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她的宇宙》不翅

3、又逢君（三）【修1】

　　亲爱的，这门要拉，不是推。——《勇敢传说》

　　——截自叶招的锤子便签

　　※※※

　　周六，约好去沈家的时间。

　　叶招推开阳台的落地窗，被大风刮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想了想还是换了件最保暖的黑色羽绒服，丑就丑点吧。

　　时针刚踏上十一点，叶招就已经站在别墅区的门口，大衣里是好不容易从衣柜里一堆黑白灰色的夹缝中抽出来的看着喜庆些的红毛衣。

　　天是彻底冷下来了，风使劲往裤管里灌，叶招跺了跺脚，把保温袋换到左手，给沈母发了微信“丹丹阿姨，我到正门这边了。”

　　沈母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小招，你等等我去接你呀，正门那边离家比较远。”应该是有人问话，沈母捂住了手机，好一会儿声音才再次传过来，“小招，你把电话给一下保安。”

　　保安接过叶招双手递过来的电话，电话里的业主态度很好，一口一个谢谢的，搞得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叶小姐，您请进来保安室躲一下风吧，外面太冷了。”这姑娘也是老实人，这个天气其他访客早就自动自觉过来敲保安室的门了，就她乖巧得很，一动也不动待风里。

　　南市地处南方丘陵，没有政府的大规模的统一供暖，冬天取暖基本靠市民自主物理防御。叶招看了眼保安室里正在吭哧吭哧出着热风的空调，暗叹果然是寸土寸金的别墅区，空调制热可是太奢侈了。旋即又想到了小区门口可爱的保安大叔，晚上要是冷了就跟着旁边小公园广场舞的音乐一起跳舞，骨骼肌摩擦起来也就不冷了。

　　身子终于暖和了一点，叶招搓了搓手，拿出手机想把昨晚剩下一点的《增广贤文》看完。

　　“在看什么？”叶招看书入了神，丝毫没察觉到男人轻轻推开了门。手里拎着的保温袋被男人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再然后就被塞了一个白色的物体，有点烫，怎么还有物理攻击？叶招下意识想撒手。

　　“暖手宝。”

　　噢。

　　叶招在心里应了一声，暖手宝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好像要将人的心都烫的熨熨帖帖的。

　　“《增广贤文》”顺手把手机塞进羽绒服口袋，不自在扯了扯衣服，“就是...古代的育儿百科？”早知道就不穿这件羽绒服了...

　　育儿？沈追的脸色一僵，原来和煦的脸色也渐渐冷淡下来。

　　“你先上车，我拿点东西给保安。”

　　“噢...好。”叶招刚到车旁，被车辆接触警报的声音吓了一跳，蹙了一下眉回头看沈追。

　　沈追正和保安说着话，一只手正往大衣口袋里放车钥匙，另一只拎着精致的礼盒，应该是马上要送给保安的。

　　他刚刚是——故意捉弄自己的吧？！

　　车门轻轻阖上，沈追侧过头，看着副驾驶坐得端正地宛若小学生上课的叶招。

　　感受到他的目光，叶招缩了缩脖子。

　　关于座位，她也是纠结过的...但坐后面不是把他当司机了吗？难道是...

　　“我坐后面去吧？”叶招已经摸到内拉手准备下车了。

　　“滴——”落锁的声音。

　　“不用避嫌，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就没有，怎么脸都黑了？

　　她听完解释后又一脸心安理得地乖巧坐好了，时不时投来疑惑的眼光，仿佛在问怎么还不开车。

　　沈追握紧了方向盘，稳住了心神。

　　也是，自己就这么着魔似地冲上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一个人，自作多情得很。

　　车内。

　　太安静了！叶招偷偷张开嘴深呼吸了几下，试图压住今天活蹦乱跳的心脏，手有些不安地揪住领口，不安地往驾驶座的男人那儿看了一眼，怎么脸更黑了？

　　大概沈追也感受到了冷凝的氛围，修长的手指在中控台点了点，吉他声前奏缓缓响起。

　　美式乡村风格，叶招没听过，沧桑的男声很吸引人，叶招偷偷打开音乐软件摇了摇，说服自己纯粹觉得这首歌适合催眠，才不是因为沈追。

　　到别墅了，趁着沈追去停车，叶招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听歌识曲结果——Chris Stapleton的《Traveller》。

　　是苏式风格的庭院。

　　叶招踩着芝麻白花岗岩的中心，一块一块往前走。要过玉石桥了，她抬起头，“这是玉兰树吗？”好眼熟...

　　“嗯。”沈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淡淡回应。

　　“本来就种在这里的吗？”这棵树看上去年岁已久，与周遭的环境浑然一体。

　　“移植过来的。”

　　“啊！是丹丹阿姨的微信头像！”终于想起来了！叶招有些激动地扯了一下身旁人的衣袖，听到沈追低低的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马上松开了手，“不好意思...”自己不是阮籍，怎么也这般“当其得意，忽忘形骸” 。

　　“去年玉兰花开得好。” 她无意识的小动作，轻而易举就抚慰了不安，再开口时已然温润，“今年天气冷，可能要迟上一两个月。”

　　“这样呀...”此时仍是枝头点绿，仿佛已有芳香盈门。

　　“...”那句待花开时可否来访终究没有问出口。

　　刚入门，沈母就快步迎了过来。

　　“我们小招变漂亮了不少呀！不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么漂亮的眼睛，一定是我们小招！”沈母亲热地握住了叶招的手，还是那么文文气气的一个小姑娘。

　　“丹丹阿姨倒是一点儿没变！和以前一样漂亮！”沈母还是像从前那样温婉热情，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原来柔顺的长直发，现在盘了起来，走在这苏式风格的建筑里，颇有些古意。

　　“我们小招说话就是讨我喜欢。”沈母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挎着叶招的手臂去了会客厅。

　　突然想起自己的汤圆还没送出去...

　　“丹丹阿姨，我自己做了点汤圆...”汤圆已经被半道劫走了，现下自己两手空空...

　　“汤圆我先让佟姨拿去厨房了。”去偏厅接电话的沈追转过身。

　　他听力可真好...隔了那么老远还能听到...

　　沈母瞅瞅本来说今天要上班的儿子，再瞅瞅身边一脸不知所以然的叶招，心里小算盘打得飞快。

　　餐桌上。

　　“小招你随我坐吧。”沈母引着叶招在身边坐下，先给她盛了碗汤，“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碗里是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叶招有些惊喜，“我最喜欢喝这个汤了！”

　　“真的吗？”沈母挑眉扫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儿子，“你又说都喜欢，阿姨就自作主张了。”

　　“我都喜欢的！”餐桌上好像都是自己以前喜欢吃的，只是这几年被禹星橙带的，口味偏辣了。

　　“那是我俩有缘呢！”看着乖乖喝汤的叶招，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吃过饭，沈母和叶招在会客厅喝茶，聊着聊说想尝尝叶招的手艺，吩咐佟姨去把汤圆下了。

　　“时间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我印象里你还是那个帮我捧玉兰花的小姑娘呢！”汤圆好了，沈母拿起汤匙咬了一口，“这是芝麻馅的？怎么还有点花生的味道？”

　　“嗯，我往里加了点花生碎。”

　　佟姨端了瓷白小碗从厨房出来，“太太，需要给小追送上去吗？”

　　“没事佟姨，先放这儿吧，他昨晚上夜班，应该去洗澡了。”

　　“小招，你还准备了两种馅阿？”沈母又咬了口，有些惊喜地挑起了眉。

　　“还有一个五仁馅，除了一般会放的核桃腰果花生仁，还加了点圣女果干和葡萄干。”

　　“太费心思了。”沈母拍了拍叶招的手背安慰道，“心细是好，但就是容易累着自己，不管怎样，首先照顾好自己。”

　　“嗯...知道了丹丹阿姨。”

　　见她乖乖点头，沈母愈发满意，手机刚好震动，“小招你先坐会儿，我去接个电话。”

　　沈母去接电话了。

　　叶招撑着下巴朝沈母那儿望去，这才发现自会客厅望出去正是那一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沈母披着一身雪白的丝绒大衣，立在满眼的绿中，盈盈一握，芝兰美人，像极了幼时沈母时常提到的江南。

　　这是沈叔叔造的江南，独独为了心爱的妻子。

　　“小招，我去书房给你沈叔叔拿个文件，早上他去公司忘拿了。”沈母起身前用手碰了碰碗壁，“汤圆都快放凉了，你能帮忙端上去给小追吗？他的房间在三楼，一出电梯左手边那间。”

　　“啊...”叶招还沉浸在美景美人中，一下子听到沈追的名字，紧张得差点咬到了舌头，“好...”

　　电梯很快就到了，叶招还没做好心理建设，慢慢挪到了门口，轻轻敲了三下，没有回应，刚想打退堂鼓，门把手一旋。沈追肩上还披着白色的浴巾，头发半湿，水珠顺着颀长的脖子滚落，隐入墨绿色的衬衫领口。

　　“怎么了？”见叶招咬着唇偏过了头，有些着急地解释开门慢了的愿意，“刚刚在穿衣服。”

　　“知...知道了。”本来就薄红的脸，热气腾腾，“汤圆要凉了，丹丹阿姨让我端上来。”叶招感觉自己的视线放哪儿都不对，只好垂眸，支支吾吾道：“你要不要先把头发吹干...”

　　她动作极不自然，怕她把头扭来扭曲不小心别到脖子的神经，赶紧把碗接过来，“我妈呢？”

　　“她去书房帮沈叔叔找文件了...”

　　找文件？沈追挑了下眉。

　　“我吹一下头发，很快。对面是影音室，你在那儿等一下我？”

　　叶招坐在影音室挑着影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那么乖就答应了？

　　沈追端着汤圆进来的时候，《勇敢传说》还在开头歌舞表演中。

　　“看什么呢？”沈追把门敞开。

　　“迪士尼电影《Brave》，中文译名《勇敢传说》，里面的Merida公主是我觉得迪士尼最勇敢的公主。”叶招有点紧张，一紧张就容易说些有的没的。

　　感觉离自己十个拳头远的沙发处陷了下去，叶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细细品来又好像和当时卢桉抬自己的下巴很不一样。只是此刻她无从分辨，因为所有的思绪都被身旁的男人牵引。

　　“嗯。”他咬了一口汤圆，“汤圆很好吃。”

　　叶招不知道为何会有突如其来的好胜心，“哪里好吃？”好吃不过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称呼，平常又敷衍。

　　“内馅有颗粒感，口感挺特别的，加了什么？甜度刚好，汤圆皮香糯，但是不沾牙，是自己擀的皮吗？”说完放下碗，定定地望向叶招。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出了个一二三...

　　“是我自己擀的...五仁馅的加了圣女果干和葡萄干...”

　　瞧着眼前的女孩不知为何有些气馁，沈追犹豫了十秒，还是伸出手压了压她翘起来的发尾。

　　叶招的头发还差几厘米就到锁骨了，发质偏软，所以冬天穿毛衣很容易因为静电飘起来，上次见她也是这样，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你也很勇敢，一直都很勇敢。”

　　突然进了夸夸群的叶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对她刚刚夸Merida公主的回应。

　　“你也很不错。”叶招正色道。

　　“谢谢你的夸奖。”沈追虽然有些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今晚像个引线快到头的小炮仗，见了他就像怼一怼，但还是笑着承了她的情。

　　“不用客气。”叶招语气闷闷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他。她在他面前实在像个加害者，这是叶招极其不适应的角度。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沈追笑。

　　“嗯？”怎么突然反客为主了？

　　“高二的时候，”沈追翻着手机日历，叶招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他向上划日历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攀升，“你好像答应要帮我过生日？”呼，一口气差点儿没缓上来。

　　那...是要补过生日吗？但这么久了，很多关于他的喜好习惯自己都不了解了...

　　“开玩笑的，我都不过生日好几年了。”沈追看出了她的为难，心脏在那一瞬间紧缩了一下，“加个微信吧。”好像在这段关系里，他连让步都甘之如饴，“我们也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对吧？”

　　叶招被他的笑蛊惑，机械性地点开了手机二维码。天可怜见，这个微信加得她肾上腺素飙升。

　　晕乎乎地推开家里的门，叶招有些乏力地瘫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

　　手机在震动，这才反应过来要开灯。

　　是沈追发过来的微信，“进门了吗？”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看着叶招房间亮起了灯，沈追才放下心来，年关将近，各类违法犯罪有抬头趋势。

　　叶招突然福至心灵，跑着去开了阳台门，在夜色中，沈追黑色的车刚好关了双闪，应该是回完她的微信了。

　　车慢慢驶离小区。

　　果然，手机震动，是沈追。

　　“锁好门，特别是阳台的落地窗。”

　　叶招下意识往窗帘里躲，心砰砰砰地跳，明明在自己家却搞得好像做贼一样。

　　等再探出头来的时候，沈追的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风还在呼啸，叶招抱膝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脑子像禹星橙家的橘猫踩乱的毛线。

　　这段时间，自己的人生好像被强行拖快了进度条，发条一下子被拧的太紧，现在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心却似乎被悬了铃铛，一想就动。

　　叶招给禹星橙发了补眠的信息之后就调静音，为了明天不成为新闻当事人了。

　　“小度同学，请帮我取消明天所有的闹钟。”

　　她必须好好睡上一角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过深刻地复习了一遍自己的过往，大脑皮层的记忆一旦被打开了，连梦里都在轮播平日里轻易不提及的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那个争分夺秒的少女和熠熠发光的少年，时隔好多年，再次牵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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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追：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阿翅：下一章就是女鹅和女婿初遇的童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