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追无追]春寒未了》赫雷斯Jerez

22、第 22 章

　　紧接着挟风而来的，还有个黑褐色的、圆滚滚的东西。
　　是一个陶制的酒壶。
　　追命控制住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做出一副没来得及躲开的样子。
　　被那个酒壶在肩上砸了个正着。
　　酒壶掉在地上，在他脚边刺啦一下碎成了片，里面残存的一点酒飞溅上追命的衣摆。
　　伴着一个男子的一连串呵斥：
　　“你们两怎么把外人带这里来了，不要命了吗，赶紧让他出去！”
　　空气中的酒味更加浓郁了些，追命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海棠春睡——
　　这酒的气味像极了淮阳展府的那杯海棠春睡。
　　几乎一样，却不完全一样。
　　那不一样的微小部分有些不对劲。
　　追三爷多年浪荡江湖，喝过的酒不胜其数，对酿酒的工艺和流程也了然于心。
　　可他竟一下子说不出这气味是因为什么不对劲。
　　这种情况对追命而言极其少见。
　　之前领了他一路的少年回头去看追命，正见他微微皱眉的模样，还当他被莫名砸了这么一下心里不快，赶忙向那个声音解释道：“是尊主临走前的指示，让我们把人带到这里来的。”
　　“尊主指示的？”男子从黑暗之中现了身形，一双眼睛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追命。
　　追命听到声音时已经知道来者是谁，在看到对方容貌确认了答案之后，他便在心里迅速地整理着目前的情况。
　　眼前出现的人并不意外，是追命之前就打过交道的人。
　　展府的大管家，郑晋。
　　追命此时的装扮是从西域到中原游历的公子哥儿，和之前那个在黄土里讨生活的人在口音、衣装、神态和气质各方面都有很大不同。
　　他亦坦然地看向对方，眼神中带着作为梁三应有的、几分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探究。
　　郑晋如此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安下了心来，脸上堆了些看似热情的笑容，拱了手道：“有眼不识贵客，是郑某无状，请见谅。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
　　“敝姓梁，行三。”追命敷衍地抱拳还礼，似乎不愿意与他多说，而后转向了那位被同伴称为小辛的少年，“看来这位仁兄并非是你们的主事之人。”
　　小辛正要开口说什么时被另外那位少年伸手拉了一下衣袖。
　　郑晋听闻他这么说也不恼，脸上的笑反而堆得更多了些：“郑某当然没那资格做主事人，不过在这里还是能说话算数的。”
　　追命在展府时就留意过郑晋说话时的习惯，他的态度在多数情况下都相当谦卑，可却总让人觉得别扭——
　　他身上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屑掩藏的高傲和冷漠。
　　郑晋这种冷漠的目光此时从两个少年身上极快地扫过：“小蓟，带这位贵客去休息。”
　　领路的少年点了点头，冲着追命使了个眼色。
　　正转身要走，郑晋突然向名字叫“小蓟”的少年伸了伸手。
　　小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从袖中将那张追命给他的字条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又补了一句：“这的确是尊主的字迹，我没有认错。”
　　追命一直在留意在场三人的表情，此时自然也没有漏过郑晋瞬间变了的神色。
　　“小蓟。”郑晋重复了一遍字迹刚刚才说过的话，语气带了一丝急迫，“赶紧带这位贵客去山上休息。”
　　小辛从被拉了衣袖之后就没有再说话，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见小蓟要带追命离开，他也抬脚准备跟上，却被郑晋拦了下来。
　　“小辛，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追命用余光瞥了身后一眼，郑晋正低头和小辛说着什么，而目光始终停在自己的背影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想——
　　这下大概要糟。

　　用鹅毛管和羊肠从另一个人身上输血一事，无情之前已听追命说起过，此时听当事人言，更是印证了他和三师弟的某些推断。
　　“这便是展风南所说的续命之法？”他见展锋凌并不否认，接着道，“所以它的确起了效果。”
　　“也许吧。”展锋凌露出苦笑，“他的确活过了十岁、十五岁……直到二十岁。”
　　“展家夫人呢？”
　　“她并非家母，和家父也没有实际的婚姻关系……”展锋凌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位白衣的捕快并不是想问这个，“成捕头想问的是她的身体状况？”
　　“我想知道……”无情的语气显得相当笃定，“展夫人是不是因为和谁换了血，才得以活到今天的。”

　　小蓟领着追命沿着山间又走了一段路。
　　这次在路边可以看到不少正在劳作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褐色粗布衣裳，将砍伐下来的竹子进行加工。
　　最诡异的是，每个人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
　　走到一座看上去是近日新搭的竹楼前，有两个和小蓟衣着相似的少年跑了过来，其中一个附在小蓟耳边说了什么。
　　小蓟听罢，打开了竹楼的大门，让追命自己进去。
　　“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们会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们。”
　　末了，他又低声补上一句：“我劝你不要到处乱走。”
　　追命见他表情严肃，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他便把门阖上了。
　　竹楼的一层是一个宽阔而完整的空间，追命走到中央，环视四周。
　　地上放着数十个蒲团，有新有旧，他随手拿起一个，背面贴着黑色纸页，上面用朱砂写了经文。
　　正待细细观察这些文字，追命却觉察到了这竹楼里有另一人存在。
　　他索性席地而坐，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那人从背后接近了他，用手肘勒住他的脖颈向后勾去，迫他抬了头。
　　后腰右侧同时有什么锐物抵了上来，像是一把短小的匕首。
　　“别动。”
　　尽管那人将声音压得有点低沉，仍不掩原本清脆的声线。
　　是一位年轻女孩的声音。
　　而且还是他见过的年轻女孩。
　　追命先用龟兹语和她说了一句，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见她的确听不懂才改了中原汉话：
　　“我也是刚来这儿，姑娘若是想让我带路，怕是找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