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圈套 （5） ...
-
【七】
人民医院大门口，打过针含着护士姐姐给的棒棒糖的孩子刚刚稳定了情绪，这会儿看到飘过去的人一副鬼样子，又嚎啕大哭了起来；随着那道影子的移动，原本迎面走来的人无不突然转向两侧绕行，人满为患的大厅里，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路，三百六十度投来的惊异目光严密包围着她，直到她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医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喇叭，竟然安静的像个小丑女同比的人形玩偶。
护士长冯冰问“小美，陈曦是怎么回事儿？去慰问家属把魂儿落人家里啦？”
小美只答“一言难尽呐，大喇叭被施了禁言咒了。”说着，还打趣的比划着，伸出食指和中指，用拇指按着小指和无名指，“咪呢嘛咪”地像是念着咒语。
骨科来接收病人的两个医生看到这一幕，医生甲问“这是谁啊？”
小美无奈一笑，医生乙掐着眼镜腿儿定睛一看“哟！这不是陈护士么！这怎么了这是？”
医生甲实在看不出来，“是吗？这造型未免也太摩登了些吧......”
医生乙答曰“没见过世面，人家那是烟熏妆，现在流行。”
路过的主任李鸿辉听到后不禁感慨，“慰问家属还有这功效，行，有招儿能治这碎嘴子了，这一趟不白去。”又朝着冯冰的方向说“冯护士长，我建议，以后病人家属的慰问活动可以多安排！”
冯护士长秒懂“收到！”
正在隔壁床忙碌的易匹坏笑地打量了眼陈曦，一边按医生嘱咐，手里麻利地帮病人挂着吊水，“不会是因为在殡仪馆说错话惹怒了哪路神仙吧。小美，快给她拍下来，以后再大嘴巴就拿这个要挟她。”
陈曦猛然一个机灵开始发抖，满目乞怜地拜求小美“程琳，求你了，别带我走，求求你了！”于是，小美的耳边陷入了“求求你”三个字的无限循环。
易匹一愣，问号脸看小美，小美弓了弓眉，无奈耸肩“警方怀疑她中毒了，刚刚李主任给她瞧过了，情况不严重，药物致幻。”
“所以她是......把你当作了程琳，才这么怕你......”易匹觉得荒诞又好笑，“没大碍就好，大家能在安静舒心的环境下愉快地工作了！”语气中颇有痛苦她一个、幸福千万家的愉悦感。
与此同时的市局刑事技术室外，文彬正耐心地等待着化验结果。一直到周扬拿着报告向他走来。
“怎么样？”文彬直奔主题。
“程琳家找到的护肤品里被添加了能使人产生幻觉的阿托品，而这种成分可以通过皮肤进入体内，也会出现扩瞳的效果，并且超过十二个小时就会被分解掉。所以，凶手有意将它掺进祛痘产品里，这么做是为了让阿托品通过表皮的伤口进入体内，这是谋杀。”周扬证实了死者和陈曦中毒的猜测。
“难怪我们接手以后尸检不出来。”案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文彬的脸上终于多云转晴。“请陈琳的养母回来坐坐!”说着，文彬潇洒地把化验报告丢到还在瞌睡的小郑头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程母终身未嫁，年轻时就领养了程琳，二十几年母女相依为命。她是个温柔的人，不但对程琳视如己出，对程琳的同学和朋友也很热情周到。只是，一个人抚养孩子，还得供房子，薪水也不高，寻常吃喝过得去，日子算不上富裕。所以，程琳工作以后为了填补儿时没能够满足的那些对贵重物品的占有欲，很快养成了过度消费的习惯，经常入不敷出，无力偿债，要靠养母的救济才能勉强过关，母女俩为此心生隔阂。
案发前，程母得知程琳约了李南第二天下午在人民医院楼顶见面，提前在她的护肤品里下了毒，程琳长时间被催债神经紧绷，出现了被追杀的幻觉，使她在和李南争执撕扯的过程中不慎坠楼，而李南的确有作案的动机又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由此，因为巨额债务问题企图对死者不利的程母借刀杀人的计划就完成了。
某天晚饭，老吴和易匹，舅舅外甥两个人聊起程琳的事儿。
“二十多年的母女情分，那么善良的人也能说翻脸就翻脸，到头来全都是因为钱，真不愧是万恶之源。”老吴喝着白酒，嚼着花生米，红扑扑的脸上上眯缝着连成一长条线的眼。
“舅舅，咱俩待一块儿的时间比我妈还长，我也被你养了十几年，你不会哪天一个不高兴把我也给灭了吧.....”易匹危色僵坐，
“你？哼，说不准。”老吴斜眼儿瞅着易匹打趣道。
“舅舅，您可就我一个外甥，我要是死了谁给您养老送终啊。”见老吴不动声色，易匹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呸呸呸，混小子，你少诅咒我！等你舅舅我过两年退休以后，往少了说，照样还能再打你三十年！”老吴佯装愤怒，呵斥道。
“好好好，你最牛，无论你杀不杀我，我都给你养老，做鬼也给你养老，够意思吧！”易匹不皮，就不是易匹。
“我看你是皮又紧了，有种你别跑，等我解开皮带看我怎么修理你！”实际上，易匹从小到大，追在身后那个挥着皮带喊着打的舅舅，从来就没有真的对自己动过手。
在梧江，虽然家里只有老吴和易匹两个人，可是和人数众多情感却淡泊冷漠的家庭比起来，两个大男人的生活既简单又快乐，氛围也要轻松很多。
至于案子是怎么破的，老吴没有说，当然警方也不会轻易泄露这些细节，不过稍作复盘，其中原委如何也不难猜测。
和每个精致的猪猪女孩儿一样，粗略估计，程琳的梳妆台上摆着大概有几十种的化妆品，分门别类的整理顺序使她总能在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摸出来要用的那一个，而每一类产品绝对不会只有一个。按照程琳的摆放习惯，梳妆台左边是护肤品，右边是美妆产品，但是在常用护肤品的区域出现了一块空缺，程琳平时用来抗痘的产品全都不翼而飞，然而能接触到这些东西并且在程琳死后立刻丢掉证据的人，只有一个——程母，因为不确定程琳会涂哪一个，所以最保险的是：全都下毒，全都丢弃。但是好巧不巧，出现幻觉的程琳在慌乱之中将用过的那个产品不小心错放在了右侧，当时她很难把东西放稳，于是这个掉在梳妆台下的漏网之鱼就成了破案的关键。
事情终于得以平息，小美，匹匹，陈曦来到陵园悼念程琳。一扫之前的沉郁，现在真相大白，程母、李南还有他背后的诈骗团伙，犯过错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算是对程琳有个交代。
小美和匹匹把想说的话放在了心里，可陈曦就不一样了，她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嘴里顺带嘟囔着“程琳啊，这些都是你的命，你的心，你的肝，我都给你带来了，没有毒，放心用，感谢我就不用了，只求你不要再现身吓唬我，拜托啦。”
以为已经是结束语，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场白“同事一场，好聚好散，之前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请你大人有大量，忘掉不开心，千万不要和我计较。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爱交流，其实我心地也是很善良的......”戏精陈曦的表演又开始了，小美和匹匹是一秒钟也看不下去，没搭理她扭头走了。
“匹匹，你等我一下，我还要去看一个人。”小美捧着一束清新雅致的鲜花走向了另一排墓碑。
不远处，望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停驻在那里，目光柔和而深情地看着墓碑上的相片。小美认识这个人，但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怔了一下，才继续走过去献花。
“好久不见。”那男人以平淡的语气问候小美。
小美淡淡一笑，礼貌回应“好久不见。”
短暂地祭拜后，小美便离开了，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需要更多和逝者独处的时间，而她不愿意做这个打扰他们的人。
“小美，那个男的是谁啊？”匹匹试探性地向小美打听。
“哦，一个朋友。”小美如实告知。
“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匹匹继续追问。
“这个嘛，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小美边走边回答。
“说说呗，我挺想知道的。”一直明摆着喜欢着小美的匹匹醋王附体。
小美突然停下脚步，“嘶，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不会是得了陈曦的真传吧？”发现陈曦还没跟上来，小美又问“陈曦还没祭拜完吗？不如我们回去等等她吧”
“哎呀，她这么大个人，知道怎么出来！你先和我说说那男的吧！”能让急诊室最帅的易匹如坐针毡，感觉到自己在小美的心中地位受到了威胁，可见那人颜值非同一般。易匹忙推着小美往外走，不让她用别的话题打岔，他一定要知道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物是何许人也，小美身边可从未出现过他不知道的朋友，尤其是男的！
远处还在程琳墓碑前碎碎念的陈曦就可怜了，以为托付完就能感到安心的她，拍了拍裤子膝盖处的尘土“好了，我们走吧！”。半晌无人回应，忽然觉得阴森之中袭来一阵凉风，陈曦又回想起当时看到程琳冤魂纠缠自己的场景，脸色是一阵白一阵绿，思想斗争良久才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不敢再往下想些有的没的，终于拔腿飞奔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