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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去我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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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第一天来溪山医院的那趟公交车。
居民楼环境不错,就是吵了点,外头有个蔬菜大棚,熙熙攘攘的,夜市也刚出来,卖什么的都有。
进楼关上电梯,像是隔开了刚刚那个热闹的世界。高渡一手拎着菜,一手掏钥匙开门。
“请进吧,有点乱。”
出去吃不方便,外卖又太糊弄。高渡干脆顺路买了些应季的新鲜蔬菜,徐灿阳万万没想到他会把自己领到家里来,亲自下厨以示感谢。
屋里很干净,面积一百平出头,装修的并不奢华但不减格调,高渡说的乱是指堆放在一旁盖着白布的物件。
家里的植被养的绿萝,墙上挂了不少。平时少打理,没有黄叶,但长得野了些。
徐灿阳这算突然袭击,高渡肯定没事先准备,大五实习的时候在急诊科每天累得要死,恨不得回去到头就睡。高渡的外表实在符合一位急诊科医生的形象,没想到家里倒收拾的一尘不染。
“老师这房子是跟人合租的吗?”
高渡把菜都拎进厨房,“我自己住。”
“那平时打扫……”
“回来偶尔扫一下,急诊忙,吃饭睡觉洗澡随时接电话,接了就得去医院,没时间弄乱屋子。”
看着这个男人进厨房,熟练的穿围裙洗菜,打蛋切菜热油锅一样一样卡准时间,有条不紊。葱花炝锅切的细碎,香味爆出来之后,还没等人看清那勺子是怎么转的,略带焦黄的葱花已经被尽数捞起,勺子里没甩出一滴多余的油。
徐灿阳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您和厨房还挺搭的。”
高渡盯着锅道,“别在门口戳着了,去里屋吧。”
客厅大,被一堆白布盖着的东西堆着,也没觉着落脚地方宽敞。身后是个小厅,落地窗外全是绿植,这里也有一个大件被白布盖着。
那是一架钢琴。
布不够大,漆光面露出来一部分,擦得一尘不染,琴身是墨一样的黑,琴腿的设计像贵妇的晚宴鱼尾裙,线条流畅,无比漂亮。
从小到大被父母教着如何才能临危不乱,不敢说兵器样样精通,徐灿阳从小也是耍着父母眼中男孩该玩的东西长大的,这些需要艺术细胞的乐器,他可是一点没碰过。
落地窗正对的那面墙上都是演出照,每个相框都擦得干干净净,像镜子。
照片里的乐器很多,吉他,尤克里里,钢琴,架子鼓……徐灿阳不好去掀人家盖上的东西,从形状是判断,白布里的东西应该都是乐器,长久以往怕落灰,才盖上了。
年轻人也很多,不知道在哪拍的,背景地装修考究。最大的那张照片,徐灿阳注意到站在乐队之中,舞台C位的人。
他头发微卷,挑染了几缕自然的黄,把那张俊逸白皙的脸衬的更加出挑。台下的狂欢似乎已经跳出画框活跃在徐灿阳的面前,听得到观众如潮水一样此起彼伏的尖叫。
气氛很好。
可那充满自信犹如朝阳的笑容,在如今的高渡身上从未见到过。
“很久之前的东西了。”
高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进小厅把照片从墙上摘下来,拎着戳到了门口。墙上留了个空印子,四四方方,颜色白的发冷。
“你要扔掉?”
“留着没用。”
“可它是个念想。”
“怎么念怎么想也回不来了。”
天早暗了,蝉鸣声一天比一天弱,如今断断续续,像快断了气的病人。高渡手艺不错,徐灿阳也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吃过一顿家里准备的饭菜,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让人食指大动。尤其一碗冬瓜丸子汤,看上去清淡爽口,切的薄如蝉翼的冬瓜散在汤中,像翡翠里的花纹。
“算是我拿手的几个菜,尝尝合不合口,能喝酒吗?”
早在大学的时候老师就叮嘱,你们这群要拿手术刀的不准喝酒,酒喝多了手抖,为了前途少贪杯。
“不能喝?”
可高渡盛情款待……
“能喝。”
高渡去拿了两个杯子,还有一瓶果啤。瓶起子是个绿色的小恐龙,身上刻着“非卖品”。头顶两个身子大,张着嘴巴,满脸牙疼的样子。高渡用恐龙的牙把瓶盖打开,那恐龙“咬”上瓶盖的表情当真形象。
他先给徐灿阳斟酒,再给自己倒,果啤酒泡绵密,香气四溢,入口没什么酒精味,果味很厚。
“好喝吗?”
“这是酒?喝着像饮料。”
“店里销量最好的果啤,很受欢迎。”
刚想问问高渡店名,徐灿阳便看见那放在一旁的小恐龙,粉红色的舌头上写着什么,这笔迹说不出的幼稚,像小孩子乱画的。
“萌翻……?”
徐灿阳扬起的嘴角渐渐僵了下去。
“对瓶起子感兴趣?”
徐灿阳拿起那个小恐龙,盯着舌头上的“萌翻”,满脑子重点都在“GAY吧”上。
“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瓶起子。”
“设计师是一位小朋友。”
“小朋友?”
“七岁,小姑娘当时在换乳牙,美术课又让画小动物,她就画了这个牙疼的小恐龙,拿来做瓶起子刚好。”
这个说辞倒是有趣,徐灿阳放下恐龙。高渡话不多,两人安静的吃完饭,徐灿阳便提出回去。
“不再多留了?”
“不了,您今天难得回家一趟,早点休息吧。”
高渡替徐灿阳叫了车,司机一听是送溪山医院的,以为是病号,来的极快。
“路上慢点,到了报个平安。”
“嗯,老师再见。”
刚驶出小区,徐灿阳掏出手机查询路线。师傅的车还没开到溪山医院,徐灿阳眼尖瞧见个二十四小时经营的药店。
“师傅,麻烦前边停车,等我一下。”
“唉小伙子,还没到医院呢。”
“我买点备用药,马上回来。”
“你行动方便吗,我替你买去吧。”
司机倒是个热心肠,徐灿阳谢过他,自己进药店买了点消毒棉球和纱布绷带,要了一盒创可贴,上车到溪山医院,拎着回了宿舍。
苏傲天早睡了,徐灿阳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拿到洗手间,解开衣服处理露在外面的绷带。换好药,穿上连帽衫,帽子一盖,看不出是个病号了。
凌晨十二点,医院外的出租车还在排队等候,徐灿阳随便找了一辆,那司机看来生意了,掐烟招呼。
“去哪啊小帅哥。”
“上谷中路,萌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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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拍照圣地当属上谷中路,前后距离不到一千米,是西城最短的路。
整条街的路灯都设计成金灿灿的蝴蝶结飘带,树上挂的路旁放的也是菱形的石头状小灯泡,以冷色为主。地上的灯设计成礼物盒的样子,大大小小,看似凌乱的堆了一地。
往里走有个月亮湾,座椅是月亮灯,经常有人在附近拍照,算是网红取景圣地。
这条街只有一个店铺,位于路的正中央。
“到了,慢走。”
从车上出来,徐灿阳抬头便看到一个不到三十米高的红色大熊,多切面,四处反光。大熊外面四四方方套了个透明礼物盒,盒子上有灯,勾勒出一个未拆封的丝带的样子。
熊坐着,大门入口在熊的两个脚底板上,圆形的,和苏傲天拍照的地方一模一样。
开门进去,里面的人潮声和音乐声裹着冷气扑面而来。室内只见一个宽敞昏暗的大厅,挑空设计将近十米,房梁上垂着蓝色的星星。地是镜面的,对穿裙子的女孩应该不太友好。
徐灿阳看着来往的人群,一个女孩都没见着。
“您好!欢迎光临萌翻~”
四五个侍应生穿着量体裁制的燕尾服,齐声欢迎新顾客的到来。
这里不乏伴侣,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牵手谈笑的,在萌翻酒吧终于谋求了一片不受世人眼光荼毒的净土。
最左侧的那位侍应生上前一步,笑容干净真诚,“您是第一次来萌翻嘛?”
“嗯,第一次来。”
“想喝酒消遣呢,还是找人聊聊天呢?”
“我想先转转。”
徐灿阳的心思不在旁人身上,他左右环顾,没找到高渡墙上挂着的那个拍照地点。
那侍应生笑问道:“您在找什么?”
“我是来听歌的,演出台在哪?”
“在五楼,您跟我来。”
五楼的卡座都是单人的,和楼下的长沙发不同,这没有楼下那么热闹,人少,自然安静些。台上还没人,台旁边有两个抱着吉他的男歌手,其中一个样貌惊艳,属于第一眼能在人群中被人注意的那种。
他旁边那个歌手很秀气,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穿了个白衬衣,马上上台了,显得有些局促紧张。
不是这。
“你们还有别的演出台吗?”
“就这一个。”
“萌翻还有其他分店?”
那侍应生被问糊涂了,“这个……没有,西城萌翻就一家。”
卡座有最低消费,他们这些侍应生都是根据接应客人拿钱的,徐灿阳给了他小费,点了个座,他也不懂酒水,随意要了一杯。
“我不需要服务了,你去忙吧,谢谢。”
凳子很柔软,坐上去有种被包围的感觉,腰部设计的非常科学,贴合腰线,陷进去就不想起来。想想回宿舍也没什么事可做,徐灿阳便决定看看演出再走。
来萌翻是碰运气,如果出勤记录找不到,那就只能先从高渡常去的地方入手。照片里的地点明显是酒吧,那个瓶起子上也有萌翻的刻字,想来高渡不少逛这个地方,徐灿阳这才决定一试。
可一个人一生会去那么多地方,这次他算是碰瞎了。
连帽衫挡不住徐灿阳那张俏脸,楼上的单身多一些,从他进门便吸引了一批人的目光。可是他面部表情不太好,若有所思眉头紧锁,没人敢上去搭讪。
“先生您好,这是您点的兔兔,请慢用。”
侍应生端上来个粉色兔耳朵的杯子,饮品是蓝色的,里面的冰块是假的,放了灯,在杯子中上下沉浮,像是湖上漂泊的小舟。
这不是高渡用的杯子吗?
徐灿阳赶紧拉住服务员,举起兔兔问道:“这个杯子怎么卖?”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杯子不对外销售的。”
“这样啊……”徐灿阳故作失落,“我很喜欢,真不卖吗?”
“真不卖。”
“你们开个价?”
服务生有些作难,“这一个杯子,您给我一百万都没用,它真不卖。”
“好吧。”徐灿阳不好意思笑笑,“打扰你了。”
“没关系。”
坐下有两分钟,演出开始了,灯光调暗不少,台上上来一男孩,白衬衫牛仔裤,青涩干净的像纯牛奶一样。拿起话筒来开嗓的瞬间就像在滚烫的牛奶里撒了辣椒面,黑暗料理一样的搭配又呛又辣,穿透力极强。
“介意我坐你旁边吗?”
这人很绅士,干净得体的西装,雍容华贵的气质,看上去有三十五六了,笑起来像个洞察人心的狐狸。
他端着杯的左手上有条丑陋的红疤,像虫子似的钻进袖口里。
徐灿阳上下打量着西装男人,语气略微生冷。
“我不是来找伴侣的,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