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饭和朱砂痣》渡冷汀

13、chapter 13

　　盛芷兰怔愣住了半晌，等她回过神后才发觉自己和洛清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洛清沉静均匀的气息，轻柔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吹得眼底痒痒的。

　　她忙别开脸，讪笑道：“师尊果然宅心仁厚，心肠最软不过了，哈哈哈…”
　　洛清没有接话，也正过身，清亮地眼眸闪过一丝暗淡。两个人并排站着，各怀心事，不大的凉亭静的出奇。

　　覃宁见状，非常有眼力见地拽着沈怀瑾和顾沁阳，逃似地离开了凉亭。
　　虽然被拽走的两个人神经大条到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但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们，离开凉亭不会出错，也就顺从的跟着覃宁跑了。

　　跑了半天，顾沁阳才回过神来，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沈怀瑾：“……好问题，为什么要跑？”
　　覃宁望着他们，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你们不觉得要是继续呆在那里，会耽误很多事吗？”

　　俩人依然不明所以，立在原地一头雾水，追问道：“耽误什么事？”

　　覃宁被噎住了，无奈地望着俩人，忽然就不理解那些成天求自己给俩人送东西的弟子了，叹气道：“耽误去食室吃饭了，今晚上食室有红烧肉！”

　　“我在乎你…”
　　这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把盛芷兰从内到外浇了个清醒。

　　心中升起一阵酸楚，她自嘲地想道：自己和故事里的人，一样的只有名字，洛清所有的偏爱，宠溺，都是给故事里的人的，而自己只不过是借这副躯壳，才有了贪恋这些偏爱的资格，怎么还得寸进尺到忘了自己是谁了啊。

　　那些有意无意珍藏在心里的柔软和悸动，那句不知所想而说出的那句“有美一人，见之难忘”，此刻就像是一把在磨铁石上磨去铁锈的刀，精确无误地刺入了盛芷兰的心脏，往昔种种被击碎成芥子。

　　一阵穿堂风过，盛芷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望着洛清清明的眼睛，失神到：不过是鸠占鹊巢，怎么鸠鸟还认真了呢？
　　洛清望着她，清明澄澈的眸光变得更加柔软。

　　盛芷兰抬头的瞬间，便对上了那目光——洛清在等自己说什么。
　　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把自己不是盛芷兰的事情脱口而出，但理智还是拽住了缰绳。
　　她有些生硬地打趣道：“师尊一直盯着我干嘛，我知道自己长的好看，要是师尊还继续盯的话，弟子可要收钱了。”

　　洛清浅笑，说：“那怎么个收钱法儿？”
　　“……”盛芷兰没想到洛清居然会接自己的话茬，活泛的脑袋竟一下子卡壳了，闷闷地说，“没想好，所以今天不开张了，收摊回家。”

　　洛清笑的粲然，点头道：“好，那咱们回去吧。”

　　盛芷兰倏然望向洛清，她已经转身离去，只留给自己一个亭亭独立的背影——就这么算了？洛清刚刚明明是想问自己些什么吧。

　　“师尊，”洛清回首，没有说话，微微偏头，盛芷兰怔愣了一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又回到了心里，“没什么，就还忽然想唤你了。”

　　洛清轻笑道：“傻丫头，我又不会丢，再不来食室的红烧肉就要没了啊。”

　　盛芷兰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似蒙着一层水汽，望着洛清的时候闪着星星亮亮的光。
　　洛清望着她傻笑的样子，眉目温柔，似山间明月。

　　“这就来，师尊等等我，”盛芷兰笑着，小跑向了洛清，一把勾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小孩子撒娇的语气，说，“师尊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想吃师尊做的。”
　　洛清轻笑了几声，没有说话任由盛芷兰像个大型挂件一样贴着自己。

　　管他呢，谁要在故事里还担心死活呢，累不累啊！
　　这么想着，盛芷兰笑的更随性抒怀，“师尊。”
　　“嗯？”
　　“师尊，师尊，师尊…”

　　洛清被她突如其来的神经气到失笑，抬手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佯怒道，“叫唤什么，我还能是假的不成？”

　　盛芷兰揉着被弹的额头，傻笑道：“师尊怎么会是假的，我就是觉得，能和师尊在一块儿这么久，真的很好。”
　　洛清微怔，眼神有些闪烁，偏过身沉声道：“知道了，我也觉得很好，真的很好。”

　　今晚的月亮，好像真的特别亮，特别好看。

　　隐山后亭是禁地，人迹罕至，女子一袭黑衣立于亭中，几只猫头鹰也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眼睛发出幽绿的光注视着女子。
　　月光轻拢在女子身上，削减了温柔，平添了几分清冷。

　　妙卿面色苍白的靠着护栏，捆仙绳虽然不会其她性命，但还是会重伤内力。
　　女子暼了一眼妙卿，冷哼了一声，扔给 了她一瓶药，说：“任务完成的不错，可惜还是不完美，”她扫了眼立在一边的鬼影，眸中寒色又重了几分，猫头鹰也适时叫了几声，“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心里得有杆秤，别一沾男人就什么都不管了，今日有鬼影救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妙卿吞下药，才喘匀了气息，挣扎着站了起来，对女子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多谢谷主，妙卿受教了，不会有下次了。”

　　猫头鹰的声音很是括噪，叫的女子心里烦躁，抬手间，只见猫头鹰发出了痛苦尖厉的叫声，然后就没了声响。
　　“不会有下次了。”
　　她伸出手，把妙卿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像是在看玩意儿一样端详着，妙卿内力本就受损，整个人都在颤抖，这反而让女子兴奋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倏然喜悦，像是发现糖葫芦的孩子一样，对鬼影说道：“你看，她在发抖，是不是害怕我会杀了她啊？”

　　鬼影不敢接话，女子也没在意，语气有些失落道：“为什么要害怕我杀人呢，我从来都只杀人啊，你们，有资格吗？”

　　说罢，便松开了捏着妙卿下巴的手，用手帕仔细地擦着，边擦边说：“沈措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什么下场，龙椅上坐着的是谁我也没兴趣，我感兴趣的你们清楚，最好别让我失望。”

　　鬼影见状，忙上前扶住欲倒下的妙卿，回道：“回禀谷主，残灵已经进入盛芷兰体内了，”他犹豫了一下，观察着女子的神色，并没有看出什么情绪，说，“但因为洛清在她身边，残灵没有全部到她体内。”

　　“我知道了，”女子望着月亮，谑笑道：“好事多磨嘛，要是太顺了反而不好。”

　　盛芷兰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又好像醒着。
　　她看到了一个灵堂，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女人的黑白照片摆在中间。
　　灵堂门前，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站在一个男人身侧，懵懂的眼睛望着泪眼婆娑的众人，她身侧的男人好像很高，高到盛芷兰都望不到他的脸。
　　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好像看到了她似的，朝她莞尔一笑，盛芷兰倏然意识到：那个孩子，好像是三岁的自己。

　　她想抱住那个孩子，场景却突然变成了一个院子——那是奶奶的院子。
　　庭院中央有一棵柿子树，好像是秋天了，柿子都熟了，奶奶坐在树下的摇椅里，上了年纪的老白猫懒洋洋地窝在一边，奶奶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红毛线逗着它，老白猫也有一下没一下的配着老人家玩。
　　盛芷兰眼眶红了，她飞奔跑向那个小院子，可小院子却好像不想她来一样，就差一步她就可以到奶奶身边，院子就会向后移开很远。
　　院子里，奶奶都猫的红线落在了地上，老白猫依然窝在一边晒着太阳，盛芷兰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刺穿一样疼，却怎么呼喊也没有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院子，带着奶奶消失在视野之中。

　　场景又一次变幻，这是盛芷兰在熟悉不过的地方——她和大伯一家曾经住过的地方。
　　夏日的夕阳热烈而温柔，她望着落日夕阳，刚刚激动的心逐渐平稳，厨房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忙过去，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和女孩子模糊的身影。
　　盛芷的大脑像是被扎进一针一样刺痛，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男人好像在步步逼向女孩，女孩好像哭喊着，她什么也听不到，耳边萦绕着忙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声，凌厉哀怨：“杀了他，杀了他…”

　　“啊！”盛芷兰挣扎着坐了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吸汗，后背也被汗浸湿了。
　　她的手紧攥着衣袖 ，双眼空洞地盯着被子上的兰花图样，急速跳动的心跳过了半晌才平稳了下来。

　　覃宁也被她折腾醒了，揉着眼黏黏糊糊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没事，”盛芷兰回过神，忙回道，“刚做了个噩梦，还好，是梦。”

　　覃宁叹了口气，打着哈欠下了床，把香炉点上才又躺了回去，迷迷糊糊地说：“我说怎么今晚上不太对劲，原来是师尊的安神香没点。”
　　“师尊的安神香，”盛芷兰轻笑道，“师尊想的还挺仔细地。”

　　覃宁困得不行，但依然不忘回话：“师尊说，说师姐前段时间受了伤，容易心神不宁，特意去找长平长老开的安神香……师姐我困了，睡，睡了…”

　　话音未落，小姑娘安稳的酣睡声就响了起来，声响轻微，衬得夜色格外可爱。

　　盛芷兰也躺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便嗅到了安神的味道，忍不住笑了，轻声喃喃道：“我是不是魔怔了，这安神香的味道怎么都和洛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