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Tir

13、第 13 章

　　“瞧一瞧，看一看，天上仙人来下凡。水中月，镜中花，梦里求一个圆满。”

　　四个红衣小男孩一边走一边念着这两句话，长相可爱但神色呆滞，化了个怪异的妆容。四个男孩一起抬着一撵红轿子，走得四平八稳。

　　男孩前面走着一个白衣男子。这个男人身材清瘦，五官端正，神情淡漠，手持金色铜铃，走几步就摇一下。

　　他们这大阵仗，很快就吸引来了一群百姓围观，我也在现场。

　　我一看到那男人就想到了四个字：仙风道骨。他可太适合用这个词来形容了，以至于我当时真以为是哪个神仙下凡来了。

　　男人在一块空旷的空地上停下，那几个小孩也跟着停下，但并没有放下轿子。

　　那男人开口说话了，“本仙人只会一种仙术——造梦，有谁想来试试吗？”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有人提高声音问了一句，“要多少钱？”

　　仙人被逗乐了，笑着说：“我是仙人，要钱作甚？”

　　这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就站了出来，“我来试试。”

　　“好。”仙人摆摆手让小孩将轿子放下，“你想做个什么梦？”

　　壮汉不假思索道：“我想梦见自己发财。”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

　　但是仙人却说：“不，你不能说得这么具体。比如，你可以说你想梦见你最想实现的事情。”

　　壮汉也很配合，“那就，那就梦见我最想实现的事吧。”

　　仙人满意地点点头，用手在壮汉面前晃了几下，壮汉就闭上了双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接着，仙人举起了那金色的铜铃，有规律地摇着。

　　“当——当——当——”

　　我听出来他是在重复地摇出这样一个节奏：长短短，停顿，短短，停顿，短。

　　大概重复了四次，他停了下来，身后的红轿子出现了异动。轿子开始剧烈地震动，然后砰的一声当场裂开。只见那轿子里原来是一个坐在大红莲花上的女人。她闭着眼，面色红润，眉如细柳，长发及腰，一袭鲜艳的红裙衬出她妖艳的美丽。

　　众人都看傻了眼，大气都不敢出。

　　仙人又摇了一下铜铃，唤道：“镜花，造梦。”

　　那位名叫镜花的漂亮女人周围马上产生了能量的波动，她睁开了眼，眼睛竟是暗红的瞳色。她就那样盯着壮汉，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我也像看人变魔术一样看得入神。

　　那名壮汉先是陷入了沉睡，虽然是站着睡的，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满足的痴痴的笑容。又过了一分钟，镜花将双眼闭上，能量也随之消失。

　　壮汉醒了。他还维持着那副笑容，但是在他清醒过来之后，那笑容就僵住了，两行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仙人，“仙人，让我再梦一次吧。”

　　围观者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吊起来了，有人急着问他：“快给我们说说你梦见了什么。”

　　壮汉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大家伙都知道，我是外地来的。我以前和一个姑娘相爱，想要娶她，但是她爹说我穷，还把女儿嫁给了当地富商的儿子。新婚当晚，我在富商府邸的墙外喝酒，却听见院子里的丫鬟说，说她自杀了。”

　　一下子气氛就沉重了起来。

　　壮汉抹了一把鼻涕继续说：“所以我才想要发财发财发财！可是，可是我最想要的，一直都是能和她拜堂成亲，一生厮守啊！刚刚我就在梦里，梦见我又回到了那晚，他们还没拜堂，我就冲了进去拉着她跑，一直跑到了村外，我终于又能再抱抱她了……”

　　仙人这时出来终结沉重气氛了，“回去吧，凡人之躯承受不了那么多次仙术的，明日再来。还有谁想来体验一下吗？”

　　众人纷纷举手叫着“我来”，场面十分热闹。

　　好一个免费的造梦机会。我默默地退出了人群，往白府走去，想着要告诉白素贞这件不寻常的事。人人都有遗憾，人人都想弥补，人人都有一个想做而不能做的梦。其实我又怎么会不想去试一试呢？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仙人定有古怪。

　　回到白府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在门口都能闻见饭菜的香味，那一定是小青下厨了。我雀跃地一路小跑去饭厅，到了饭厅就看到白素贞正坐着等我。

　　“我今天是不是回来晚了，堂姐以后饿的话可以先吃的，不必等我。”我在白素贞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不晚，我也是刚过来。”白素贞浅浅一笑，夹了一块鸡肉到我碗里。

　　说起来，她是除我父母之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我夹菜的人，就好像我们真的是堂姐妹一般。我边吃边想着，和善良的妖怪做朋友也不赖嘛。

　　我吃得认真，没有注意到白素贞的筷子只是在手里拿着，并没有再动过饭菜了。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我的身上，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可有心上人？”白素贞突兀地问，心里十分紧张。

　　我瞪大了眼看着她，摇了摇头。当时的我还处于默认爱情是男女之事的观念，丝毫没有往别处去想，甚至觉得她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问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她见我的反应很真切，丝毫没有撒谎的痕迹，心中翻涌起一阵酸涩。白素贞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样的试探，就已经让自己感到心痛。

　　“没什么，我有个朋友，说有些喜欢你，托我来问问。”

　　“朋友？我认识吗？”

　　“不，不认识，他说是无意中看见你，然后就喜欢上了。”白素贞又开启了撒谎不打草稿的功能，“算了算了，以后再说。”

　　我乖巧地点点头。

　　吃过饭后，我将仙人造梦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白素贞和小青，她们也觉得事有蹊跷。

　　小青听到这种事就来了兴趣，“姐姐，我先去会会这个假仙人。”

　　白素贞拦下她，“莫要冲动。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个假仙人到底要做什么。”

　　小青不好违背白素贞的意思，只得暂时搁置此事，“好吧。那姐姐的事怎么样？”

　　白素贞丧气地摇摇头。

　　我问道：“何事？”

　　“无事，我和小青有些话要说。”白素贞拉着小青就往外走。

　　那我也就只好回去研究我的万妖册了。

　　院子里，白素贞责怪道：“怎的就在她面前说起这事？”

　　小青一脸无辜，“我也是急着想知道嘛，再说，沐琋又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她说她没有心上人，我看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姐姐先别难过，也可能是她太小了，根本不懂得情爱的感觉呢？”

　　“那我该怎么办呢？”

　　“姐姐真是当局者迷。用勾引男人的方法去勾引她就好了呀，即便她一开始没有喜欢姐姐，姐姐也可以勾引她让她喜欢你。”小青看热闹不怕事大地笑着。

　　“这……”白素贞很犹豫。她这几天都感到心情烦躁，她不知沐琋是什么时候悄悄走进她心里的，不知爱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不知思念可以只隔着一堵墙。

　　其实自那日感受到自己对沐琋有别样的感情后，她就躲避着沐琋，用成仙的诱惑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放弃红尘。可现在的她，竟然荒唐地产生了为沐琋放弃成仙机会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原来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发芽，成长的吗。连什么时候爱上的都不知道，连为什么陷得越来越深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

　　日落西山，天就暗了。

　　事情发生得迅猛，阳光一消失，县里一大半的百姓就陷入了梦境里，一片死寂。

　　原来，由于大家都好奇仙人的法术，加上不收钱，梦里的时间比现实长，仙人还能同时造好几个梦，县里的人大都去体验了一番。那些体验过梦境的人现下都陷入了他们选择的梦境里。

　　“啪”

　　房中的烛火爆了一下，

　　白素贞和小青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见我无事这才放心。

　　白素贞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阵，几乎占据了我房间的大部分面积，“假仙人那边出事情了，我们去看看，你莫要离开这个阵，安心在家等我们。”

　　我自知帮不上她们的忙，很利索地答应了，“好，堂姐，小青，务必保护好自己。”

　　小青一改往日的不正经模样，十分严肃地点点头。白素贞心中有些不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们走了。我看着地上发光的法阵，不知她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呢？此行是否凶险？

　　待白素贞与小青赶到仙人所在之处时，仙人正在忙活着吸收精气。一旁的镜花浑身散发着深沉暗淡的红光，一双红瞳放空地看着前方，了无生气的样子。

　　打人当然要攻其不备，白素贞快速地用法术进行远程攻击，小青亦是如此。尽管青白二蛇的攻击来得迅猛又强劲，仙人还是堪堪挡住了。

　　“小小蛇妖也敢来造次。”仙人冷哼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去。

　　白素贞与小青欲要再次进攻，仙人却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