日公堂上的展昭,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展昭,肃穆得令人胆寒,那股不怒自威的威仪更是震慑人心。

      他不是才大他三岁不到么?入官场不过也才三年么?并且在那之前,不还是一个快意江湖的「南侠」么?

      要怎么样的执着与信念,又要放弃、牺牲多少自我,多小心翼翼,才能让他在那如狼似虎、如履薄冰的官场上,成为今日那沉稳且让众人无条件信赖着的「展大人」?

      不,不是所有人,至少辰州总捕没有。

      或许展昭没发现,更或许连辰州总捕自己也没发现,但身处高梁上的他,却将辰州总捕眼底的妒、怒看得一清二楚。

      那妒怒本不该存在。

      若非自己硬惹出事端,向来低调的展昭必不会那样直接出现于公堂之上,亮出那块连自己都没见过的腰牌。

      一直游戏人间的他,自入了东京后,才明白官场上明争暗斗的腥风血雨,一点也不亚于江湖上真刀真枪的肉搏厮杀。

      所以那日,他本只欲探探辰州知府为人,让展昭顺代问问那知府,「东风」二字可有特殊义涵;但一当发现那道妒怒目光的存在,他立即收住了口,并告诉自己,从今尔后,再不踏入那臭猫所在的方圆五十里内任一公堂。

      「既是猫,那就继续扑蝴去吧,找女人这种事,还是爷这种江湖散人来比较合适……」

      「爷,您说啥呢?」

      望着三日来虽宿于楼内,但都只斜倚在罗汉椅上喝酒、听曲儿、沉思,除了玩猜谜游戏外,几乎不太开口的白玉堂竟喃喃出声,一旁的姐儿们自然一个个腻声迎上。

      「没说啥。」白玉堂淡淡笑了笑,翻身躺至铺着柔垫的罗汉椅上,将手枕至头下,跷起二郎腿慵懒说道,「今夜还陪爷玩猜谜不?」

      「当然陪啊。」或坐、或倚于罗汉椅旁长毛地毯上的姐儿们齐声娇言道。

      「老样子,只要答案让爷觉着有趣,赏酒一杯、珍珠一枚、金坠一只。」

      「爷您快出题嘛!」

      其实赏不赏的,姐儿们倒没那么介意,毕竟这几日她们拿得够多了。

      能这样近距离听着他磁性又清润的嗓音,望着他略带醉意的迷人笑眸,贴着他慵懒又华贵的身姿,可比打赏更值当。

      「东风。」在姐儿们的笑闹声中,白玉堂边喝酒边将将题面亮了出。

      因为经过前两夜的测试,这个游戏,确实能让他听得不少街谈巷议、小道奇闻,所以或许「东风」二字之惑,也能得解。

      「东风桥!」一待题面最后一字话声方落,一名姐儿便答上了。

      「东风阁。」另一名姐儿不甘示弱地喊道。

      在充满着酒香、脂粉香与嬉闹声中的花厅内,一个接着一个与「东风」相关的地名、人名、奇闻轶事出现在白玉堂耳畔,虽没有一个解得了他的惑,但他打赏的举动也没停过。

      夜至戌时,突然一个细声的回答吸引了他的注意——「东峰义庄。」

      听及这四个字,白玉堂心中一动。

      「呸、呸、呸,青青,妳干嘛说这啊,秽气!更何况风字根本不同,妳说的这个是山峰的峰。」

      「可爷也没说是哪个风字啊……」这名新来的花娘怯生生回道。

      「别吵、别吵,这是个啥地方啊?来,给爷说来听听。」示意身旁人将打赏送上,白玉堂懒洋洋侧头问道。

      脸颊嫣红的小花娘方启开红唇欲答,花厅入口处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嗓音——

      「专提供客死他乡者暂放棺木,同时也发放穷苦人家口粮、衣料,或借货其婚姻、丧葬、科举费用之处。」

      「你——」

      望着单独一人步入花厅,还有礼有节向姐儿们点头致意的展昭,白玉堂都怀疑自己的双眼了,好半晌后,才翻身坐起,对身旁姐儿们一挥手,「妳们暂先出去,爷有事再唤妳们。」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姐儿们自然言全退了出去,独留展昭与白玉堂于花厅内。

      「这是你能来的地儿么?出去!」一待人全退了出去,白玉堂望着展昭那双如同寻常一般温润、明亮的眸子许久、许久,撇过眼去冷冷说道。

      该死,这猫疯了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到这儿来?是深怕他帮他树的敌不够多,还是嫌加在他身上的抵毁太少?

      「白兄能来的地儿,展某自也能来。」但谁知,展昭不仅不走,甚至,还自行坐下开始自斟自酌。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四品京官?」缓缓瞇起眼,白玉堂一字一字说道。

      「今夜展某并无公务在身。」终于抬眼望向白玉堂,展昭淡淡说道,「况且大宋律令并无规定四品京官不可借宿青楼。」

      「你倒底来作甚?」最后这句话,白玉堂几乎是由牙缝挤出来的,所以他压根没发觉,自己的眼眸愈冷,展昭的眼眸就愈欢畅。

      「来告诉白兄,展某能去的地方,白兄都能去。」

      展昭一字一字缓缓说道,然后在看到白玉堂忽地一愣时,彻底笑逐颜开,「以及,东峰义庄离此地二百四十里,若明早出发,约莫傍晚便可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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