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山的那些事》口口木目

54、番外1

　　星熊从一出生就体现出了和别的孩子不同的地方——他除了在出生后几天哭过以外，就再也没哭过。

　　因为不会发出声响，也遇到过几次危及生命的意外，于是父母将他看得非常严，生怕只是一个转身就会看到他撞得满头血也不知道哭喊。

　　父母带他看过医生，得到的回复也只是身体指数都正常，猜测是反应慢了些，长大后就会好了。
　　沿着父母为他安排的道路一路长大的星熊的确很少再发生让父母担心的事，但实际上也就只有星熊知道，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学会了规避危险，降低概率罢了。

　　他缺少的是一种共情能力，无法从周围人的表情里获取有效信息，从而判断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

　　但他伪装得很好，也能正常的和周围人交流，甚至是作为话题中心，拥有很多朋友。
　　他的成绩一直非常好，作为“别人家的孩子”，他是班干部，是学生会会长，是老师赞不绝口的尖子生，甚至是运动全能。
　　他真的没有刻意花很多时间在这些东西上面，只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父母让他做，老师让他做，同学让他做。
　　他就做了。
　　没人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他脸上的笑已经自然得看不出虚假，像一张牢牢的面具，焊在了脸上。

　　第一个撞见面具下的他的人，是一个警察。

　　一个年轻巡警，大概刚毕业，非正式在编，负责星熊小区和附近地区的巡逻，星熊见过他几次，还热情地打过招呼。
　　他甚至知道这位巡警的值班时间，凌晨四点到九点在A区，傍晚六点到八点在B区，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在C区。
　　初中生的星熊好几次早晨碰见他打着呵欠啃包子，两人也都是相视一笑就分开了。

　　直到某天晚上十点，星熊出门准备去帮母亲买些胃药，却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斗殴事件：有人正被两个人拳打脚踢，卧倒在地上已经气息奄奄。

　　星熊拎着塑料袋侧着头，默默注视了一番。
　　夜晚的掩饰可以让他卸掉武装在眼角的笑意，剩下尽是冷漠。

　　他停下脚步只是在推测自己有没有帮助的必要，结果是没必要。
　　于是他回过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地要抬步离去，却迎面碰上了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A区的那个巡警。
　　路灯虽然昏暗，但也足以让巡警看清星熊此时过于陌生的神色，那种天生的冷血目光，哪怕在他遇见过的犯罪者中都没有见过。
　　尤其是当巡警知道他对近在咫尺的恶性事件视若无睹的时候，就算是难以相信甚至为他想好了理由，比如是小孩子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到了，也掩盖不了巡警看到他的时候冒出冷汗的事实。

　　星熊倒也没有慌张，他只是顺着习惯扬起了笑脸，平时热情可爱的笑在这个时候就显得额外瘆人了。

　　巡警觉得这个小孩哪里不对劲，本能地想要远离，但是职业操守却让他对星熊多了份额外的关注。而星熊也在久违的释放天性后觉得舒适，便也不在他的面前伪装，有时候还会专门去看他。
　　一来二去，巡警发现这个小孩有超越年龄的成熟，生活中一些烦恼甚至被星熊分析几句话后豁然开朗，便和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本来自己还能听到几声警察叔叔，某次他因为生活太苦喝得酩汀大醉趴在星熊腿上嚎啕大哭之后，星熊就开始直呼他姓名了，无论巡警怎么抗议说他大他八岁要喊哥，星熊也当作没听见，还说是他自己同意让喊名字的，有录音为证。
　　巡警气到咬牙，他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喝酒就在辈份上栽了个跟头。

　　有天星熊兴冲冲跑来找他，说是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
　　巡警知道星熊是个什么臭毛病，能让他真心笑出来的事肯定是什么大事，于是他铙有兴趣地问：“哟呵，能让星熊哥如此兴奋，想必是什么宏图伟业吧？”
　　“那倒也不必，”星熊矜持的一摆手，“我遇见一人，把打架都打出了艺术，看的太舒服了，我决定去做他的小弟！”
　　巡警愣住，他首先在意的不是星熊感兴趣的事情：“什么情况？我跟你掰扯这么久你都没叫过我一声哥，刚见着一个陌生人你就要去跪舔喊大哥？”
　　“不是等会，你说你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
　　“看架嘛！”星熊眼里发着光，“准确来说是看我大哥打架。”
　　“名字都不知道大哥倒先喊上了，”巡警话里透着酸味，“行吧去吧，谁年轻时还没点热血呢？”

　　此时的巡警还以为他所说的打架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普通的矛盾，真打起来也不过是你三拳我两腿，或者叫一帮人撑撑场面隔空吆喝几句就完事了，直到有天他在总局有点任务，看到了在看守所的酒吞浑身鲜血和一群人关在一起。

　　那群人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让酒吞周围半径三米真空——一间小牢房也就那么大，再远退也退不动了。
　　他好奇地问同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不送去医院，同事跟他说这血不是他的是别人的，然后星熊出现隔着铁栏杆喊老大的时候，巡警傻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刚？

　　“你去看过心理医生没？”
　　巡警找到机会终于向星熊问出了口，他抢着休息时段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们是不是说你有反社会人格？”
　　好家伙这要是走歪了，社会上不得出现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他身为警务人员，有义务将一切恶念扼杀在摇篮里！

　　当时已经出现另一项爱好的星熊正拿着抹布搓着客厅摆件上一块顽固的污渍，他眉头紧锁认真得像是在拆炸弹。
　　“没有，我觉着我挺正常的。”
　　“你确定？”

　　星熊搓搓搓，终于将那块污渍搓干净了，在那个污点抹掉的瞬间好像心灵都得到了洗涤，让他舒服得喟叹一声。
　　巡警听着声音觉得怪，想到什么拧着脸道：“小孩子，少干这种事！伤身体！”
　　星熊闻言哈哈大笑，少年正处于变声期，青涩的声音正逐渐沉着，他笑了好久才停下，也不否认，说了声知道了警察叔叔。
　　巡警也意识到可能自己想歪了，尴尬地咳了咳，也忘了自己打电话的初衷，正当这会休息时间结束，就匆忙挂了。
　　星熊看着手机嘴角扬起，眼神温和。

　　不知不觉间他的笑也开始发自内心，这种感觉就像是悬浮在半空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让他觉得无比舒适。

　　他想了想，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了一番。
　　——晚上八点半，我来找你，烧烤走起

　　巡警过了几个小时才看见，哼笑一声回复。
　　——不约，大人的时间

　　——我请你啊。

　　巡警挑眉。
　　——贿赂人民公仆？

　　——哪能啊，这叫犒劳人民战士！你们辛苦了！

　　——行吧，勉为其难，赏你15分钟

　　星熊收回手机望向窗外，天气晴朗的正如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