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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怎么办?是我赢了哦。”
      五条悟叉着腰,趾高气扬地问在花坛边上萎靡不振的上辻清光。
      “我可没答应赌注是什么……”他小小声挣扎。

      挥舞着小扇子的人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兴致勃勃地想着有什么大冒险,真心话就算了,这个小孩不能相信。五条悟快乐地扭动着身体,嗯嗯嗯地思索着,“是让你去便利店吃冰棒纸?还是去跟球员推销丝袜?不然在出口给观众表演送别舞蹈?”
      这个人真的好欠打。

      不知哪里,传来隐约的悲切的呼喊,“五——条——先——生——。”错觉吧。
      可是一声一声越来越近了。听起来遭受虐待的不是清光,是那个人才对。

      “切。”五条悟背过身。
      “我听到了哦。”上辻清光说,他四处看了看,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逆着人流艰难地往他们这边奔来。“嗯?”这位先生他见过,之前曾来找他做过调查,不过那件事好像后来不了了之了?
      伊地知在人潮汹涌的棒球场外,终于找到了五条悟。

      “走了。”五条悟一摆手,几步融进人流中。

      -

      废弃的小型医院,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与聚集的人流隔开一座植物繁茂的生态公园,又处在商业大厦的背阴面,这座已经关闭近十年以上的医院,因为被认为不详,一直这样残骸一般遗弃在这里。

      嘿咻一声跳过生锈地铁门,五条悟踏过楼房前的庭院,越是走进就越是感到森然的凉意。
      与普通医院有所不同的是,这是一家临终关怀的医院。这样的地方,病人大多是癌症末期的病人,不需要最精密昂贵的医疗仪器,也不需要手术精湛的高级医师,更多的是完善舒适的环境,和最多被使用的吗啡类药物和镇痛药。

      应该是这个原因,所以孕育出的咒灵并不害怕疼痛。

      但这还不足以让五条悟出场,唯一特别的是,这里的咒灵特别接近死。

      和三十分钟前的烈日相对峙。五条悟在医院病房前停下脚步,流淌的浓稠的黑水漫到了他的脚下,是腹水、排泄物、痰液等腐朽的人类器官会产生的代谢物的集合。那最靠近死的核心的咒灵,在病床上痛吟哭嚎着。
      如果是普通的咒术师,很难承受最浓郁的沉重苦痛和绝望。

      啊,和三十分钟前的烈日相对峙的东西,就是这个啊。

      “术式顺转,苍。”

      我的高中时代是怎样的来着?
      思考着这个问题,五条悟缓步走出这座已经干净了的医院。看到伊地知的脸,才想起来这家伙是自己的学弟。

      从诞生的时候,六眼也不是一个小婴儿就可以立即使用的,在他有自主意识和自保能力之前,五条悟一直被保护在五条家。通过家系入学到高专以后,很顺理成章地投入吵闹的日常之中,和咒灵也和同学打架、逃课去玩街机吃甜点、干掉看不顺眼的东西,还有投身于巨大的阴暗旋涡里,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对话。

      这样想来,和热血的甲子园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啊。

      无聊啊。

      -

      东京的边缘,多摩川下游的六乡水门,横跨水系的桥连成通畅的道路,通往居民们生活的角落。朴素的高层公寓,蜂巢一样的住户,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轻轻回转在这个冷冰冰的一居室的房间里。
      玄关旁靠墙的流理台,水龙头残留的水滴落在水槽里。房间是方方正正的形状,正对着的阳台上,落地窗外的月光从地面水银般流动进来。浴室和储物间开在房间一侧,关上它们的门后,整个正方形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洁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像一个冰冷的铁盒子。
      上辻清光铺上被子,端正地躺在房间的中央,想象这是自己的坟墓而安稳地睡去。至于透过窗户扬起窗纱的风,静静落在地面上,不再能够飞翔起来。

      从棒球场回来以后,他好像有点中暑的症状,在阴凉的房间抱着冰袋瘫了好久。
      此外,还在楼下的信箱里收到了大学的退学处理的信件。
      为这件事,上辻清光还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开了酒庆祝了一下。

      他在法政大学的附近也租了一间房子(因此他每月要付两份房租),那个地址母亲是知道的,所以一天也没有住过。自己灯下黑跑到了与神奈川相近的大田区。
      那个房子之前出借给一位同年级的新生,对方在大学开学前就从家乡来到了东京,据说在柏青哥店输光了全部的生活费,夜夜睡在体育馆的走廊下。
      这位年轻的小哥意外的是个好人,清光只借了他半个月的房间,他却在得知清光的出勤率为零以后,经常记挂着,之前还打电话告诉他学校发了退学警告。
      什么警告不警告,来真格的啊!
      于是真格的就来了。

      高中时代,他在学校的时间只有其他人的三分之一左右,没有朋友,也没有恋爱。每次一回到学校,升学高中的小姐少爷们就知道他又回来做生意了。优等生们大概一直猜测上辻清光是在外面有人脉才能买到考试泄露的一些题目。
      遗憾的是,清光的途径比他们想得不靠谱太多了——他自己押题哈哈哈。
      研究往年的试卷和偏好,再模仿对方的思路,从而找到规律和可能性。在受限颇多的高中时代,清光靠这个付起了生活费和滑冰所需的高昂花费。

      上辻清光从记事起,就隐约明白,这个世界是有规则和条件存在的。

      比如年幼弱小的孩子必须不能吵闹,才能得到食物,或者避免突如其来的摔打。疼痛必须要忍耐,求救也不会得到回应,因为女佣是看不到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的,他和母亲,是这个家中的隐形人。森严的西洋式别墅里,是有等级存在的。他慢慢长大后,就开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最好不要存在的人。

      爷爷和大伯对阴晴不定的母亲至少还有一丝亲缘的顾虑,而导致女儿变成“二手商品”、作为累赘和耻辱的他,行为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不招致祸事。

      在幼稚园里,他因为无人教养的粗鲁和不干净受到过排挤,也羡慕过别的小朋友的玩具,漂亮的小被子和新衣服,但清光仍然希望自己能一直呆在学校,而不是回到那个家中。

      在小动物的天性之下,他还能避开来自宅邸上层的注视,鄙夷,或者是蔑视,无法逃离的是日夜相对的母亲千代。她的行动实在是年幼的清光无法预料到的,有时非常温柔,会哼着歌谣把他搂在怀里看窗外的鸟,却在鸟儿离开树枝的下一秒突然爆起,将桌面上的茶杯向小孩子的脑袋上砸过去。有数次,清光被按在冰凉的地板上,女人的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又哭又笑地说着“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为什么要抛弃我”诸如此类的呓语,大伯母在房间外走过的脚步声,女佣说着悄悄话的声音,都越飘越远,这是个不会有人来的房间。

      不知算是运气好还是坏,清光没有死成。母亲在事后清醒过来,抱着他哭泣,对不起对不起……他围着小围巾遮住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受损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只是木然地被搂着身体,感受泪水浸透衣服布料逐渐变得冰冷。

      在那样的冰冷之中,小孩子也慢慢长大了。

      -

      装死是动物最伟大的本能。
      沉浸在这样冰凉的月光中,睡在房间的正中央,上辻清光满怀敬意地这样想着,逐渐平静下来。

      天空上挂着一轮巨大的月亮。
      距离很近,仿佛就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月光透过落地窗,浸入坟墓一般的冰冷的房间里。

      朦胧之中,一根树枝在拨弄装死的兔子那样的感觉,入侵了清光的大脑。睡眠很好的年轻从困倦中睁开眼,看到一个人蹲在他的被褥前,揪着他的头发。
      “……救命啊。”他把脑袋埋到被子里,“只是欠你一个大冒险而已,有必要追到这里吗。”

      不是因为这个但是他这么一说好像这样也可以的五条悟:……

      空荡荡的房间里,角落里塞着一个咒灵,扭成恶心的形状,拼命往墙角挤,但仍然冲着清光的方向,大张着嘴巴流淌下口水。五条悟刚跳上十三楼的阳台,就看到这个东西缠绕在上辻清光身边。此时因为畏惧紧缩在角落,连逃跑都不敢。

      没有了绷带和墨镜,眼睛的视线方向就很容易被察觉了,清光迷迷糊糊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哦,不要怕啊。”他抬手安慰似的摸了摸五条悟的头发,“嘘,当它不存在就可以了。”
      “一转眼你就被这种东西跟上了啊……你能看到啊?”
      “偶尔,一点点影子吧。”睡眼惺忪,抱怨似的说,“而且睡觉很沉难道不会感觉到嘛。”

      五条悟撤回眼神的时候,角落里的黑影已经化成了灰烬。

      “嗯?真厉害啊。”清光从被子里坐起来,揉着眼睛,“放着不管也没事哦,过段时间就会自己离开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养分啊。”
      能模仿普通人的情感,也能理解别人的快乐和痛苦,但不管怎样,自己也仅仅只是一个空盒子而已,麻木的无趣的、空空如也的容器罢了。

      清光抚上五条悟的脸,凑过去,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你看,这就是空空的吻哦。”
      冰凉的唇角,冷淡的眼神,几近于无的呼吸,和漫长的沉默,与落入室内的月光一同,水一般淹没了上来。
      五条悟贴近了清光的额头,回吻了他。

      他们开始接吻。
      五条悟其实很难说出口,比如白天阳光下上辻清光被晒红的皮肤,因为炎热不停舔舐的嘴唇,还有被周围的人拥挤而靠近他的身体,裸露的手臂相互接触的皮肤,都在他们分开后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此刻舔舐他的嘴唇,黑暗中微微眯起的绿色眼睛,让他的记忆变成了滚烫的实感,比烈日更加灼烧着他。

      “如果你打赌赢了会怎么样?”
      “……会晕过去,在回去的路上,然后顺理成章去你家。”
      “然后嘞?”
      “然后说今晚不在一起我就要死掉了。”

      上辻清光躺在松软的被褥上,搂住五条悟的肩膀,轻咬对方的下唇,又被勾出舌尖含住,不知道亲吻了多久,直到感到有些喘不过气而错开脸颊,五条悟也微微喘息着,但不停息地从下巴一直亲吻到清光的锁骨,柔软的白色头发在他脖颈蹭来蹭去。

      上辻清光一下一下抚摸对方的脑袋和后肩。
      “好痒。”
      “……你在做什么运动?”五条靠在他的胸肌上,听胸口下剧烈的心跳声。
      “……芭蕾?”
      “说谎。”
      上辻清光的手开始解他的衬衫纽扣,“废话太多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肌肉。

      五条悟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笑起来,然后撑起身体,让清光把纽扣全部解开。清透的月光下,他垂落的发丝,湛蓝星河的眼睛,甚至给人一种世界终焉的迷幻感。

  •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下面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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