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Tir

27、第 27 章

　　几天后，官员突然跟他的妻子说，村中有人设宴，邀请他们夫妇二人前去，要求妻子同他一起去善报村。官员的妻子虽也听了其他人口中的传言，从来都是离善报村远远的，可她最后还是拗不过丈夫，只得跟着去。

　　官员的妻子是头一回来善报村，以前只听人说善报村里没有人居住，而眼前的善报村却同官员描述的一样，如同一个隐世村落，平静祥和。宴会办得热热闹闹的，村民都很热情淳朴，渐渐打消了她的疑心，她开始放心吃喝。之后官员和他的妻子就留在了村里。

　　一个月后，有人看到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那荒村之上，下起了雨，在细瞧，发现那云下的不是雨，而是小刀片。小县的人听说后纷纷好奇地赶去荒村，竟在村门口看见那个官员浑身插满了小刀子，血肉模糊，死状凄惨。他的妻子则如同被凌迟一般，除了脸以外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她黄白色的指骨紧紧拽着丈夫的腿，骨头上还黏连着血肉。

　　看着这样惊悚的场景，好奇人士当场吐成一片。令人生理不适的血味、腐臭味、呕吐物的酸臭味一下子汇成一锅，叫嚣着要全县的人都吃不下饭。最后还是县老爷发了奖金，招聘了几个胆大的汉子，口鼻围上好几层布，布里塞上香囊，这才解决了那一片糟心的场面。

　　自那以后，当地居民都管善报村叫鬼村，再无人踏进半步。

　　小孩将故事讲得极其生动，其间还自带恐怖的音效，把听故事的小孩吓得哇哇直叫，又怕又想听。蓝面鬼则更是进退两难，听故事又害怕，不听又难以交差，只能握紧了树枝硬着头皮，流着冷汗，坚持听下去。

　　直到故事终于讲完，蓝面鬼松了一口气，却肩上一凉，被一只手搭上，吓得他吱哇乱叫，好在他的叫声那些孩子听不见。

　　“小蓝是我，怎的吓成这样。”原来是青面鬼来寻他了。

　　蓝面鬼生无可恋地看着青面鬼，脸上满是幽怨，连嘴角都向下弯了一个大幅度，仅存的右手捂着心口，看着青面鬼。

　　青面鬼失笑，双手一拍蓝面鬼的双颊，将蓝面鬼的脸乱揉一顿，“愁眉苦脸作甚，丑死了。”他又看了看树下的孩童，“噢，怪不得吓成这样，是听了孩子们的鬼故事吧。我从前与你说过了呀，我们才是鬼，他们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一把抓住青面鬼的手往下按，蓝面鬼认真地摇头，“方才听他们在说鬼村的故事，这种不会是假的吧。”

　　青面鬼一听这是与鬼村有关的故事，登时兴奋了起来，“那我们快回去给青爷讲讲。”

　　一晃眼的功夫，他们就将鬼村的消息带到了小青面前，小青道了谢，又匆匆来茶馆寻我们。

　　热腾腾的茶倒进漆器小碗，浮动的茶叶旋转几圈，沉淀在琥珀色底。有几缕升腾的白雾袅袅而起，遮挡了不知还剩几日的光景。

　　我鼓着嘴，吹着茶，“善报村，善有善报。故事里听着倒是恶有恶报的意思，未见善报。”

　　小青则豪爽地一口将热茶喝下，又被烫得直冒烟，吐着舌头哈气，好在伤不到她的妖身，“天不下雨下刀子，滂沱伞？”

　　白素贞对小青的行为欲言又止，把茶壶往自己那边放去，“可奇怪得很，那三人分明都做了错事，却是官员和他的妻子一起盯着情夫看。”

　　“这种故事嘛，从岭南传到这边来，又从爷爷传到孙子，有所虚构也是正常。”我想起了那个母鸡掉了一根毛，结果被动物们越传越离奇的童话故事。

　　“也是。我们明天就去岭南吧。”小青有些迫不及待，不为别的，就为了找乐子。要是碰上了斩妖除魔的好事，或许还能顺便成个仙，何乐而不为。

　　“嗯，想来滂沱伞一定在那里。”我歪头靠上了白素贞的肩，幻想着故事里的那一场怪异的雨，冥冥之中好像曾经见过这样的雨。不能吧，大概是穆汐记忆的残存。

　　一路由干爽转为湿闷，过多水分的聚集暗示着一场暴雨天的来临。半日的光阴，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一座县城，轻而易举就打听到了鬼村的具体地点，当地人似乎一点也不避讳这件事。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恶人才会担心遭到鬼村的报应。

　　本以为天黑时阴盛阳衰，不利于打鬼村这种副本，五鬼却说阴盛阳衰才能看见阴间的东西，说不定更能找到神器，于是我们现在就在前往鬼村的路上了。

　　是了，我感觉我其实穿越到了一个游戏里，一个NPC引出另一个NPC，收集装备，触发剧情，开新地图，打副本，完成任务。不然为何鬼村的故事传到鬼鸷那里，又送到我们面前。那创造游戏的又是谁？

　　“小蓝，你们可以感受到鬼的存在吗？”我问。

　　“可以的，小沐爷，但奇怪的是整个县都没有鬼气，鬼村没有鬼。”蓝面鬼左边空荡荡的袖子在晚风里摇曳，水汪汪的蓝眸不安地看着我。

　　我拍拍他的肩，“别怕，既然神明选择了我们，我们就不会轻易出事。”

　　白素贞走在我身后，给了青面鬼一个眼神。青面鬼马上心领神会，主动承担起安慰蓝面鬼的任务，并且麻溜地将蓝面鬼从我身边拉走。于是白素贞走在了我身侧，还窃喜着牵起我的手。我这才知晓了她的小心思，小醋坛子。

　　而一向喜欢调侃的小青一路上却一言不发，连白素贞的吃醋行为也半句不提，只低着头看路。我晃晃白素贞的手，让她留意下小青，两人便停了下来。小青看路看得专注，没发现前面的我们停了下来，差点撞到我身上。

　　换作平日，小青一定会借此说我一顿，而此刻的她先是闪躲开我的注视，然后茫然地看着我们，“怎的停下了？”

　　“青爷你怎么了？”红面鬼也注意到了小青的不对劲。

　　“这里有种东西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我不知是什么。”小青摆摆手，“没事，走吧。”

　　趁着夜色来到善报村门前，低语的风掠过残败的围栏，草地里起伏着阵阵蛙鸣。

　　几个人试探性地往村子里走，忽闻“扑啦——”几声，几只飞鸟乱飞，一行人都戒备地竖起耳朵，警惕地望着四周。

　　除了不整齐的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周围都安静得可怕。行速缓慢地挪进了村子深处，路过了无比正常的房屋，商铺，旅店，祭台。村子后方是一片墓地，我提心吊胆地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根本没有人。”黑面鬼粗着嗓音说道。

　　“故事里的鬼村平日里也是无人的，无人才正常。”红面鬼一直是最镇定的，平日里出鬼差的任务出惯了，大风大浪都见过。

　　蓝面鬼一路瑟缩着，藏在青面鬼身后，又四处张望着，“这种桃源仙境的现象，不是阵法就是幻术，不过我倒是没发现阵门。”

　　白面鬼紧了紧帕子，“要不我们分头找？”

　　“不要！”蓝面鬼抱着青面鬼，拨浪鼓似的摇头，大有死不撒手的决心。

　　分头行动本来就是鬼片里的作死行为，给鬼逐个击破的机会，但换一种思路，我们本来就是来找故事里的“鬼”，找到“鬼”才能找到滂沱伞的线索。看着左手腕上缠了一圈的白缎，看来我们也不是没有远程交流的工具嘛。

　　“不好。”白素贞突然抓住我的手，“小青不见了，我连她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所以其实分不分开行动都是一样凶险。

　　为了尽快找到小青，最后是蓝面鬼大方地拿出了六张通讯符，大家分头行动，但他坚持要和青面鬼一起。通讯符是高级的符咒，遇到险情时可以用意念将其点燃，其余人的符咒便会显示遇难者的姓名，此时其他人可以选择燃烧自己的符咒，瞬间到达遇难者身边。可以说是很难得，很有用，也很不经用的符咒了。

　　我分到的地点是衙门和衙门旁边的富豪家，主要是考虑到这种地点更像游戏里会出事的地点，而我有炽刃和追音，可攻可逃。

　　先去了富豪家，两个石狮子坐在门前，露出一嘴的獠牙，阴森森的。

　　“炽刃，那两只石狮子的眼睛不会在看着我吧，不会跟着我动吧。”我谨慎地前后走了几趟，嗯，是我自己吓自己，石头只是石头。

　　炽刃：“……”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望了一眼门匾——谢府。

　　推开沉重的大门，没有摸到灰尘，像是今早刚擦过一般。门内的光景没有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也只是看上去比较富裕。庭院内的花草还蓬勃着生机，池子里的小黑鱼还在游动，鬼村的时间似乎暂停了，又没有暂停。

　　探索了两三个房间都无所得，检查了下符咒，好在也没有消息，已经开始想念白素贞了。

　　“咦？这间应该是谢家少爷的房间吧。一张床，一扇窗，一个书架，倒是挺简朴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我絮絮叨叨地和炽刃说话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