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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牛排吃吗?还可以再做个沙拉。”清光蹲在冰箱前问。
      “嗯?”盘腿坐在被子里的五条悟在划拉手机,“都可以。”只有十几通电话,和几条抓狂的短信,扫了一眼,问题不大。他丢开手机,也挤到流理台一旁的冰箱前。
      “啊,布丁。”已经伸出手去拿了。
      是上次小桃过来时买的。“你吃吧。”

      星期日的上午十点,上辻清光已经错过了滑冰的练习,小桃打了几通电话来都没接到,醒来后趴在被子里急忙回过去短信,不然就可能要被当场逮住不良关系进行中。
      醒来的时候又重又冷,半边手臂被压住,被子还被拽走一大半。
      “饿死了……”

      五条悟看上辻清光变魔术般地从柜子里翻出来煎锅和吐司机,有点呆地站在灶台前,机械地叉住黄油涂抹锅底,然后把牛排放进去。
      滋啦啦的声音响起来,惊醒了他的眼神,然后上辻清光低头看了看牛排,小声说了句,“做这种事会这么饿啊。”

      五条悟捂住肚子开始狂笑。

      喂饱了胃后,五条悟潇洒地披上外套去工作了。
      又睡了一会,清光起来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五条悟丢在这里的钱包。好嘛,爽归爽,一码归一码。清光美滋滋打开钱包,想着这家伙看起来也没那么恶劣嘛——里面穷酸的一分钱一张卡也没有。

      上辻清光/气个半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朦胧的结界像圆圆的蛋壳一般笼罩了这个位于十三楼的房间。不引人注意地,散发着沉暗的光辉,其力量的核心,就在被愤怒的上辻清光当作垃圾丢开的杂物柜里。

      -

      上辻清光整天也没个正经事情,暂时没找工作,于是填饱肚子,做运动,看书,偶尔出去闲逛。
      初夏的季节,有几天连着天气都太沉闷,于是一整天都不想出去。练习回来顺便带着便当,吃完了有兴致就看看电影,老电影里潜水员绑着简陋的潜水设备沉入深蓝色的海洋,海豚如梦境般静静地游过来。

      电影看到最后,昏昏欲睡起来,陷入黑沉的梦中。再醒来时房间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烬透着最后一线橙红色。房间里有人坐在他身旁,背靠在墙上,手指玩着他的头发,绕起一绺再放开。
      清光脑袋还钝钝的,翻身躺平,慢慢眨着眼睛看向五条悟。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身上有洗完澡沐浴露的味道,刚好坐在光影的交界处,半张脸在黑暗里,另外一半恰恰是那双湛蓝色眼睛。

      睫毛好长啊。
      清光怔怔地想。
      睫毛也是白色的,和头发一样。

      清光双手举高,握住那只在脑袋上摩挲着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像他玩头发一样,绕他的手指,指间细小的伤口,手腕的脉搏,掌心的纹路。他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下唇上,呼吸两下,轻轻含住了他的食指。
      五条悟反客为主,把食指伸进上辻清光的嘴巴,撬开牙齿,揉他温热的舌头,合不上嘴巴,呼吸混乱了,口水顺着指节流下来。

      清光向五条悟伸双手,对方就顺势伏下身,肩膀和后脑被搂住,啃咬彼此的嘴唇,嗦麻了舌尖,缠绕着越抱越紧。在此之前,清光从来不知道接吻可以吻那么久,分开的时候夜色彻底填满整个窗外,没有半点模糊的暮色是最大密度的深蓝,是彻底的昏暗。

      五条悟直起腰,脖子发出嘎吱嘎吱骨头的响声,谁能想到日本最强不是头断于咒灵,而是死于不良接吻姿势。
      上辻清光长呼了一口气,平复砰砰的心跳,把头挪了挪,枕在五条悟大腿上。
      两个人手指还没分开,松松地扣着,时不时蹭一下握一下,好像在感觉彼此的边界。

      他看着五条悟湛蓝的眼睛,但每当对方低头回看的时候就避开视线,垂下眼睫。这样几次之后,五条悟勾起唇角,凑近了,做鬼脸一般扯着眼皮,露出完整的蓝色,“这么喜欢吗?”
      “……”没办法说违心的话。
      “有点想收藏。”清光看起来还有点认真,“如果真的看到了这样的眼睛,估计倾家荡产也会想买的。”
      五条悟狠狠弹上他的脑门。

      上辻清光坐起来,“你饿不饿?”
      “还好。”五条悟是吃完了一整包曲奇后来的。
      男生捋了捋头发,又抖一抖,像是狗狗甩掉自己身上的水。“跟我走。”清光站起来,一片模糊轮廓的黑暗中,催促般晃了晃五条悟的肩膀。

      在距离这里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家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天文馆。
      古旧的石头围墙包围着里面一栋玻璃钢架建筑,大门呈弧线形拱起,欢迎着到访者。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只有道路一旁的昏暗路灯静静地伫立着。

      清光熟门熟路地绕过围墙的大门,顺着向下的坡道,找到一处层阶状的石墙。他踩上去准备翻到对面,示意五条悟也快跟上。
      “这种事做得这么熟练?”五条悟比他更利落地翻过墙。

      这里是天文馆的安全通道,清光掏出一片薄薄的钥匙,鼓捣了几下,吱呀一声,沉重的门打开了。哪里都没有声音,夜晚太冷清了,保安也抱着狗狗在岗亭里打瞌睡。
      他们两人走进黑暗的走廊,经过展厅悬浮着天体的天花板,剔透的天体环绕着太阳系的中心,神秘的星云涌动着。上辻清光熟门熟路地找到电闸,光线像从世界中心出发一样,照耀开来。
      角落的装置嗡嗡地开启了,墙面上漂浮起薄纱一般的极光。

      “我以前在这里打过工。”
      规模小小的天文馆,众多宇宙的形态汇聚在这里,科学与梦幻缓缓转动起来。
      五条悟弯下腰在看脚下一面巨大的星图,点和线连成瑰丽的星星的地图,散发着萤蓝的微光,照亮他的鼻尖。

      清光在放映室调整好了东西,带着五条悟来到放映厅。
      圆顶上的银幕呈半球形,宛如压低的广阔苍穹一般,俯视着他们。
      是球幕电影。

      黄昏下的芒草随风飘舞,金红色的天空一直延伸到远方,缥缈的火车汽笛声传来,列车喷出烟雾,驶过银色的清透的河滩。
      天鹅座的星星停在漫无边际的银河之中。

      大星座图浮现在球幕上,女声的旁白轻轻回响。

      对这个日本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小时候的上辻清光曾相当着迷,后来在这个天文馆放映的电影延展了他的想象,如今比现实更闪闪发光的星河落到了他的身边。

      在这样的铁道之夜之中,上辻清光又看向五条悟的眼睛。
      他用手比了一个圈,像用天文望远镜观测星星一样,透过圆圆的玻璃片,锁定了那颗冰冷的星球。

      “哈。”他自言自语,“多少钱才够呢。”
      五条悟捏住他的后脖颈,有点亲昵又有点威胁,“去梦里吧。”

      五条悟在幼年时期也曾读过这本书,在古朴本宅的藏书里,如同阅读一切世间的知识一样,平凡地读过了这本书。
      五条家也并非想养出一个怪物,培养必要的人性也是重要的一环。他们教给他咒术的事情,也把人类作为拼图摆在他能触及的地方。

      ‘六眼’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对神明送来的东西,人类既恐惧又倾慕。
      不仅是咒灵,连家族和仆人都会避开那双眼睛,隐形的氛围萦绕在身边,以至于五条悟自由得似乎无所牵绊,又好像不太能置之不理。在这种朦胧的矛盾之中,深刻的现实比幻想更早给他的心中铺上底色。远方的彩虹和银河,都只是掠过的泡沫而已。

      这个时候说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感觉,也没关系吧。
      “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五条悟打了一个哈欠。

      你都说出来了还问我干嘛。上辻清光无语。

      “唉。”五条悟很是宽容地说道,“喜欢这个就喜欢嘛,反正你这种家伙,总比……”他拍了拍他的头,“就保持这样吧。”

      总觉得他好像在小瞧我?
      “你在对国民性的儿童文学评价什么啊。”清光拍掉他的手,“冷酷鬼,我不会陪你玩马里奥了。”
      从小一直玩到现在的五条悟,“……”。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现在愿意陪他玩马里奥的人也确实剩不太多了(几乎没有)。他装模作样地妥协了一下,“真过分,还是让我们尊重彼此的爱好吧,小气鬼。”

      摇晃的车轮带来了闪耀的龙胆花和成群的白鸟,电影的画面还在继续,他们在跳跃的音乐中离开了放映厅。

      回去的路上,清光轻轻哼着什么曲子,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在唱什么?”
      “天蝎火光的曲子,后半会讲的故事。”
      “诶?还有这个吗?”看这本书的时间太久远了,五条悟大脑自动清除了这部分缓存。

      从前在原野上,有一只吃了很多虫子的小蝎子。有一天,它遇到鼬鼠,本来该被吃掉,但这只小蝎子非常厉害,甩着带有毒刺的尾巴,反而让鼬鼠逃跑了。但蝎子竟然还疯狂地追了上来,使鼬鼠掉进了水井,马上就要淹死了。
      蝎子在上面说:啊,我虽然很强,但你跑得那么拼命,我也不是非要夺走你的生命。这样吧,我把身体燃烧起来,把水蒸发掉,这样你就可以爬上来了。神啊,就这么办啊。幸福不幸福什么的,你们就随便搞搞吧。
      天蝎的身体燃烧成了通红的火焰,照亮了夜晚的黑暗。
      这火焰至今仍在燃烧。

      “是这样的故事吗?这蝎子好像还挺现代不良的……”
      走在前面的清光哼了一声,“你要是看下去,还会看到蝎子边燃烧边抱怨,好麻烦啊,我也想在空调屋里吃冰激凌啊。”
      “啊,便利店,走吧。”买了一堆布丁和冰激凌。

      ……

      说到底,真正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上辻清光真是奇怪的人,天蝎之火与我毫无相似。

      爱和奉献,对咒术师并无任何实用之处。

      ……

      上辻清光学习了七年的冰舞,因此身形非常漂亮。肩宽腿长,腰细臀翘,运动的肌肉覆在结实的骨骼上,修长的四肢柔韧而轻盈。除非在舞蹈教室和冰场穿练习的衣服,平时总用宽大的T恤和外套裹住修长的身躯,相当低调。
      这是五条悟第三次看他换衣服了?
      与第一次在艺妓的茶屋不同,这次是在光线明亮的清晨,男生曲线优美的后背上一点点落着青紫的吻痕,随着他提裤子的动作,肩胛骨蝴蝶一样耸动起来。

      心情爽朗的清晨。
      没有被高层指名的任务,没有烦人的咒灵,也没有需要谋划的局势。这是一个无脑打马里奥的模式,在短暂的game时间里,让人脑袋放空又平缓愉快。

      最重要的是——五条悟从背后拉扯辻清光的T恤,“我要穿这件。”他搂上上辻清光,下巴放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对方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反手拍到五条悟手臂上。最重要的是,一个年轻鲜活的、乖巧的、陪他依偎而眠又一起醒来的生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的原版故事:
    从前,在巴尔多拉的原野上,专吃小虫子的蝎子遇到了鼬鼠,在被追赶逃命的时候,掉进了水井里,无计可施的时候,蝎子祈祷说,我吞食过不知多少生命,现在也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我不将自己的身体献给鼬鼠呢,这样他也会多活一日吧。神啊,为了让大家获得真正的幸福,请燃烧我的身体吧。
    蝎子变成了通红的火焰,照亮了黑暗,仍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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