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聂同人) 晴时风》林深不见鹿

23、渊虹重铸

　　众人以为嬴政该暴怒的时候，满殿却是异常的安静，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怕，方才也就是盖聂敢站出来，那些评论里对秦国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哪一个不是退后保命。

　　嬴政走过去从地上扶起跪着的盖聂，看着他道：

　　“先生又救了寡人一命。”

　　“先生的剑……”

　　盖聂的君子剑今日毁了。

　　嬴政望了一眼一旁的断剑道：

　　“寡人曾经答应先生会为先生铸一把这天底下最强之剑，寡人曾听闻这剑客是荆轲身上有一把残虹剑，李斯——”

　　嬴政望了一眼跪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人沉声说道：

　　“将那把剑交给徐夫子重铸，去其戾气与萃毒，为寡人的先生重铸一把锋利的剑。”

　　李斯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不动声色地道：“是。”

　　“至于你们——”

　　嬴政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沉声说道：

　　“今日之事，你们每人皆罚一个月的俸禄，在这里跪两个时辰，跪够了再走。”

　　他们殿下方才说的已是秦国最轻的刑罚，如果不罚这些人反而心里过意不去，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这个时候罚便是恩赐。

　　于是殿上所有人齐齐说道：“多谢殿下。”

　　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盖聂陪着嬴政回了寝殿，李斯也在前殿跪着，所以陪在身边的只有盖聂。

　　其实嬴政过去短短二十年年遇到过无数次刺客刺杀，这天底下从小到大都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但是方才在大殿之上的确是最危险的一次，就连他过后想起来荆轲扑过来的那一幕也不免心有余悸。

　　四下无人的时候嬴政才道：

　　“寡人今日原本是让先生在自己住的地方休息的，对了，先生身上还有伤，今日为何不好好休息却到了大殿来？”

　　身旁的盖聂一揖道：

　　“臣仔细想了当时的情境，那些刺客目的只是伤我，算算时间想是不想让我参加此次宴会，既是不想让我参加宴会，便是宴会之上有变数，只是这件事情说不准，便只能在一旁守着以防万一。”

　　嬴政看着盖聂说道：“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先生。”

　　其实盖聂效命嬴政，这些事情都是他应该做的，只是有些可惜荆轲对燕太子丹的一片忠心，若是肯跟他一样效力于秦国，刚才也不至于惨死在大殿之上。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嬴政忽然开口道：“我听闻先生曾经视那荆轲为好友。”

　　盖聂一揖，盖聂坦坦荡荡，实在没有必要欺瞒于他们殿下，便如实说道：

　　“在还没有遇见殿下之前，臣曾经在赵国的客栈里见过他，因而有过一番比试，后来燕太子丹入秦遇刺也曾一同抵挡刺客，若非立场敌对，他的确是臣少有的朋友。”

　　若非身怀绝学又师出鬼谷心系天下，荆轲也是盖聂羡慕的人，可以浪迹天涯四处行侠仗义，不为世俗的规则所束缚，荆轲正是盖聂想活得另外一种样子，正是因为有共同点，有互相羡慕的地方，所以才能成为为数不多的朋友。

　　“抱歉先生，是我让先生今日为难了。”

　　嬴政看着盖聂忽然认真说道：

　　“他今日行刺，于情于理按照秦国律法该是挫骨扬灰，但念在他毕竟是先生的好友，寡人会将他在秦国的土地上好生安葬，来日先生若是想他了也可前往祭拜。”

　　盖聂知道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退让，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他们殿下，那个是刚才在大殿之上想要取他性命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很大的退让，盖聂一揖道：

　　“多谢殿下。”

　　他替荆轲领下这个情。

　　嬴政抿了一口茶，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沉了下去，有些感叹似得道：

　　“可惜了，荆轲的确胆识过人，我很欣赏他能为燕太子丹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寡人原本也很想重用于他，就像对待先生一样。”

　　过了一会儿，又听得一个远远的声音高喊道：

　　“报——殿下——”

　　一个侍卫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后宫之内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是很少会让这些侍卫慌乱成这个样子，嬴政皱起眉头：

　　“何事？”

　　那个侍卫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丽姬娘娘听闻刚才在殿上发生的事，受惊早产，不过好在现在已经诞下一子，现在母子平安。”

　　于情于理，丽姬生下的是他的儿子，又是曾一度很受宠的丽姬，嬴政还是得过去看一看的。

　　不料丽姬以自己如今虚弱需要好生休息为由，竟然对嬴政都闭门不见，他们也只见到了这新生的婴儿。

　　嬴政似乎并未在意这一些，只是望着盖聂问道：

　　“先生觉得这孩子取什么字好？”

　　盖聂一怔，看着面前啼哭的孩子沉声道：

　　“夜尽天明，六国的长夜亦离天明不远。”

　　这个名字别有用意，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出生自然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嬴政似乎很满意他的先生取的名字，侧身望了一眼侍女怀中的婴儿，便对着一旁的内官说道：

　　“待丽姬醒过来便告诉她，这个孩子先取字天明吧，等他再长大一点再起姓名。”

　　*

　　次日朝堂之上，李斯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请求立刻攻打燕国的人，他一个人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义正言辞地朗声说道：

　　“臣上书请奏，如今燕国和谈毫无诚意，更是派出刺客欲谋害殿下，幸亏盖聂先生救驾有功，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臣以为如今这燕国督亢地图在手，就是能把这地图交给前方打仗的将军，不日便能攻下燕国。”

　　一方面是因为荆轲行刺的原因，燕国已无和谈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让剩下的国家断了这个念头，也好震慑其他四国让他们知道盖聂守在嬴政身边，他是天下第一剑客，任何刺客都只是以卵击石，让他们震慑之下再不敢再出此下策。

　　都以为有了从事的事情之后，嬴政必定也是想急攻燕国，不料他今日神色却难测，望着他们道：

　　“其他人呢，卿等可还有其他异议？”

　　果然便有另外一个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站了出来：

　　“臣以为燕国早晚是要打的，不过秦国还是应该按照原来的计策先取楚国。”

　　嬴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蒙恬，顺带试探了一下他对前面战事了解的如何：

　　“这么说来，现在有的人想打楚国，有的人想打燕国，那蒙将军以为呢？”

　　蒙恬身为本该在前面带兵打仗的将军，却一直被关在秦国，不能像王翦一样为他们殿下冲锋陷阵，那个时候却经过盖聂先生一番开导也想开了从前自己想不通的事情，而今虽然不带兵，但是毕竟是将军，世间哪有不想冲锋陷阵的将军，他对于前面局势仍旧了如指掌：

　　“臣以为燕国更加重要，一来是因为出了荆轲行刺之事，讨伐燕国便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二来燕国都城地图在手，原本就是守在赵国附近的王翦将军便是如虎添翼，现如今攻打燕国有天时地利的人和，反观之楚国，项燕乃不世良将，他手上的三十楚军，得用我秦国精锐去打，若是与楚国交战，燕国再有所动反而情况不利。”

　　嬴政点了点头，对他的答案还算满意，看来蒙恬这把剑养的不错，假以时日，秦国战场上还得用得上的他，嬴政看着面前的文武百官便道：

　　“所言甚是，便按照李卿与蒙将军所言，令王翦将军即刻进攻燕国，只是让他务必想办法生擒燕王与燕太子丹。”

　　嬴政的确很想生擒燕丹，他很想看到燕丹再入秦，想见到他们重逢的那一幕。

　　既然已得嬴政决策，满朝文武并无异议听命便是，皆跪在地上道：“是。”

　　嬴政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他只要坐在那里一句话便是权威，可以让人无条件的信服，无条件的想要人为他忠心，他是天生的君王。

　　盖聂看着他们，似乎像是隔着宫殿望向遥远的东边，似乎在隔着漫长的土地望着易水，自派孤注一掷派来荆轲行刺，他们便该想到今日的结局，燕国势单力薄，怎能抵挡得住秦国二十万铁骑，不过是让自己亡国之日提前到来而已。

　　嬴政回到寝殿，面前六国的地图都在沙地之上画好了，秦国现在已经吞下了赵国韩国，不日也将攻下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魏国燕国。

　　如今只剩下楚国与齐国还能与之抗衡，不过也是一合之力罢了。

　　其实今天早朝之上，御史大夫提到的楚国，嬴政也不是没有想过，楚王倒是不必放在眼里，楚国朝堂之上也分两派，内讧之势愈渐增长，只是那项燕将军实在难打，一个良将便能拦住无数秦国铁骑。

　　嬴政看着面前的地图望着一旁的盖聂道：

　　“先生觉得若是待打下魏国燕国之后，让李信与蒙恬将军兵分两路各带二十万大军，分别从函谷关与秦国边境兵分两路攻打楚国，若是对上那项燕当如何？”

　　盖聂望着面前的地图，想起了自己从前是跟项燕有过远远一面见面，那人看上去神采卓然，俨然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良将，他是盖聂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将军，于是了当地对嬴政说道：

　　“臣以为若不用上王翦将军，只有五成胜算。”

　　可仅仅五成是不够的。

　　如果此战秦国战败，必定损失惨重，他们还得留着兵力打齐国，而且前些年打下来的几国根基不稳，也得派兵驻守，秦国彼时还不能把所有的精力全部耗费楚国上。

　　嬴政不由望着面前的地图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时间倒是过得很快，王翦将军带兵在外已经四年有余了。”

　　盖聂非常了解他们的殿下，知道他们殿下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地点了出来：

　　“殿下是信不过了他了。”

　　这话也只有盖聂敢在他面前说，有很多话也只有他说嬴政才不会动怒。

　　嬴政当下便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他是一个能打的将军，是战场之上难得一见的天才，年少时他就已经陪在我的身边，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自从讨伐赵国开始，我用他换下蒙恬，也是为了用他。”

　　沉默片刻之后嬴政话锋一转道：

　　“但是我从前也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弟弟。”

　　可是赵姬谋反，成蛟君叛变，也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像他们这样的人生在高危，若是手里有兵权，就算自己对自己不该有的位置没有非分之想，身边的人也会逼着他的，有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周围人的想法也对他的影响同样重要，他可以确保王翦没有这样的想法，却不能确保王翦身边的人都跟他一样忠心。

　　而且朝廷之上的人对嬴政只用王翦也已颇有微词，文臣的笔有的时候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嬴政对着盖聂说了他的真心话：“不瞒先生，打完魏燕，我打算让王翦将军休息一段时间。”

　　哪怕打楚国会输，也得让其他人试一试，不然秦国下一个敌人很有可能便是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王翦将军。

　　盖聂回想起那时比武的样子，他之前是见过王翦的，望向他们殿下的眼底满都是光，就和刚进秦宫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盖聂对着面前的嬴政道：

　　“臣以为王翦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也能明白殿下的一片心意。”

　　过刚易折，嬴政还要用他，得留到下一个合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