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竹马的小青梅》marous

2、难熬的第十八分钟

　　第二天，姜予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水声。水声不大，是从二楼传来的──是的，她现在正躺在一楼的客厅，饱受宿醉带来的煎熬。

　　她头疼欲裂，望着陌生的淡灰色窗帘，又顺着由于窗帘没有完全拉上而泄露出来的一缕阳光，将客厅一览无余。

　　黑色大理石的桌面上一尘不染，家里的摆设少得可怜，唯一称得上不错的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幅抽象画，以一些凌乱的线条组成，是姜予某年送给他的礼物。

　　嗯，这确实不是她的家。

　　她家的窗帘是墨蓝色的，比这寡淡的灰色有趣多了。

　　这栋屋子并没有因为主人的长期不归而显得落寞，恰恰相反，桌上那盆姿态优雅的兰花的长势可以说特别棒了。

　　她又眯了一会儿，胃里难受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陡然闯进一大片白光。她伸出手挡住过于强烈的日光，十分不满于这两层楼高的落地窗的强烈存在感。

　　背着日光，眼前一道黑影落下，姜予勉强睁开酸涩的双眼，第一眼见到的是某人的下巴。呼吸间，他的喉结上下一滾，凸出的锁骨，伴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水汽，使这个醉酒的早晨都旖旎起来。

　　只是太瘦了。像白骨精。飘逸的丝绸睡衣穿在他身上灌了风。

　　姜予皱着眉不满道：“为什么要拉开窗帘？”

　　她的鼻尖嗅到了沐浴露的香味，是她喜欢的草木香。她缓缓爬起身，仰靠在沙发，神情萎靡。

　　偌大的酒味。

　　沈衍半垂着眸子，嫌弃戳了戳她印着红痕的脸颊，金丝眼睛掩了他的三分缱绻，只见他又捻了捻手指，不紧不慢地建议她：“去洗个澡。”

　　姜予见他一副傲慢却故作温和的模样，扯扯嘴角，她轻甩自己的发尾，谴责他的无礼行为：“你戳什么……”

　　沈衍回想起刚刚戳骨头的手感，有些不满。从前还有些肉感，如今都算是喂了空气。虽然姜予的身材管理没有流量偶像那么严格，但也会为了角色进行一定调整，她之前演的似乎是个小乞丐？

　　“你瘦了，我听昊子说你前段时间一直在剧组，到沙漠去了？”

　　他拿起桌上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她，顺势挨着她坐在沙发上，皱眉闻了闻她身上的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臭死了。”

　　“嫌弃个屁。”姜予喝了几口温水，胃里果然舒服了许多，然她就是见不得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也学着他戳他瘦削的脸，又戳戳他杆子似的胳膊。

　　沈衍怕痒，抿着唇躲过，最后绷不住，随着她变本加厉的胡闹，泄露了几丝笑意。

　　他笑时很好看，总让她想起前段时间在沙漠中见到的硕大无朋的月亮。月色映照沙漠时，每一粒沙子都染上了暖融融的月辉。

　　但她不喜在他手里吃亏，总要怼回去：“我不像某人，瘦得快脱相了，早上一睁眼我还以为是哪里的游魂穿着睡衣在游荡。”

　　说完，她又摆出一副我早知道了的神情：“刚刚工作完，还没睡吧？”

　　工作狂的黑眼圈难道都像他一样直逼大熊猫吗？

　　高中的时候沈衍的身材匀称，高挑的身高，再添上打篮球时偶尔春光乍现的腹肌，直叫一些小女生喊破了嗓子。可现如今，肉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用来维持生命基本所需吧。

　　“正打算睡的时候家里突然溜进来一只小老鼠。”他轻笑，“我还以为是进了贼。”

　　姜予无言，润着水波的眸子里全是不满：“忙了一晚上还有精力开玩笑？”

　　“去睡吧。”她叹了一口气。眼皮子都快粘上了，还凑过来聊什么天？

　　沈衍歪过头，手肘撑着脑袋真诚地建议：“一起睡？”

　　“呵呵，消停点吧，我去洗澡。”

　　“今天有通告吗？”他难掩疲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可话问出口又觉得没必要，若今天有通告，她昨晚必然不会喝得那么疯。

　　“最近一个月的我都让小刘帮我推了，想休息一阵。”

　　小刘是姜予的助理，虽然年轻不大，但在娱乐圈也有些人脉，本来她剧组杀青之后，还会接一些杂志拍摄，但都被姜予以休养生息为名拒绝了。

　　小刘倒是熟悉了姜予的做派，知道这位大小姐只在意自己的演技，除此以外的日常营销几乎少得可怜，更别提是综艺节目了。好几次姜予出演的角色都掀起了一阵风波，但由于她本人低调又不爱作妖，而且次次演的也是些不太重要的配角，以至于后期都扑得查无此人。

　　大概就是那种虽然面熟，但完全不知道演的人是谁的那种扑。

　　要不是身后有资本撑着，报价也合理，否则估计都没人来找她拍戏。

　　“嗯，”沈衍点点头，“那晚上一起吃饭。”

　　“行，到时我叫你。”

　　姜予洗完澡猫去了沈衍房间，把他订好的闹钟关了。期间又接了一个周昊辰的电话，询问她是否好好活着。

　　姜予喝醉之后属于能记事的一类，她想起昨天周昊辰昨天喝酒喝得差点跳脱衣舞的样子，饶有趣味地跟他陈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并且在他再次啰嗦之前挂断了电话。

　　中午她给自己订了一个外卖，下午无事可做，姜予便打电话给赵蕊约她出去逛街。

　　身为扑得悄无声音的女演员，她出门只需要戴个口罩便万事大吉，偶尔跑出来几个认识她的，也是很理智地索要签名或者拍个照，她几乎都接受。

　　赵蕊是姜予的高中同学，目前是一名人民教师。南辕北辙的职业让周昊辰对于他们之间至今存在如此纯粹的友谊而保持极度的震惊。

　　一是因为姜予高中作风豪放，除了他们这些从小长到大愿意陪着她胡来的，鲜少有人能跟上她的脑电波；二是因为赵蕊是高三才和姜予熟稔起来的，而且是出了名的好学生，说实话和姜予似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因为姜予虽说成绩不错，但跟“好学生”这三个字几乎绝缘。

　　姜予和赵蕊走在商场里，一人一杯无糖奶茶，看到了什么好看的衣服包包便进去逛逛，没什么目的性。

　　“沈衍回来了？”赵蕊穿着一身复古方领的黑色连衣裙，咬着吸管神色冷淡，如果不是因为身高不及160以及胸太平，或许就能摆脱萝莉这个称号。

　　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迷之睥睨感，这点和姜予很像，但周昊辰总被“好学生”三个字所迷惑，看不到事情的本质。

　　“嗯。”姜予打了个哈欠，“你昨晚怎么没来？”

　　“昨晚？昨晚我还在教训我们班兔崽子呢！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给我们班英语老师画了张遗像，”说到这赵蕊就气，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否则肯定会折寿两年，“对了，高中班级群里前阵子也在那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赵蕊说的班级群并非所有人都加了进去，至少姜予沈衍两人没有。

　　周昊辰作为交际小能手自然是加了的，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

　　姜予说起昨晚的事情。

　　赵蕊暗戳戳笑了：“可那群人就是看不惯沈衍惯着你，还爱自欺欺人，所以这些日子群里要比往常都要热闹的多。”

　　“他们又在脑补些什么？”如今姜予听着这些闲话，更像是给自己找乐子，她其实还一直挺好奇部分女同学的思路，似乎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她们说不出来的。

　　赵蕊伸出右手食指，饶有趣味地摇了摇：“他们现在已经不脑补自己成为沈家夫人了，他们只脑补你成不了沈夫人。”

　　姜予啧啧两声，“这么快就改变思路了？”

　　姜予和赵蕊就读的是A市有名的贵族学校，学生非富即贵，官二代富二代扎堆。自沈衍入学以来，他就常年霸占着“女生最想嫁的男生榜”榜一的地位，虽然沈氏家大业大，但女生中也不乏家世样貌的佼佼者。

　　本来好好一个男神，要不就是花花肠子，撩遍天下无敌手，要不就是孜然一身，做一朵高岭之花谁都不爱。可沈衍偏偏要折中，身边总跟着，或者说，总把一朵带刺的玫瑰──姜予留在身边，让别人进不得，退又觉得委屈。

　　这就很尴尬了。无意间就导致姜予成了个活靶子，大家把不满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更何况，姜予所在的姜氏虽然家底也不薄，可姜予是谁，是姜老太爷至今未嫁的女儿姜璐瑶不知打哪里来的私生女。

　　豪门重血脉，姜予这种远了一层的不说，就姜璐瑶这种至今仍三天两头换个男友的女人，想想都让人退避三舍，典型的反面教材。

　　于是一开始学校里便传，姜予和他妈一样手段了得，他妈能四十二岁还跟二十五的小鲜肉混在一起，女儿又怎会逊色？不知她是耍了什么花样，才让沈衍对她另眼相待。

　　就她姜予想配沈衍，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姜予不配，自然有人能配。学校里一群自称天鹅便时时像孔雀一样，无事便来刷刷脸，开个屏。然而皆如石沉大海，一丝波纹都泛不出来。

　　赵蕊打断了姜予的回忆，回道：“他们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咯。”

　　“任他们去想吧，生活里的不平之处总得找个发泄口给他们发泄发泄，我就是可怜他们嘴里的天鹅，被捧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结果也没人问问他到底愿不愿意也娶另一只天鹅，过上种族和谐的生活。”

　　赵蕊眨眨眼：“指不定天鹅就喜欢带刺的玫瑰呢？”

　　姜予笑得敷衍：“动物和植物，不合适吧？而且我早说了，爱情这种见鬼的东西，我一辈子不会碰。”

　　“见鬼的爱情，腐烂吧！”赵蕊冷笑一声，并翻出一个对世俗无比鄙夷的翻白眼动作。

　　姜予：“……”
　　战略性闭嘴。

　　“哈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赵蕊笑到捂住肚皮，“连那天的温度我都记得，是热到昏厥的34度！”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烦躁的蝉鸣声，伴着快要融化的柏油路，拨动时间，一下子回到从前。

　　姜予是在高三的时候说出了这句经典台词的。

　　那阵子，他妈又交往了一个小了十几岁的男朋友，说对方很想见她一面。

　　他们是在一家法国餐厅见面的。

　　虽然姜予很怀疑姜璐瑶订了这个餐厅是因为他们第一道前菜到最后一道甜品，中间共有四个小时的品尝时间，但她依旧觉得姜璐瑶在做这个决定时，属实是欠考虑了些。

　　因为事实上，她在这家餐厅里待得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其中包括等待迟到的双人组的四十分钟。

　　那剩下的十八分钟简直是度日如年。

　　可能是由于姜璐瑶虽然惊心打扮但仍然难掩的鱼尾纹，可能是因为那个小鲜肉脸上的胶原蛋白多到让姜予怀疑他未成年，与自己同岁。

　　总之，她很不适应这样刺激的，老牛吃嫩草的画面──在此之前她以为她可以，因为分辨率并不高的照片远远没有现实来得打脸。

　　她并不反对姐弟恋，也不反对年龄差很大的姐弟恋，她以为自己一直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但似乎，如果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妈以及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人的时候，她这种看似开明的态度属实遭受了不小的挑战。

　　于是当第一道前菜油封土豆配烟熏鹅肝上桌的时候，她的目光被桌子底下他们小动作不断的双手吸引，姜璐瑶脸上甜得发腻的笑成了劣质的添加剂。

　　当第二道前菜香煎扇贝上桌的时候，她恨不得把配菜上的椰奶泡沫糊到他们俩的脸上，让他们不再互相为了嘴角的一颗黑胡椒粒就黏糊得跟未开窍的蚌壳。

　　姜予为了奶奶跟她说过的“心平气和”四个字忍了又忍，但最终没有熬过第十八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