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之替代者》八月之前

9、墨脱

　　张启零在长沙人没等到，信倒是等来了一封。看过信后，他就告别了张启山等人，准备启程进藏。

　　墨脱县位于西藏东南部，地势北高南低，北、东、西三面高山相环，南面由中山向低山地带过渡。张启零来到墨脱的时候，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天灰蒙蒙的。他穿着一件老旧沉重的军大衣，那衣服很长，下面一大截都拖在地上，已经被冻得硬梆梆的了，在目之所及处，全是白皑皑的雪山上，他彷佛一个会移动的深绿色草丛。

　　他是来找张起灵的，信中所言，他心中所感，皆指向这个地方。
　　在他的记忆里，关于墨脱的信息并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关于小哥的身世。他在这里出生，他的母亲白玛，就葬在这座山上的某处花海冰层之下。
　　张起灵是来这里见她的。

　　每当张启零静心思索，就可以感受到张起灵的大概方位。‘难道我是身体里有个小哥GPS接收器？’还好张启零的身体里有个莫名其妙的张起灵雷达，不然再给他十年，在没人带路的情况下，他也找不到那个喇嘛庙。

　　来到喇嘛庙不远处时，雪恰好停了，天微微放晴。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依山而建的房子，房屋向上延伸竟看不到头，颇为壮观。
　　在最前方的庙门，非常的小，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后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雪被扫过了，露出了很多石磨和石桌石椅。
　　有几个年轻喇嘛正坐在石磨四周烤火，看到张启零进来，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面面相觑。他们眼前这人，不管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跟之前来的那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长相，乍一看放佛双胞胎一般。但越看越不像。尤其是那一头长发，让眼前这人看起来更加的秀气。可能是在雪中走了很久缘故，随意束起的长发被白雪染成了渐变色。
　　看着他向火边走来，一个喇嘛开口叫住了他。
　　说的是藏语，但张启零发现他竟然可以听懂。
　　‘看来现在除了GPS，还顺带安装了翻译器啊。’
　　听得懂是听得懂，但他不会说啊。
　　那小喇嘛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张启零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喇嘛庙的深处。
　　本以为要多费些功夫，才能解释明白他的来意，只见他手刚落下，那几个小喇嘛就招呼他跟上。
　　跟着小喇嘛们进了屋，这应该是个做法事的地方。屋后有一道木梯，一路往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个房间，领头的喇嘛，才停下来。小喇嘛们恭敬的退了出去，示意他自己继续往前。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有个老喇嘛正闭着眼端坐在此。
　　“你来找他。”
　　不是张启零的错觉，老喇嘛这话不是在问他，只是单纯的陈述。
　　“你不该来见他。”来喇嘛睁开了眼。
　　“为什么？”
　　张启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两人就在这黑暗之中沉默了良久。

　　“你去吧，会有人带你找到他。”
　　张启零本想再问一句，为什么不该来，但他明白面前这人是不会回答他了。

　　很多年后，张启零再次回到这里，那时他已经知晓了这个答案。他也想过，如果早些知道，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他不信命，但一切却早有安排。

　　张起灵在一个院子里坐着，对着一大块石头发呆。
　　张启零默默的看着他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有上前尝试跟张起灵交流。因为那句，你不该见他。他就只是远远的看着。

　　张起灵经常一个人那么坐着，他就在那里，似乎连思考的欲望都没有。
　　张启零大部分时间就看着张起灵发呆。
　　张起灵面前的那块石头，是上师给他的功课，上师要他每天淬炼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只要他内心有一丝“想”那块石头变成什么样子。那块石头就会出现有意义的形状。

　　每天到了饭点前，张启零就会提前配好一份他觉得最有营养的饭，然后拿他从长沙带来的糖贿赂小喇嘛，让小喇嘛给张起灵送饭。他自己不敢去，但没人送饭张起灵就只会随便吃几口糌粑。

　　张起灵肯定是发现他了的。毕竟天天被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瞎子都能发现了，何况张起灵呢。
　　张启零不知道这算不算见面。
　　张起灵没管他，他就当他自己不存在。
　　其实张启零也可以离开的，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上师也不愿再见他。但是他就是不想走，也不知道能往哪走。
　　如果说白玛是张起灵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连结，那张起灵就是张启零与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连结，不过大概是他单方面的。

　　盯了张起灵几天后，张启零觉得再这样下去小哥可能就要来把他揍出去了。他开始跟着庙里的小喇嘛们一起修行，顺带学习下藏语。当个哑巴实在是太难受了。

　　修行是很无趣的。他也偶尔下山去找些好吃的带回来，试图给张起灵换换口味。
　　他也曾往雪山深处探索过，越往里走，他越能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召唤。应该是这后山上也像张家古楼所在的山一样，都有陨玉。
　　张启零不想又在里面晕倒，所以就没继续往里走。

　　他现在也开始练习雕刻技术了。
　　如果说张起灵是不知道怎么想，才刻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形状，那张启零就是，单纯的手残。他装出一副我自有用意的样子，把凿的四不像的小玩意儿们摆在他住的房间里的窗台上，多的都要放不下了，也没见他的技术长进多少。

　　张起灵那边的大石头，也越凿越小了，还是看不出是什么。
　　庙里有个小喇嘛，有时会找张起灵搭话，但凡他们说点什么，张启零都蹲在一旁听墙角。还被那小喇嘛嘲笑了几次。

　　大约一年后，一个蓝袍藏人受上师之托，来到了庙里。
　　他是来修那间屋子里的梁柱和炉子的。
　　时间到了。
　　十年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那尊石雕上，仔细看的话，那影子，是一个人的形状，就如张起灵坐在石头上的坐姿。
　　那天晚上，张起灵被带入了那个封闭了十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三日寂静。

　　三天之后，张起灵来到了那块石头的跟前，他习惯性的拿起凿子，开始凿起来。

　　大雪中，他坐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

　　张启零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他轻轻的给张起灵盖上了一件大衣。
　　留下了一只石头雕刻的，巴掌大小的，丑丑的兔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寂静】侵删 只是很想把这段放在这里。
作者：南派三叔
原文如下：
那天晚上，张起灵被带入了那个封闭了十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而让他无法理解。
白玛并没有完全的苏醒过来，当藏海花的药性褪去，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的时间。然而她等这三天，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
张起灵并没有从白玛的口中得到任何的信息。
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母亲呼唤自己的哪怕一声声音。
他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人说过的，母亲带给他的，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丝联系。
他唯一感觉到的，是母亲缓缓恢复的呼吸，苍白的脸庞只恢复了轻微的血色，又瞬间转向荒芜。
这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
白玛知道这一切吗？
如她约定的那样，她从长眠中醒来，已经失去了睁开眼睛的任何机会。但是她知道，当那些喇嘛按照约定让她醒来的时候，她的儿子一定在她的身边。
那一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感知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她能够感觉到儿子的温暖。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真的来了。
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三天时间，虽然不够，远远不够，她想看到这个孩子成长的所有片段，所有瞬间。但是，三天，这寂静的，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的三天时间，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张起灵抓着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这一切，仍旧太仓促了。
张起灵抓着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抓着人世间最后一丝自己的痕迹，最后一丝自己愿意去想的东西。
没有人进到这个房间来，没有任何声音进到这个房间来。
三日寂静。
“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一年前，上师和他说道：“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三天之后，张起灵来到了那块石头的跟前，他习惯性的拿起凿子，开始凿起来。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凿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凿了几下，忽然发现了自己手里的凿子，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几乎是同时，心中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大雪中，他坐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