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Tir

4、第 4 章

　　雨淅淅沥沥的下，这场雨来得声势浩荡，也走得潇潇洒洒。我拿着那柄写有“许”字的伞，沿着行人稀少的青石路步行回家。只是，总觉得好似少了些什么，心头涌上一股失落感。

　　回家后方知，许宣去了白府却被告知主人不在家，主人自会安排人将伞送回。可是许宣早已被白素贞迷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厚着脸皮在白府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却只等来了一场倾盆大雨和一场严重的风寒。

　　听说许宣生病时，白素贞曾亲自去看望昏迷不醒的许宣，第二日许宣便好了，虽然还是时常对着白素贞的画像发呆。

　　自那以后的两个月里，一切都风平浪静。

　　又或者，那两个月的平静是为后来的惊涛骇浪做了漫长的铺垫。

　　清晨，卖豆腐的张家拿着刚做好的豆腐去摆摊。

　　“娘子，昨夜我在厨房看到有老鼠在咬米袋子，拿棍子打它的时候还反被它咬了一口，今天摆完摊就买点老鼠药回去吧。”张家相公用袖子擦了擦汗，身子似乎比往常疲惫一些。

　　“哎。”张家娘子回应道。

　　张家的豆腐做得好，这是县里公认的。临近端午，天气炎热，我便想着买些豆腐回来做成冷菜，缓解下我对空调的思念。

　　撑着伞，顶着烈日，我带着随身的丫鬟秋分一同上街买豆腐去。张家的豆腐摊还是在老位置，雷打不动，张家相公今日看上去有些疲惫，坐在一旁看着他娘子招待客人。

　　“和平时一样。”

　　“好嘞。”

　　我接过豆腐，她接过铜板，紧接着就是她丈夫一声痛苦的惨叫声。只见他两眼一翻，口吐白沫，之后就倒地不起。

　　张家娘子惊慌失措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不敢乱动他的身体，也一时间失了理智不知该如何行动。我也被张家相公吓了一跳，忙将手上的豆腐交给秋分后便上前去探张家相公的鼻息与脉搏。

　　“没有脉搏、呼吸了，快去请大夫！”我抓住张家娘子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对她说。

　　“对，对，找大夫，找大夫！”她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找大夫去了。

　　我翻开了张家相公的眼皮，只能看见他的眼白了。只是他那眼白布满了血丝，能把围观的群众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虽说我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但也几乎可以确定他是救不回来了。

　　医馆离这里很近，大夫很快就来了，但也只是来了，什么也做不了，除了证明张家相公的死亡。

　　路人纷纷劝张家娘子节哀，只是大家也知道，他们两夫妻多年来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好不容易有了个稳定的生活，就这样惨遭横祸了。

　　“张家娘子，冒昧问一下，他最近是否有被老鼠咬过？”

　　白素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冷不丁地就出现在了我身旁，我一听见她的声音就一个激灵转身，险些要撞上她。

　　那张家娘子本来还陷在沉重的打击中，一听白素贞这话就立马转头看向她。

　　“有，他说他昨晚被老鼠给咬了，还让我……晚上去买老鼠药。却不想……”那张家娘子回忆起往事更是伤心，却还是强忍着泪水接着说，“你的意思是……是老鼠！”

　　白素贞略一点头，“在下略通岐黄之术，看他的模样，确实像是中了鼠毒。张家娘子回去后可要多小心些才是。”

　　“多谢姑娘提醒。”

　　“这些豆腐我全都买下了，快些将他安葬了吧，节哀顺变。”白素贞拿出银子交与张家娘子，“小青，帮我将豆腐都包起来。”

　　张家娘子接过银子，心中满是感激，两眼泛着泪光，不停地向白素贞道谢，大赞她是活菩萨。

　　我看事情已然得到了解决，就打算回家了，白素贞却跟了上来。我不知她意欲何为，又心生怯意，只能忐忑地往前走。

　　她一开始也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我快走到家门口时，忽然就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手臂被白素贞抓住，没有很用力，但我一时也挣不脱。

　　“白姑娘有什么事吗？”我只好停下来询问她。

　　“你怕我？”

　　“我不清楚你的意图，但我希望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人和妖怪……也能做朋友吗？”

　　原本我因为害怕所以一直低着头同她讲话，如今听她的语气很容易便知晓她有些心情低落，那种心疼她的感觉反而让我放下了戒备。

　　她是妖，所以无论她对人类多好，人类都很容易排挤她、怕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人类堵住了妖怪变善良的道路，才迫使妖怪成了坏形象吧。

　　“对不起。”我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这是前世的习惯，道歉和道谢都下意识地鞠躬。

　　“什么？”显然白素贞对我的举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原以为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活明白了，却发现原来我不懂的东西还很多。”我反握住白素贞温度异常的手臂，抬头同她对视，毕竟她看上去高我二十厘米，“人有好有坏，所以妖也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方才见你叮嘱张家娘子注意防鼠，又买下她的豆腐助她安葬她的官人，我想你是心地善良的。我怕你，是对妖怪抱有成见，是先入为主，觉得天底下的妖怪都会害人，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所以我向你道歉。”

　　白素贞先是愣愣地看着我，我也愣愣地看着她，等着她给我点反应。

　　好一会儿，她的脸上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似能融化冰雪，而不是往常那种礼貌温和的笑。随后我便闻到一股冷冽的清香，白素贞用妖怪的身法极快地靠近我，轻轻地用脸在我脸上贴了一下，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原来的距离。

　　“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白素贞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温和又平易近人的模样。

　　“嗯。”我小声地回应，心里想着这蛇交友的方法还真是特别……特别叫人面红心跳……不行，不能把这么纯洁的友情想得那么不纯洁。

　　“这个给你，随身带好，可以防范鼠毒。”

　　只见她变出了一个锦囊给我。

　　我接过锦囊，问道：“这是什么？”

　　“我的蛇鳞。”

　　“硬拔啊，疼不疼？”

　　“我是妖怪，哪那么容易疼。这个可是很有效的，我是蛇妖，蛇吃老鼠的，老鼠都会怕我，你可一定要随身带着。”

　　我点头收好了那锦囊，这才想起来我还抓着她的手，一时间冰凉的触感在手掌上不断被放大，我一心慌忙松开了她的手。

　　“为何慌忙松开了手，可又是怕我了？”

　　我听那声音里有淡淡的惆怅之意，更加慌张，又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感受到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她的身子一瞬间有些紧张。

　　“我没有怕你。”

　　“我开玩笑的。”

　　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又同时结束。

　　“我该回去了。”我偏开头，躲闪着她的目光。

　　“嗯。”

　　白素贞和小青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秋分方才被施了法术，现下才清醒过来，我只装作没事人一样和秋分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