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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醉卧烟波(十八) ...

  •   旋风似地去到了松江府,展昭打算用最快的时间将所托事物处理妥当后,便即刻赶赴陷空岛。

      但谁知,松江府尹田源亮却东拉西扯半天,一会儿要他先安顿休息下,一会儿要给他接风洗尘,一会儿又……田大人什么都说了,就是不说究竟有何「要事」,甚至,最后还让他先到街上逛逛。

      完全一头雾水的展昭,最后也只能先放下欲带去陷空岛的礼物,以及给白玉堂滋养眼疾的药品,然后一个人默默走出府衙,在松江城的街道上闲晃。

      说是闲晃,但他的心却闲不下来,不住暗自打量着四周街道与行人,思索其中是否有与松江府「请托」相关的线索存在。

      就那么走了一晌午,打量了一晌午,展昭发现这城里压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去那些与东京城一样,不知因何不住凝望着他窃窃私语的姑娘家外,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和、安宁。

      正当展昭打算直接回松江府问个明白时,一名跑得气喘吁吁的衙卫,本不住在路口东张西望,一当发现他的身影后,立即直冲至他身前,「展大人,陷空岛来人了,正往云福客栈去,展——」

      话未说毕,衙卫只觉眼前青影一闪,除去空中残留的一句「谢谢」,他跟前半个人也没有。

      无怪展昭如此反应,因他此次来得匆忙,并没有事先知会陷空岛上的兄长们,所以他或可藉此机会,请人先将礼品、药物携回,并代他转告兄嫂,一待公务结束,他定会到陷空岛拜访。

      去至云福客栈后,展昭特意选了一个可以望清大门的座位,叫上一壶茶,虽他不知晓来人是谁,又得等上多久,但陷空岛上的仆役他也认识大半,就算他不识,来人应也会认得他,而他,有的是时间。

      就那样轻啜着茶,坐了约莫两刻钟后,展昭原本拿着茶杯的手,突然整个定在空中,心,更几乎停止了跳动!

      因为一抹熟悉的白,潇洒又矜贵地步入店中,完全无视上前招呼的茶博士,径直走至他桌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时空,恍若凝住了,展昭就那样傻望着白玉堂,望着他虽冰冷,但却如同过往般清澈而又晶亮的眸子,以及其中的不羁与微愠。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竟连爷都认不得了?还是见爷的眼睛没坏透,你心里觉着不痛快?」

      望着展昭像被人点了穴似、动也不动,白玉堂终于冷冷开口了,然后在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后,直接转身,「得,既你那么不想见到爷,爷也没必要在这儿自讨没——」

      「泽琰!」大梦初醒般地上前一把握住白玉堂的手腕,展昭握得那样紧,「你的眼……好了?」

      「你的眼又没坏,不会自己瞧么?」白玉堂没好气啐道。

      「真的……全好了?」展昭不敢置信地举起另一只手,缓缓向白玉堂的眼眸抚去。

      「啰嗦!」撇过脸,白玉堂刻意避过展昭的手,「爷说全好了,便是全好了。」

      但就算避得开手,白玉堂也避不过展昭愈靠愈近的脸。

      因为展昭在确认,确认他的眼眸是真的彻底复原了,还是只是自己眼花,亦或这一切仅是他善意的谎言。

      「离爷远点!」

      直至白玉堂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随意念了几个贴在墙上的菜名与价格后,展昭才真正信了这个令人欣喜欲狂的事实,并在相信之时,虎目瞬间蒙眬。

      他的眼眸好了,真的好了!

      奇迹,真的发生了……

      「你还要拉爷拉到何时?」

      望着展昭惊喜交加、双目蒙眬地绽开一个眩目笑颜,白玉堂心忽地一撞,蓦地微侧过头,望着那只至今还紧握着自己没放的手,「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滚回陷空岛,你要哥哥们跟大嫂等你多久?」

      「展某尚有公务待办。」不动声色地轻轻放开白玉堂的手,展昭在心底微微叹着气。

      若可以,他何尝不愿此刻便去陷空岛?

      但能够看到白玉堂,更知晓他的眼眸已然复原,对现在的他而言,已是上天眷顾,若再多看两眼,他真怕自己再无心公事了。

      「屁个公务!」谁知听到展昭的话后,白玉堂直接低咒了一声,然后瞇眼瞪视着他,「你到松江府后,姓田的有跟你提到过『公务』两个字吗?」

      公务、公务,这蠢猫除了长了张正义凛然的俊朗脸,外加处理公事时还算睿智,其他时候就不能用点脑子吗!

      真有紧急公务,会放他一个人在外头逛大街?

      要不是觉着整个岛上喜庆的诡异,闹腾的太不对头,直接威胁白福说出实情,了解到兄嫂们竟使计将他骗来松江府,更暗中下赌注猜他何时才会发现实情,他至于出门来捡他吗!

      若不来捡他,这笨猫肯定不是傻傻待在府衙里,苦等那个姓田的来讨论公务,便是自己出门寻找公务!

      「倒是没有。」听了白玉堂的话,原本就觉着有些蹊跷的展昭也微微皱起眉来。

      「当然没有!」白玉堂挂着一张「朽木不可雕」的臭脸,冷冷向店外走去,「包大人放你大假了。」

      「可包大人是接到田大人的请托,方才特派展某到松江府来协助办案。」虽略有所察,但紧跟在白玉堂身后的展昭还是不明其由。

      「四位哥哥答应替松江府训练军士,为期半年。」

      「嗯?」展昭闻言,蓦地一愣后,彻底笑开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陷空岛的兄嫂们,用半年的军事训练,换取了田大人的一纸「请托」信函,而看样子早知晓实情,更看出自己想告假的包大人,索性顺水推舟地直接放他大假了。

      「爷讲了半天,你倒底懂了没?」望着展昭光顾着笑,也不知回应,白玉堂更恼了。

      「懂了。」展昭对白玉堂颔了颔首,唇旁笑意依然没有散去。

      「懂了还站著作甚?」白玉堂冷斥一声后,突然眉头一皱,「难不成你不想去陷空岛?」

      「展某寤寐求之。」这回,展昭直视着白玉堂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轻轻说道。

      这句引自《诗经.周南.关雎》的话语,展昭说得很轻、很轻,轻得几乎飘散在风中,但白玉堂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清楚明白到他的脸,竟没来由的热了起来。

      望着白玉堂直接转身向渡头走去,展昭虽明知自己行李还在松江府衙中,但他完全不介意,因为,他终于来到了他身旁。

      春夏之际的芦花荡,虽不似过去花白似雪,但也别具风韵;风过处,碧绿江上卷起阵阵涟漪,乘着一叶扁舟,望着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身旁还有一抹白相伴,展昭真有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

      「好啊,老五,你太不够意思了,哥几个赌注都下了,就等着瞧他几时才会发现,结果你竟偷偷出去接人了!」

      「接个屁,爷是出门溜弯时顺道把他捡回来的!现在不捡,难道要等他把松江府衙周遭江洋大盗都捉个遍再去捡吗!」

      当一阵熟悉的笑骂声响起时,展昭明白这真的不是梦,而他,回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家」。

      这夜的陷空岛,灯火通明,酒香、茶香、菜香盈绕全岛,笑声更是此起彼落,当然,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卢方激动的哽泣声。

      白玉堂虽也在座上,但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谁跟他说话都懒得理,众人知他脾性,也就随得他去,然后没完没了的轮流跟展昭闲聊、对饮。

      待到夜半,整个宴厅里倒得是七零八落,唯一在主桌上还能坐着不歪斜的,也就只剩展昭跟白玉堂了。

      「爷倒是没看出你酒量这样好。」望着一个个被仆役抬回房的哥哥们,白玉堂睨了展昭一眼,然后继续喝酒。

      「展某只是平日不敢多喝。」展昭淡淡一笑,将眼眸由白玉堂醉红的双颊移开,「若白兄尚不打算歇息,愿否品品蓝田玉笛的音色?」

      展昭虽没带行李,但这把玉笛,自打他由东京出发后,就没离过身;而见白玉堂没作声,他便取出笛子,直接吹奏起来。

      白玉堂永远抗拒不了展昭的笛声。

      那样的清越悠扬,那样的遗世独立,恍若与万物化作一体,在整个天地间温柔来回荡漾……

      忘情地一首又一首,当展昭终于放下手中玉笛时,白玉堂早已双眸轻合,慵懒躺在厅中躺椅上。

      「白兄,展某错了。」虽白玉堂眼眸是合上了,但展昭知晓他并没有睡去,「错在了托大的自以为是。」

      白玉堂确实没有睡去,但他也没有回应。

      而展昭,并不奢求他的响应,他要做的,就只是将自己澈悟后的心情,如实传达给他。

      「展某以为让白兄离开,便能保你安平,却忘了,你我二人间,早已产生了一份双向羁绊,那份荣辱与共,祸福相依的羁绊。」缓缓望向远方高挂夜空的半弦月,展昭眼眸那样温柔。

      双向羁绊?他可算弄明白当初他自己那句「荣辱与共,祸福相依」的真正意义了。

      听着那磁性低沉嗓音中传递出来的心语,回想起曾经展昭说那八字时的坚毅神情,白玉堂再忍不住缓缓睁开双眸,与他共同望月。

      「展某冀望白兄安平,白兄何尝不作同想?」在如水的月光中,展昭静静诉说着,「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展某视白兄为知己,白兄亦如是。」

      知己?好俗,却又好重的二字。

      可明明那么寻常、甚至可笑的话,为何由他的口中说出,就让人觉得真挚,更让人有种泫然欲泣之感……

      「展某以心立誓,从今尔后,展某后背,交由白兄来守护,而白兄的后背,永世有展某的承诺。」

      一直气恼着展昭总以「保护者」自居的态度;一直愤然于所有他自以为是的「善意隐瞒」,与那些毫无存在必要的歉疚与自责;更一直痛恨着他临别时的那句「最后一回」。

      今夜,白玉堂彻底释怀了。

      但他可知,他立下的是什么样的承诺啊……

      他又可知,由他口中说出的承诺与誓言,这世间,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承受?

      但既他敢说出口,那这份信赖,他白玉堂就收下了,而他,这辈子休想再收回!

      「但展某毕竟个性使然,有时或会因太过重视白兄而关怀逾度,尚请白兄多多包涵。」缓缓望向白玉堂,展昭含笑的眼眸那样温柔、坚定而深邃。

      太过重视?关怀逾度?

      方才不是明明说得好好的,他又开始胡扯什么啊!

      「爷困了。」猛地一翻身,耳根微红的白玉堂匆匆向外走去,「明日一早,芦花荡见!」

      望着那个有些慌乱的背影,展昭笑得那么从容,从容中又带着一抺促狭。

      果然听着呢,还听得挺清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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