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Tir

31、第 31 章

　　丫鬟下意识点头答是。

　　“新娘子未嫁便住夫家啦。”小青一副八卦模样，“还是说这新娘原本就住谢府？”

　　妈妈瞪了一眼丫鬟，责怪她多嘴，不过这事原本也遮不住，“您系外地嘅，不识得我们的风俗，我们的新娘就是要先入住夫家嘅。”

　　小青也不多做质疑，只问了宴席时间便回了房间。

　　“青爷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一个时辰未到，我已醒来，梳洗后啃着糕点就等小青回来汇报。

　　虽然送了我一个白眼，小青还是以大局为重，坐下与我娓娓道来。

　　昨夜她找了谢松，与谢松周旋了好些个回合，终于谢松愿意将画册给她看，此举便是对小青放下了戒心。果不其然，在小青的美人计下，谢松真的抖落了许多事情，还言说要娶小青为正室。

　　原来谢青虬一开始住在金陵，机缘巧合之下发了一笔灾难财，立了门户娶妻生子，成为当地的小富商。可惜的是妻子难产身亡，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谢松。几日后，谢青虬摔下马受伤，还被诊断为无法生育，一时间传承香火成了谢家的大难题。谢青虬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四处求医问药，兜兜转转，最后卖了田宅，来到岭南，吊住了儿子的性命。

　　“那他现在娶的是什么？未娶妻，先娶妾？急着延续香火？”我问。

　　小青正要回答，屋外有小厮敲门，唤我们去参加宴席。

　　宴席摆了几十桌，从府里摆到府外，府外也刚好有一大片空地可供摆席，像一早考虑好了一般。我们是贵客，得以在府里坐新郎那桌，还能近距离看他们拜堂。

　　小青接着同我小声讲：“他不是娶妻，也不是娶妾，记得那本画册吗？”

　　“哈？”我当然记得，虽说我没有看过，但单从暗室里的惨状我也能想象出来，“那怎的大家伙这么高兴。”

　　“呵，他们当然高兴。”小青不屑地说，“善报村原本是四季平安，不涝不旱的。可从某一天开始，村里就不下雨了，大荒年，村民只能出去四处讨要粮食。可不下雨带来的又岂止是粮食问题呢，井水莫名其妙干涸，怎么挖都挖不出水，总之各种困难。”

　　“新娘到——”小厮扯着嗓子喊，从唢呐声中艰难地脱颖而出。

　　新娘一开始是在府内，但形式还是要走一下，仆人送新娘子到府外去，上了花轿，一路摇摇晃晃到谢府门前落轿。

　　众人都在鼓掌，我在一片喧嚣中问：“然后呢？”

　　“然后，谢青虬也愁得慌啊，他熬得住，他的宝贝儿子不一定熬得住，可他也没办法。一天，他又拿着银子出门买水买粮，恰逢酷暑就想打伞。找遍了家里都找不到伞，最后在一个旧箱里翻出了一把油纸伞。”

　　“滂——”我张嘴就想说滂沱伞。

　　“嘘。”小青点点头，又让我噤声，“他一出门，一开伞，雨就哗啦啦地下。后来他就打着献祭求雨的幌子，每年给儿子娶一个女人。”

　　说话间，那新娘已经被人扛着来了。我心说，还真是强娶，打晕了拜堂可还行。

　　“这女子嫁进去会被虐待至死吧？”我倒是可怜这位女子，甚至想拿完神器就救她出火海，可惜她已经成了亡魂。

　　“不。”小青面色冷了冷，“是被他吃掉。”

　　“……”简直五雷轰我顶，“该不会，这就是他儿子续命的方法吧？”

　　小青凝重地一点头，鼻子动了动，“不过这新娘的鬼气怎么这么重。”

　　“夫妻对拜——”

　　软弱无力的新娘子眼看着就要被两个大妈按着头磕到地上去，我的心却剧烈颤动了一下。红盖头被风吹起了一半，露出半张陌生的脸。我怎么忽然离那女人的脸如此近，以至于能看清所有细节。

　　回过神时，众人死一样寂静地看着我，而我跪在地上抱着那个陌生女人。

　　“啪”我一松手，那女人就瘫倒在石砖上，磕出了声响。默默站起，高举自己的双手，无措地望着众人。他们冰冷的眼珠直勾勾地盯住我，燥热的空气里淹来一浪寒意，讲我的记忆带回那个来自地狱的声音。这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面对的是一村子鬼。

　　小青疑惑地看着我，用表情询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能用表情回以茫然。她恨铁不成钢地握拳，急中生智道：“沐姑娘方才注意到新娘身上有妖气，我们要检查一下新娘，避免有妖怪假扮新娘危害谢家！”

　　那阵恶心的寒意骤然褪去，村民也恢复了人样，谢松和谢青虬担忧地躲闪到一旁，冯道长也抽出了桃木剑蓄势待发，但他显然在上次被妖怪打怕了，没敢靠太近。

　　我顺着将戏演下去，“方才确有感受到淡淡的妖气，新娘搞不好是被妖怪上身了，我需要先观察她一天一夜在作判断。未免观察期间妖怪伤人，我需要一间空屋。可惜，误了吉时。”

　　“无妨无妨，你快将她带走。”谢松听我这么煞有其事地一说，早已吓到脸都白了，挥着手要我把人带走。还真是惜命，只惜自己的命。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那祭天怎么办？”“嘘，小点声，没见到有外地人？”“不会不祭天了吧。”“要不再抽一次签。”“石家的二女儿也未嫁。”“你怎么不嫁你家的女儿？”“那个外地人不会是骗人的吧。”“如果新娘不是妖怪不就可以祭天了。”“谁知道是不是那几个外地的鬼话连篇。”

　　“肃静！”谢青虬雄浑的声音回荡在人群里，混乱的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我信得过二位贵客，此妖怪甚是厉害，此时她身受重伤，正是除妖的好时候。相信二位贵客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当然，如若到时给不出交代，在下也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让谢青虬心生疑窦了，怪我太过冲动，可我当时为何会拼命想阻止他们拜堂？罢了，先把人带回去，偷伞，走人，然后去寻白素贞。

　　谢青虬既怕妖怪，又疑心我们，不肯我们留在谢府，而是在谢府附近征用了村长的房子。

　　新娘在床上躺着，我趴在桌上思考着出口会在哪里出现，至于滂沱伞，一定在谢府，今晚就去当贼。

　　“哎，小青姐，你之前说她鬼气很重？”我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新娘问。

　　“嗯，不过只比村民略略重一些。”小青倒不觉得奇怪，“可能是怨气重吧。”

　　“为什么会怨气重？”

　　“要被新郎吃了当然怨气重。”

　　“也是，就算不知道新郎要吃她，她也是被迫嫁人的。鬼也会被迫出嫁？他们真的好像人。”

　　小青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他们难道是不停地重复死前的场景？”

　　我一拍手，道：“对！就是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小青眼前一亮，抓到了事情的蛛丝马迹。

　　“祭天之后，村里出了意外，全村死光变成鬼村。鬼村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灭亡前的几天，所以鬼新娘可能已经嫁了无数次。”我看向新娘，带着更多的怜惜之意。

　　看见红盖头还盖在她脸上，我想着她会不会透不过气，毕竟还认为自己是人。掀起她的盖头后，又有些后悔，我都没为白素贞掀起过红盖头，反而为个陌生女子做了这事。

　　“等等。”小青瞧见了女子的容貌却觉得不对了，“我看看。”

　　我让出了位置好让小青看个仔细，不料小青将整个脸都贴上去瞧，这下是真仔细了。

　　“要凑这么近嘛？”我忍不住问。

　　小青没搭理我，眉头越锁越紧，快成一眉道长了。只见她坐直身子，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结印，一施法，那陌生女子竟然变成了白素贞！

　　我呼吸都是一窒，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居然被人送去拜堂成亲，我还将她摔在了地上！我呆愣地看着小青给白素贞注入法力，然后看她迅速虚脱，倒在一旁，合着眼休息。白素贞缓缓睁开了眼，浓妆艳抹的她此刻有着不同于往日的韵味，只是依旧摄我心魂。

　　“琋儿。”沙哑的慵懒嗓音响起，我还在怀疑眼前景象的真实性。我寻寻觅觅终不可得的她，此刻就躺在我眼前，我还差点弄丢了她。

　　“素贞……”我扶她坐起来，却不敢看她，不敢看她新娘的模样，“你昏倒后被人改了容貌，多亏小青姐施法。”

　　她简单看了一眼小青，放下心来，“她施法过度，有些虚脱，过一会便可恢复。你可有伤着哪里？”

　　“没，没有。”

　　“吞吞吐吐的，还不敢瞧我，定是有事。”

　　她捏住我的下巴，就像捏住了我的命脉，紧张得我揪住了她的衣裳，仍垂眼不敢看她。可她竟也不避讳小青在此，深情地吻了上来，剥夺了我呼吸的权利。她托起我的腰身，使我们的身体贴得更近，唇舌之间相互缠绵。直到我像离了水的鱼儿快要求救，她才不舍地将我放开，“想着我家琋儿可能太久未见我，与我生疏了，所以帮琋儿找回以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