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暗恋》敲碎键盘

15、萌翻的老板

　　徐灿阳歪头瞧了一眼老伯，他已经注意到打印槽卡了东西，正拿东西挑呢。

　　文字量太大，徐灿阳根本没时间找乱七八糟的事件经过，海量信息也太难筛选重点，他只能挑着自己最想知道的来。

　　老师的恋人是谁？

　　假设高渡经历了那场爆炸，恋人也刚好在酒吧，并且被溪山医院收治，那最后一的收治名单和死亡名单上或许会有老师的恋人姓名。

　　会有这种巧合吗？

　　徐灿阳不确定的掏出手机，一张一张拍下收治名单上的姓名表格，收好后开始拍死亡名单内容。其中一张死亡名单鹤立鸡群，印刷体整齐排布的姓名上，竟然出现了手写体。

　　归璨，2014年3月22日，死于高空坠物及重度烧伤。

　　这字体，徐灿阳略觉熟悉。

　　高渡的笔迹。

　　-

　　他盯着这张照片快一个小时了。

　　苏傲天半夜起来上厕所，被徐灿阳黑着灯照着脸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样子，险些吓停心脏。

　　“我靠……你这一声不吭的，我以为你睡觉呢。”

　　等苏傲天上厕所回来，徐灿阳还是盯着手机，除了手指在动，身体其他地方跟凝固了一样。

　　“你干嘛呢，入定了？”
　　“没什么。”

　　徐灿阳熄了屏，上床背过身去，“睡觉吧。”

　　“我说你这天天半夜往外跑，可不是上学时候的做派啊，好学生也会夜不归宿了？”
　　“赶紧睡你的。”

　　苏傲天撇了撇嘴，回去睡觉了。宿舍安静下来，徐灿阳的脑子乱成一团，根本静不下心来休息。

　　他满心都是高渡手写在死亡名单上的人，档案不归高渡管理，真要漏填了谁的名字也不会让高渡补写。

　　初代萌翻爆炸一事导致四百多人不同程度烧伤，七十六人当场死亡，十八人失踪，至今未能找到。

　　而溪山医院收治爆炸事件伤患共206人，康复出院168人，死亡人员38人。

　　手写的归璨是第39位死亡人员，明显不在溪山医院收治范围内。

　　不属于溪山医院收治的死亡人员，高渡会把这个名字写在本院死亡名单上，答案显而易见。

　　老师的恋人，就是这个叫归璨的人。

　　徐灿阳翻找手机通讯录，在“徐云明”联系人上停留了很久，几次把手指浮上去又挪开。

　　单独查一个不认识的人，那就不是他能办得到的事了。

　　-

　　午间12点，西城公安总局。

　　遮阳伞下门口的站岗兵立的笔直，徐灿阳顶着中午的太阳，在旁边吹起了口哨。

　　其中一个神色略有变化。

　　“我去个厕所啊。”
　　“行，我盯着。”

　　留下的那个瞪着双眼目视前方，徐灿阳从后方擦身而过，顺着视野盲区极速跑进公安大楼。

　　饭点都去用餐了，大厅值班的就一个小警察，正端着饭盒边吃边追剧，不时“嘿嘿”两声。正看得起兴，屏幕上划过去一个人影，速度奇快，堪比流星。

　　“啥玩意，唉，唉！什么人啊给我站住！”

　　手里的饭碗都没来得及放下，小警察的屁股直从座椅上弹起来，一览无余的长走廊里直往深处狂奔的身影停在了局长室门口，他撒丫子追了上去。

　　“嘿跑的真快，站住，站住！干嘛的？”
　　“我找局长。”

　　小警察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边端着碗一边气喘吁吁的走到徐灿阳面前。他个子没有徐灿阳高，伸出拳头的样子没什么威慑力，可本人似乎不这么觉得，扬着的拳头还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徐灿阳的脑门上。

　　“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没组织没纪律，当警察局是你家啊！”

　　门锁松动，里面的人被吵了出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一身蓝黑色长袖制服里打着棱角分明的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低度数黑框眼镜，不苟言笑的样子把整个人的气场衬的更加严肃。

　　“徐局好！”
　　“干什么呢这么吵？”
　　“报告局长，这人擅闯大厅，被我逮住了！”

　　徐灿阳偏着头看着地板，撇了撇嘴。

　　“来干什么的？”

　　徐灿阳不吭声，小警察不知道。

　　“立正！”

　　小警察赶紧端着饭盒站好，徐灿阳动作倒也利索，标准军姿走起。他身材匀称修长，呈倒三角，站起军姿来极为养眼。

　　“越来越没规矩，见面连个称呼都没有。”
　　“爸。”

　　这一声“爸”声音不算洪亮，叫的倒也不含糊，可小警察端着饭盒的手就是不听话的抖了起来。

　　“诚志你先去吃饭吧。”
　　“是……”

　　小警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双手像上供一样的端平饭碗，生怕自己把它摔了。

　　“进来说。”

　　办公室很宽敞，陈设简单、干净、整齐，桌椅都是深棕色或黑色，看上去质朴实用又稳重。

　　徐云明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徐灿阳没得令，进了屋也不动弹。

　　“你就是来戳着的？”
　　“不是。”
　　“那来干什么？”
　　“查一个人。”

　　徐云明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不远的旁侧座位上，示意徐灿阳坐下说话。

　　“答应你让你学医，现在又来干查案的事，你到底找没找准自己想干什么？”

　　徐灿阳坐下，端起那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手上的伤还没好，徐灿阳嫌它碍眼，又把杯放下了。

　　“伤怎么样？”
　　“皮肉伤，没事。过两天就上班了，所以这件事我得在上班之前查清楚。”
　　“理由。”

　　徐灿阳语塞了，他还真没想过理由。自己劳心伤财的追这件事追了几天，费力不讨好。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查。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不能给你查，就算你是我儿子，也得按规矩办事。”
　　“事件归档在这不是秘密，资料查阅每个人都有权限……”
　　“他们有权限因为他们是警察！你是吗？”

　　徐云明言语间已见怒意。

　　当初学医徐灿阳一意孤行，徐云明一心想培养徐灿阳做一名警察，他天资聪颖反应又快，身体机能各项素质都是上乘之选。这样一个好苗子，徐云明和杨波从小培养，长大了有主意了偏偏要去做医生，这么多年的栽培，夫妻俩算是在儿子身上打了水漂。

　　如今徐灿阳又在扛着医生的旗做查案的事，他心里能痛快才假了。

　　“你不是，所以你没有资格查任何东西。”
　　“我只是想知道老师的过去。”
　　“你在侵犯他人隐私。”
　　“我的初衷是单纯的，不是为了侵犯谁的隐私才这样做。”

　　徐灿阳起身，言语间不见卑亢不见急躁，似乎突然找到了这样做的目的。“老师很年轻，医术也很好，我不想看他因为心病毁了一辈子。在急诊科的两个月内，我希望能帮他走出阴影，爸你没看到他有多厉害，理论和手术完全不输高龄主任，这样一个天才，怎么能默默陨落呢？”

　　“天才又怎样，他又不是我儿子。”
　　“可您儿子跟定他了，我坚决不换老师。他的一言一行完全影响我，您看着办吧。”

　　徐云明不怒反笑，纵是讥笑，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几丝嘲讽，反而透出一股运筹帷幄的傲气。

　　“徐灿阳，你在用你的前程威胁我？”
　　“不敢，但这件事我查定了。”
　　“我不给你通行又怎样？”
　　“捷径不通，我就走正常手续。”

　　咕——

　　刚还气宇轩昂的和自己亲爹理论，不争气的胃找准了时候给徐灿阳难堪。一串火苗子从脖子到耳根燃了上来，徐灿阳死别着一口气，恨不得脸上带个面具，省的烧个通红，全让人看了去。

　　“真是年轻，不吃饭都这么有精神。”
　　“……”

　　徐云明起身，进里屋换了衣服，退下铠甲的他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

　　“我该走了，要不你在这戳着？”
　　“我要一个准话，给还是不给。”
　　“没大没小，有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
　　“我……”

　　咕——

　　徐灿阳扭着脖子看窗外风景，耳朵红的跟熟虾似的。

　　“你走不走？我锁门了。”
　　“……我不走。”

　　徐云明几步上去，伸出食指戳在徐灿阳的太阳穴上，“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驴！自己一个学医的，不知道中午不吃饭对身体不好是吧？”

　　徐灿阳揉着太阳穴小声嘟囔，“我没钱了，蹭人家老师两顿饭了……老师还病着呢又得照顾别人又得照顾我，我就是想帮帮他。”

　　“你行了你，三句不离你老师，我要是不知道你老师是个男的，还以为你们搞师生恋呢！”

　　徐灿阳撇了撇嘴。

　　“中午想吃什么？”
　　“我不吃饭。”
　　“最后一遍，吃什么？”
　　“……辣羊汤饺。”

　　-

　　医院值班不让吃饺子，徐灿阳有好一阵子不碰饺子了。

　　“这算什么规定，不让吃饺子，西城不吃饺子还能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餐馆没多高大上，几十年的饺子店了，从父辈开始的小生意，儿子接手后，老味道还是没变。

　　徐云明要了一份辣羊汤饺，看着徐灿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够吗？”
　　“不够。”

　　徐云明又要了一份，自己点了些小菜清粥，岁数在这了，吃不了太多肉，消化不动。

　　“你钱呢？医院住宿，你只花饭钱，两千，一个礼拜，没了，钱呢？”

　　徐灿阳心说不光没了还欠了两千，那两条软中华花了一千好几呢。

　　“还不是为了查这件事，让人家放我进档案室，搞得自己现在都没钱吃饭。”

　　去GAY吧的事，徐灿阳就算做梦都不会把这事说出来，不然他可不敢保证亲爹会不会给亲妈打电话，安排个防暴私人特训。

　　“你是当你没这个爹还是当你没这个家啊？没钱了不说，在外面出这么大事不说。想查东西不问我，把自己钱都扔进去了连个屁都没查出来，现在饿的跟生产队的驴似的。打了一通水飘最后兜兜绕绕又转回我这来了，你说你图什么？”

　　徐灿阳喝了口汤，出汗才觉得身上蜇得慌，想起来羊肉是发物，该忌口。不过这吃都吃了，不在乎另一份了，要相信自己的身体素质。

　　“我是顺着往下查的，但医院不是公安局，东西不全，查到个人身上就卡死了。”

　　徐云明动筷子，夹了点蔬菜给徐灿阳吃，“说说吧，查到哪了？”

　　“西城六年前的凤星路爆炸事件，爸你有没有印象？”

　　这事在警局可是重磅炸弹，且不说爆炸规模，光“GAY吧”这个标签，那就是足够惹眼的东西。

　　“什么热闹你查什么……”
　　“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14年，那会你在上高中，住宿，可能不知道当时这件事的影响。”徐云明又夹了点菜给徐灿阳，徐灿阳一心扑在调查上，啃着筷子腿没注意碗里多了吃的。

　　“爆炸的地点是个酒吧，地下有小型酒窖，那地方好像叫‘萌翻’，是个同□□。当时伤亡非常严重，三层店整个都炸毁了。”
　　“起火原因呢？”
　　“老板得罪人了，要没这个地下酒窖也就起一场大火，死不了这么多人。”
　　“那这个老板现在怎样？”

　　徐云明想了想，“这个老板现在怎样我可不知道，当时他年龄不大，出事的时候才22岁，比你现在还小一岁呢，背了上百条人命债。没办法，他的店，监管不到位，难辞其咎。”

　　“然后呢？”
　　“后来听说他受审的时候被刺激了，审查也就不了了之。不过这一炸，阴阳相隔的情侣不在少数，他当老板的推托不了责任，现在恐怕过得也良心不安。”

　　阴阳相隔……

　　那么多死掉的人，阴阳相隔的情侣加上死者家属，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

　　“哎，我想起来了……”

　　徐云明似乎在尘封的记忆里翻出什么值得拿来分享的东西。

　　“萌翻的老板，好像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