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Tir

26、第 26 章

　　“嘶——”

　　我缓缓醒来，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便一阵酸疼，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硌着我。

　　“我家琋儿还知道疼呀。”白素贞阴阳怪气地说着，我听出这其中的责怪与心疼之意。

　　我还有些迷糊，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那扰人的生物钟也因为离魂术的作用失去了功效，睁眼就看见了木质的天花板，还在客栈？看来也没有睡很久。

　　白素贞给我喂了一颗丹药，“这丹药是我求观音大士得来的，吃了便可痊愈。”

　　这丹药可以咀嚼着吃，味道清甜带香，只是吧，我如今淤青的左脸是吃什么都费劲。

　　她继续说着，“你这坏家伙，睡了两天两夜，魂魄怎么都不肯回体，可是想不要我了？”

　　谁能想到，往日里总是一副温柔大姐姐模样的白素贞，私底下却时有这副风情万种的模样，碎碎念着，妩媚中带着娇滴滴的柔弱，叫人忍不住要怜惜，叫人头脑发热。

　　感受到那丹药妙手回春的神力，全身的伤竟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我有了起身抱住她的力气，靠在她的肩膀上，喉腔中的声音发出振动，“放心吧，就算我只剩下魂魄，也是永生永世与你纠缠一起的魂魄。”

　　“永生永世……”她呢喃道。

　　“虽然我有了捉妖师的身体，但我也不能保证可以像你一样长生不老。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她伸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下去。我知晓古人忌讳生死之事，可却还是想同她说明心意，将她的手拿开。

　　“如果我死了，不要为我难过，你要记得来找我，我的魂魄会记得如何爱你。”

　　突然我又很庆幸，虽生而为人，却有魂魄，可以陪伴她度过漫长的流年。可话又说回来，修炼千年的她已有成仙的资格，为何还会有三千年修为的妖呢，是执念所扰，亦或是天资不足？

　　“你便相信我不会脱离红尘，愿做天上神仙，不做水上鸳鸯？”她咬了下唇，定定地看着我。

　　我皱起眉头，细细思量，居然忘了她的初衷是成仙了，当初只一心想让她与许宣分开。我扬起一抹浅笑，“你若想成仙，我也尊重你的想法。因着爱你，我的心有了归宿，已经很满足了。”

　　可我的笑容却挂不住，话音刚落就失了表情的控制，泪水夺眶而出，鼻子像呛了醋。理智上我可以豁达地说出满足，情感上我只渴望更多，更多，我怎会不渴求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呢？像浮动在海中心的遇难者遇见了一块同样漂浮的浮板，身体的本能就是死死将浮板抱住，想与那浮板融为一体，怕浮板被海浪带走。

　　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中，我听见她安慰着我，“琋儿，莫要难过，我不成仙了。如果这红尘注定是你，我情愿被红尘困住，永世为妖，只为与你厮守。”

　　这几个月，过得好魔幻，像大梦一场，怕梦醒楼塌。

　　五鬼执意留下来帮我们获取神器，这几日已在筹备闯鬼村的事宜，至于许宣，恐怕是忙活着招揽新伙计。

　　晚上，白素贞去沐浴，滴滴答答的水声穿越了屏风，给我安心的信号。我已沐浴完便灭了几盏灯，缩在角落里等候。没办法，这具身体似乎更喜欢待在黑暗的环境里。

　　独自躲在昏暗里，炽刃充当着星点火光，让我足以看清手中的神器——判官笔。笔啊笔，你是因为太弱了不被其他神器接受，还是太强了不屑与之为伍。比我小臂还长的笔柄反着渗人的光亮，莫不是人骨做的？这上面的黑色文字，如果念出来会如何？毕竟追音和炽刃都是声控开机的，不妨一试。

　　我眼神示意炽刃去点灯，炽刃拖拖沓沓地去了，并在心里表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让鼎鼎大名的炽刃去用自己的火焰点灯。

　　我得逞地笑笑，喊道：“素贞——”

　　尾音未断，灯火起了一盏，水声啪嗒，那袅娜的女子就披了一件纱，垂着几缕湿发闪现到我眼前，“怎了？”

　　“炽刃回来！”我脱口而出，并将判官笔塞到了身后，天晓得这些法器长不长眼睛，“只是有事问你罢了，怎的，怎的……”

　　我撇开了脑袋，她怎的也不穿多点衣服，一定是身为妖的习性还没改回来，一定是，深呼吸，冷静。

　　“你在忍耐？”她明眸亮起，像看到崭新的玩具，充满着好奇与探索的欲望。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能想入非非，我还有正经事。

　　她的手慢慢地摸向我撑在地板上的手，越来越近，连水汽都清晰可感，“面对我，不必忍耐。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等等等等！”我慌乱地后退，背部贴到了墙上，抓出了身后的判官笔，“先说正事，帮我看看这些个文字怎么读。”

　　她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眸色渐淡的眼看着那支笔，最后无可奈何又带着宠溺地回望我一眼，微微点头。她将那判官笔颠过来倒过去，横看看竖看看，嘟起了嘴，可还得耐着性子瞧。

　　终于，她噢了一声，“原来如此，居然是斜着念的。”

　　那笔上的文字是这样的：鬼躯不灭，人身易毁。君貌狰狞，君心蛇蝎。无权无势，权势滔天。翻手为生，覆手为亡，生死一簿，轮回一笔。落笔成局，天神难定。斩发为端，脱骨为柄，以血为墨，魂寄器中。

　　白素贞越念气氛越可怕，那笔柄在月色下有了寒光，笔端的白毛更有着不自然的油脂光泽，越看越恶心。只见白素贞念完后，那白毛根部渗出了红到发黑的液体，一点点将白毛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这笔似乎是开机了，可我现在想关机了怎么办。

　　“你莫要出来！”本着声控到底的想法，我试着说了一声，没想到真的管用，那液体又流了回去，像储存在了笔柄当中，而白毛一丝也未受到沾染。

　　惊出冷汗。

　　只是这开机口令也太长了些，不利于作战……

　　也不押韵……

　　我还在思考着，白素贞早已急急忙忙将判官笔锁进了箱子里，好端端的一个神器，整的跟邪物一般，怪不得十大神器里没有它。

　　“你呀，偏生在这种时刻，忽的谈起正经事，当真是个正经人。”白素贞依靠着妖术再一次靠近了我，这回直接将我的双手别在了身后，扯下了当初系在我腕上的白缎，将其变长后捆住我的双手，“这样，你便再不能拿出什么神器来耽误事了。”

　　试着挣了挣，捆得很是结实，我吞咽了一下，心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事情。

　　她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端详着我手上的白缎，嗯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摇摇头。而我正羞着，一颗心都悬在那白缎上，未曾注意到她的异常。

　　“原来那日给我系上这白缎，是这般用处。”

　　她顺着我的话嗯了一声，吻过我的耳廓，含上我的耳垂，湿润的舌舔舐着我的耳，不深不浅，害我失了浑身的气力。

　　轻易就被她抱到了床榻上，偏偏仅剩的烛火一晃一晃，照得她的白纱忽明忽暗，时隐时现，反而更加撩拨心弦。

　　隔壁房间里的小青不知从哪里捆来了一只海蟹，那海蟹被捆了双钳扔到热情的滚水中，逃不脱沸水控制的蟹腿四处乱踢，可无奈身子已经属于这片热海。它在海里沉浮，在海里窒息，在海里吐水。海水进入了蟹的身体，蟹也在海中，飘飘浮浮，香味四溢。

　　小青看着水中挣扎的蟹，柔软无骨的身躯贴在凉凉的墙壁上，贪婪地听着墙壁那头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墙壁，心里有个绕来绕去吵个不停的邪念，哪怕是，随便都好，一次都好，至少体验过滋味。

　　鬼村的消息是一个小孩讲给蓝面鬼听的。

　　萧瑟的秋意藏在枯黄的叶子里，落进湿润的泥地，几个小孩围在树下相互分享鬼故事。蓝面鬼正好在树上偷闲，一开始听着树下的小孩说要讲鬼故事还觉得新鲜，可没想到这半大的孩子讲起恐怖故事来是一点也不含糊，给蓝面鬼听出一身冷汗，慌得他就要跑去找青面鬼求安慰。

　　可还没等他悄咪咪离开，一个小孩却突然打断了正在讲鬼故事的孩子，“二蛋，这故事大伙都听几百遍了，没点新意。”

　　那讲故事的孩子一听，不乐意了，“可大人说来说去就这几个故事啊，你有本事说个新的给大家伙听听。”

　　插话的小孩也不胆怯，“诶，你还真别说，我爷爷昨儿个晚上喝醉了酒，还真给我讲了个新的故事，叫鬼村。”

　　蓝面鬼傻眼了，就这，这叫什么，这就叫运气。于是他只好忍住恐惧，继续偷听他们的故事大会。

　　故事是这样的。传言岭南一带有个村子，叫善报村。可这个村子不知怎的是空的，房子物品皆在，唯独没有人。一次，有一个官员被贬，刚好去了那个村子所在的县。由于被贬后无所事事，他时常会到处逛，终于是走进了这个村子。可那位官员进入村子时，却总说看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人民安居乐业的景象，和普通村子无异，大家都不信他的话，还劝他离善报村远一些，说村子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