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4、圈套 （3）

　　【四】

　　刑事技术室里，文彬嘴里叼着白板笔，双手粘贴着物证照片，身后围着抱臂而立的法医周扬、痕检王迪，跟班小郑三大护法。

　　王迪五指并拢，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好，这些都是我们在程琳堕楼案里找到的证据，而这些证据直接指引我们把目标锁定在了程琳现任男友李南身上，现在我们一一重新梳理梳理。”文彬用手指背敲了敲程琳死时穿的红裙子的的照片，仰起轮廓完美的尖下巴轻点了下王迪的方向“笛子，说说看。”

　　“死者程琳，女，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二，坠楼时身穿本季新款红色连衣裙，过膝十五公分。重点在身后，腰臀间有锈迹，裙摆处有磨损，加上当时所穿高跟鞋的高度，经证实，与第一案发现场环境相吻合，是背靠围墙栏杆挣扎过程中刮擦所致，跳楼自杀的话，朝向可疑，姿势太过诡异，可能性较低，也就是说，程琳坠楼很大可能是他人造成。另外，当天有高楼层病人曾在程琳落地前的一瞬间听到过一声尖叫，如果是自杀，应该会做好心理准备，通常人们在十分惊恐或是十分激动的情况下才会尖叫。”王迪将判定他杀的分析依据做了简要说明。

　　王迪说罢，文彬接着递眼神给周扬，周扬接到信号走上前来，“接诊记录显示，程琳坠楼是当场死亡，瞳孔放大，全身大面积严重骨折，心跳呼吸停止，生命体征全无。后来，她脖颈处的指痕显现出来，我们接到通知做跟进调查。我们在死者指甲中发现了与第一现场栏杆相同成分的锈迹，并且检测到了不属于死者本人的皮屑组织，有理由怀疑是她临死前挣扎留下的。经过证据采集和化验对比，栏杆上呈倒握方向的划痕的确是死者留下的。接着，警方根据线索找到嫌疑人，为案件提供了DNA样本，与死者指甲里提取的DNA属于同一人，由此进一步认定李南有重大作案嫌疑。”

　　文彬看向小郑“报案中心怎么说？”

　　小郑侧靠在桌案旁回答“确有其事。”

　　其余三人落座的落座，倒水的倒水，保温杯里升腾出的水蒸气把众人带回到两小时前......

　　小郑在程琳母女住处所属辖区派出所找到了当天值班的接警人。

　　“小李，这是市局刑警支队的郑警官，来了解下十一号那天的案子，有关女报案人程琳的情况，你这边配合一下。我马上有个会要去参加，如果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等我回来亲自处理。”所长为小郑引荐了那一天的直接办案警员，而这位警员的证词又为案情发展打开了新的突破口。

　　省去了寒暄客套，跳过了左弯右绕，人命关天，纪律部门尊重事实、讲求效率，小郑开门见山问道“程琳来报案都说了些什么？”

　　民警小李招呼小郑来到监控室调出了当时的画面，播放视频的同时回答着“十一号下午三点左右，报案人一个人来报警说她被骗了，她男朋友和背后的公司设局坑钱。喏，她手上的U盘里有搜集的证据，我要拿吧，她又不肯给，整个过程神经兮兮，东张西望的，眼神看上去非常飘忽、空洞，表现得也很激动。”

　　“嚯，债主都追上门了，还有心情戴这么朋克的美瞳。”小郑半开玩笑插了句嘴，又指着屏幕问“知道她这是在和谁打电话吗？”

　　民警小李回答“我记得，好像是她母亲吧，没说几句。”

　　挂掉电话再看向小李的程琳更加慌张了，她指着小李问“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跟着我！我要杀了你同归于尽！你这个变态！”随后，程琳接连拿起桌上的座机、笔筒，朝着小李一顿猛砸。

　　这时候程琳的养母出现在了视野中，一面拽着程琳往外走，一面点头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警察同志，我女儿病了，这就带她去治病，您千万别和她计较！回头我再来给您赔不是。”

　　“她看上去有些精神失常，我们就没追究。”小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心有余悸。

　　“这就怪了，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跟疯了似的......”小郑若有所思。

　　“我不走！放开我！我要跟他鱼死网破！”小郑把刚在派出所得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声情并茂地演了一遍，时而发飙，时而无助，时而语无伦次，通过掐着嗓子变出的阴柔声调，将程琳各种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就像被《情深深雨蒙蒙》中的可云附体一样，逗得大家勉强憋着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王迪用使坏的小眼神儿开他玩笑“呦，郑哥反串这传神的架势，莫不是本色出演吧......”

　　周扬附和“没准儿，我看着像！”

　　一帮人闹着玩儿习惯了，小郑也并不在意，双手掐着兰花指频频向下摆动，示意大家冷静，“好了好了，没见过世面。”眼睛玩味的瞥着众人。

　　“好，你继续往下进行。”文彬象征性维持着纪律。

　　“这女人啊......”小郑刚一本正经地开口，三个人又一秒破破功捧腹大笑。

　　“不是，你这代入感太强了也。”王迪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

　　“程琳附体，程琳本琳。”周扬拍着桌子捧着肚子。

　　“真的很妖娆。”模仿着刚才小郑比兰花指的样子，文彬疯狂点头同意。

　　“行吧，监控我拷贝回来了，你们自己瞧吧。”无可奈何的小郑只得摇头叹气，等着背景里三个智障儿童恢复平静。

　　闹归闹，轻重缓急大家也都拎得清，很快就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对程琳报案的视频资料集中讨论起来。

　　“在对程琳进行尸检的过程中并未发现佩戴美瞳，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但她生前最后一天的行为表现实在过于异常。这两点我目前还想不通。”周扬五官紧急集合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不是药物作用，会不会是神经过度紧张导致的她举止这么奇怪？毕竟肉包子打狗，不见了那么多钱，扛不住刺激，于是精神崩溃，以至于突然发作失心疯，这也算是情理之中吧。”文彬提出自己的猜测。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周扬维持思考状态。

　　结合新的疑点，文彬在白板上梳理出了新的分析导图。

　　嫌疑人李南：动机——诈骗罪行败露，激情杀人

　　物证——脖颈指痕、被害人指甲皮屑DNA

　　人证——与被害人养母前后两次通话

　　被害人程琳：案发当日白天——在家

　　下午三点——到派出所报案

　　三点三十分——与养母通话后被其接走

　　三点五十五分——赴约到人民医院顶楼见李南

　　四点前后——坠楼

　　“原来，我们忽视了关键的一环，是时候去被害人家里拜访下这位老年丧女的母亲了。”文彬说罢又出发。

　　共事这么些年，大家没少给文彬起外号“风一样的男子”“背影杀手”“追风SAO年”......几秒后，门外走廊里传来了文彬渐行渐远的喊声“快着点儿！”

　　“那咱走吧。”王迪与周扬对视一眼，周扬会意地眨了眨眼。

　　“老规矩，最后到的下班请宵夜！”这是王迪和周扬疾风般冲出去前小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王迪几乎是喊破音了。

　　“哼，男人啊，幼稚。”摆着看淡一切的姿态，小郑有条不紊的也出发了。

　　【五】

　　“阿姨，这些是同事们的一点心意，程琳在的时候我们跟着沾光，没少吃您送去的东西，大家一直都很想感谢您。”小美拿出装着帛金的信封递给程琳的养母。

　　“孩子，阿姨知道你们干医护工作的很辛苦，攒点儿积蓄不容易，也知道你们是真心实意想帮阿姨，但是......”程母握着小美的手语重心长。

　　“阿姨您就别推辞了，心意您收下，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也尽管和我们说，这任务要完不成我和小美回到科里是会被批斗的。”陈曦见两个人推推搡搡，夺过信封一把塞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程母又要说话，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程妈妈，打扰了。”之前已经见过几面，文彬礼貌性地简单问候一句，便不等主人邀请已经带着三个同事跨门而入。

　　“哇，门神来了。”陈曦用手肘推了推小美，“看，这就是负责调查程琳跳楼这事儿的那个警察，看到没，黑着脸的那个。”说着，指了文彬的方向给小美看。

　　客厅里顿时人满为患，程母去厨房烧水泡茶，陈曦自告奋勇去帮忙，小美和程母打了招呼把程琳留在医院的遗留物拎去了程琳房间。

　　文彬打量着整个客厅，整齐排列的写真照片，墙上悬挂的艺术摆件，一尘不染的家具，移动的视线停留在书柜前，透过玻璃，摆着一张年代久远的相框，里面是程母抱着程琳的二人合照。“一九九七零九一一，程琳九七年那会儿几岁啊？”文彬不经意的念着相片显示的日期问道。

　　“九七年？有两三岁了吧。程琳是九五年的。”王迪闻声凑了过去。

　　“孩子嘛，有早长晚长，女孩儿普遍发育较早，而且程琳本来就肤白貌美大长腿，看着比别的孩子大也很正常。”小郑瞄了一眼照片里的孩子，猜到文彬在疑惑什么，就随口补充着。文彬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努着嘴又看向别处。

　　“一，二，三，四......”食指点数着什么东西，嘴里念着数字，“十七，十八，十九......”文彬吸了口气，食指收回送到惊讶成了O型的唇间，“一双脚穿得了这么多双高跟鞋？又不是蜈蚣托生的...”在最恐怖的尸首面前也没像这样惊异过，两只圆圆的铜铃铛挂在脸上，进一步印证了直男凭本事单身的道理。

　　“这你就不懂了，这高跟鞋啊分三厘米、五厘米、七厘米、九厘米、十一厘米、十三厘米的，不同场合，不同需要，不同搭配。什么颜色啊，材质啊，高度啊；圆头儿的，平头儿的，尖头儿的，鱼嘴儿的；什么坡跟儿，尖跟儿，平跟儿啊等等的吧......总之，这都是分门别类归置好的，你看不出来吧，这里边儿的学问可大着呢！”王迪一会儿拿出一只这样的高跟鞋，一会儿又拿出一只那样的高跟鞋，给对高跟鞋一窍不通的文彬做了一场小型的现场科普。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文彬双眼拉成一条横线，鄙夷地问。

　　王迪悠然自若“你等以后，有女朋友你就明白了。”看着眼前的钢铁直男，语气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欸，虽然很难，慢慢儿来吧。”同情之余，王迪拍了拍文彬的肩膀，很像考试满分的学生安慰考试不及格的学生，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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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大男人的探案之旅，趣味十足，你喜欢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