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Tir

20、第 20 章

　　我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样，身体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险些倒下去。白素贞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大，伸手扶稳了我，语气中带了歉意，“说笑的，说笑的，莫要当真。”

　　感情之路大起大落，委屈的酸涩感泛上鼻尖，眼前忽的就被泪水模糊。

　　“怎么还哭了呢？”白素贞慌乱地给我擦拭泪水。

　　我避开她的提问，顾左右而言他，“你变作许大哥的样子，好生奇怪。”看着她现在还是许宣的模样，真是处处充满着违和感。

　　她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稍微施了个法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这样别人看我，我是许宣，你看我，我就是我。”

　　我点点头，不知怎的就对上了她的双眸。她的眼睛里就像有一个旋涡，我往里望，望不到底，想往外逃，已经逃不出来。

　　“我有那么好看？”她笑意更甚。

　　我却早已被她迷丢了魂，很自然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回过神。这下反倒让白素贞觉得害羞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于是一副欲言又止，略带羞意的样子。

　　我暗自吐槽，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嘛。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表情，甚至带上了些许失落，“你以后会遇到真正喜爱的人的。”

　　“已经遇到了。”

　　“会遇到更喜欢的。”

　　“不会。”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但是又不相信我的心意，喜忧参半。

　　“会的。”

　　“不会。”

　　“会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找原因，“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喜欢梦里的那个？”

　　“我……”她又别过头去了。

　　她的态度真让我着急，我险些就要说出“你就是不喜欢我”这种话了，可她一定会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就说自己不喜欢我，那我就更艰难了。冷静，冷静。

　　“我在梦中得知这具身体就是那个捉妖师的，那个女人认识的是捉妖师，所以那个梦境应该是捉妖师的梦境，而不是我的梦境。若是我的梦境，我定然会梦见你。”我还不知道她可以看见我的梦境，在此处作了一番理性分析。

　　她不说话。

　　我只好继续说：“其实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在那里我活到了二十五岁，被刀子划了一下就来到了这个时空。今年我十六，可其实我已经是个三十一岁的人了。”

　　“四十一岁。”她纠正道。

　　“咳”战术假咳，我的数学水平可能三岁不到吧，“对嘛，我都四十几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爱谁我还不清楚吗？”

　　她显然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开始调侃我，“四十几的大人了，还算错小孩子的算术题。”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觉得，爱了就是爱了，不管有再多的什么理由，那种爱的感觉永远是事实。作为爱国敬业诚实友善的良好市民，我尊重事实。”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哪怕你爱的是一只千年老妖怪？”她怜爱地看着我，有着十六岁的小女孩容貌的我似乎不该有这样成熟稳重的样子。

　　“嗯，哪怕我爱的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小蛇。”我坚定地看着她，这算是表白了吧。

　　夜晚的凉风转过街角，钻过门缝，晃过烛光，她的怀抱竟然有了丝丝温暖。

　　“你怎么，温了？”我被她抱在怀里，声音就显得有些闷。

　　“可能是心热了。”白素贞将下巴抵在我的头上，她恍惚间似乎能想起，在那段被遗忘的记忆长河里，有个声音问她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会热吧。

　　“你会回去吗？”她问。

　　“哪里？”

　　“另一个时空。”

　　“如果不能带上你，我绝不回去。就算被迫回去，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你。”

　　“那我一定会等你。”

　　“叩叩——”敲门声响起，我不好意思地轻轻推她，离开了她的怀抱。

　　我就坐在一旁看她温和地接待病人，耐心地询问病症，细心地嘱咐。她的一举一动都灿若星辰，在我不曾有过光亮的夜空里点缀了星光。一直以来，我就是一个不容易情绪波动的人，没有爱过，没有恨过，甚至没有叛逆期，和所有人都是平平淡淡，就好像我的灵魂缺少了什么。

　　现在我的灵魂似乎完整了。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一股脱力的感觉袭来，倦意叠加离魂术的作用，我沉沉地睡去。

　　梦里又一次弥漫着雨腥味。

　　这次的梦很短，还是梦见那些画面。醒来时是五更天，夜光渐渐隐退，我嘀咕一声“怎么会有这样魔鬼的生物钟存在呢。”

　　自从继承了这具身体之后，我就不受控制地在约莫五更的时候醒来。但这是身体的生物钟，灵魂的生物钟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应该被黏在床上，于是又继续睡去。

　　再入睡时又做梦了，梦见的却是一袭白衣的白素贞。

　　“醒醒。”

　　耳畔传来温柔的叫唤，从现实唤进梦中，又从梦中将我拉回现实。

　　一睁眼便是她绝世的容颜。

　　白素贞眼角弯弯，极白的皮肤透着微红的血色，笑意盈盈道：“该吃饭了。”

　　我伸手轻抚她捎带倦意的眉毛，“可是一夜未睡？”

　　“不仅一夜未睡，中途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去床上睡觉呢。”她打趣道。

　　“那那那，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吃完就去医馆里看看。”我一掀被子，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居然被她像抱小孩子去睡觉一样么……

　　太羞耻了。

　　去到医馆后发现小青和许宣都在，许宣向我道了一声谢，小青则话里有话地来了句：“还是白琋小朋友讨人喜欢些，能帮上忙。”

　　许宣感觉到自己被含沙射影了，辩驳道：“昨日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这是我的不对，可是怎么能说我帮不上忙呢？”

　　小青嘁了一声，也不去理会许宣，径直走向了我，神色有些凝重，悄声问：“昨夜可有梦见什么？”

　　显然是白素贞将我中离魂术后做梦的事情告诉她了，而她问的正是离魂术带来的梦。

　　可记大脑总是偏向于提取时间近的和印象深刻的记忆，而我与白素贞的那段梦自然也是深刻得很，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她问的是这个，又疑惑于她的严肃表情。我张了张口，又回忆起梦里的事，一时间羞于启齿，还微红了脸。

　　“你脸红什么呀？”小青比我更疑惑，声音就略略提高了些，“我是问你——”

　　“小青。”白素贞走进医馆打断了她的话，“你去帮我看看我们的药还剩多少。”

　　“是，姐姐。”小青意识到自己疏忽了。

　　许宣收起了自己好奇的模样，笑得满脸灿烂去迎接白素贞。要是让许宣知道昨晚他睡了之后错过的重要剧情，他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睡觉了。

　　白素贞很自然地避开了许宣的目光，伸手去顺我的头发，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升腾了起来，我慌忙移开自己的脑袋，“作甚摸我头发？”

　　“因为琋儿可爱，且这般柔软的短发摸起来很是特别。”她也不恼我的闪躲，因着她知道我闪躲是羞了而非讨厌。

　　说起来，这身体本来是长发及腰的，但我实在不习惯这么长的头发，索性给自己剪成了齐肩长，还剪了个齐刘海，挺有理发天赋的。

　　挂着堂姐妹的名义，许宣虽然觉得氛围奇怪，却不曾多想，心里想的只有：白姑娘这样笑起来好美，要是白姑娘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想想就好。

　　不，想都别想。

　　这时我想起小青刚刚问的问题，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离魂术的事，感慨了一下上天让我当捉妖师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堂姐，我有话对你说。”

　　“好。麻烦许相公照看着店面了，我同堂妹说说话。”白素贞还是礼貌地客套了一下。

　　许宣早就迷失自我了，白素贞说什么他都说好，色迷心窍。

　　“我中离魂术时又做梦了。”进到隔间后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白素贞面露担忧之色，细细打量着我，“我感觉到离魂术的效力在消退，最近我也托人问了，只是做梦的机理我还是不清楚。”

　　“我梦见的就是那天镜花给我造的那间屋子，屋外下着小雨，有人在敲门，应该是那个女人。”这次的梦较上次的短了，梦到敲门就停下了。

　　“我知晓了，我再去探探捉妖师的身世吧。只是时隔多年，未必有结果。”她有些丧气，似是在懊恼自己的能力不足。

　　我心疼地抱住了她，“你已经做了很多了，真的，我很开心。”

　　白素贞没料到我会突然主动，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心爱的人，她觉得自己那颗千年的老妖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回抱住我，用脑袋柔柔地蹭着我，蹭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还使坏用妖术控制住我不让我离开。

　　“你真是……仗着妖术欺负我。”我红着脸嗔怪道。

　　小青又一次很凑巧地撞破气氛，只听她先是小声惊呼了一下，随后压着声音说：“你们倒是注意一些，万一让外面那位瞧见了多不好。”

　　“难得堂妹主动向我撒娇，忍不住多亲昵了一会。”白素贞也不再圈着我，松了力气由得我挣脱开。

　　我心道这撒娇又是哪门子的事，白素贞与我坦诚心意后怎么就这么放飞自我了。但我不知道的是，她已经很收敛了，日后说不定还会更加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