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27、心盲（8）

　　“唐先生，收到消息，安可小姐刚刚出现在梧江一中。”秘书陈诚及时向唐川通报着唐安可的行踪。
　　“她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唐川放下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思忖片刻，“天阴了，不打了。”说着快步走向电瓶车准备离开。
　　“学校那边出了些状况，这会儿人山人海，想进去怕是不大容易。”陈诚仰视头顶，万里无云，天空晴得不能再晴，没办法，老板是出了名的死鸭子嘴硬，只能追在后面。
　　此刻的梧江校园早已经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办正事儿的医疗团队、警戒人员，凑热闹的新闻媒体、网络达人，即便是身份尊贵的唐川，也只能窝在车里远远地把守着。
　　“不就是个校庆么，搞这么大阵仗。这么些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华而不实，表面功夫一流。”唐川咬着吸管撇着嘴，卡着墨镜的眼睛不屑地瞟了瞟四周，手里超大杯西柚已经见底。
　　“唐总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光是校庆肯定没啥看头，听说里面还发生了命案，会场还出现了校友撕逼大战，还有的人说今天出现了学生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一百多个学生都中招了，说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别提多精彩，APP推送都刷爆了。喏，你看。”专车司机递过手机给唐川。
　　“安可小姐在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影响。”陈诚话音未落，唐川顾不得人潮拥挤，下车冲向了学校。
　　凝视着眼前人，文彬的双目一刻都不肯从安可脸上移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这两年你过得好吗？”他想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唯独不敢问她为什么会离开自己。
　　“嗯，我挺好的。”唐安可帽檐压得很低，不知是为了掩饰刚刚目睹惨剧的悲伤，还是为了逃避旧情人殷切的目光。
　　“咖啡凉了吧，我再给你换一杯。”文彬一反常态的讨好着被询问对象，这大概是唯一能让他方寸大乱的人，像是怕她再一次溜走，文彬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手足无措。
　　“不用了，我不渴！”唐安可想阻止文彬，可声音完全被周围的嘈杂吞没了。望着文彬去给自己续杯的样子，安可回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无数个曾经。那个自己梦话里随口说了句想吃肉，他就苦心研究菜谱、跑菜市场，埋头厨房、忙活得满头大汗的身影是文彬；那个自己只是轻轻咳嗽了几下，他就熬粥、端茶倒水递药丸、为自己裹住厚外套的身影是文彬；那个自己突然兴起想看音乐会，他就通宵排队、高价从黄牛手里收门票的身影是文彬。那个明明是硬汉，却细心地记得自己每一个喜好习惯和说过的每句话的人，他就在眼前，他找了安可两年，可是安可却狠心地不告而别抛弃了他。
　　安可想到过有一天会再面对文彬，只是没料到这见面来的这么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认为文彬从未见识过真实的她是怎么样的，而事实，恰恰和这相反，只是安可太自信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可以说，她根本不想承认。
　　“文警官，你把我留下，应该不会只是想叙叙旧吧。”先发制人，总归没错，安可的真实身份不容许她在感情上有任何的不理智。
　　冷冰冰的语气有那么一刹那让文彬不寒而栗，这不像是那个失踪已久的温柔女友会对他说的话，没有关切的问候，没有重逢的喜悦，如此冷漠而又淡泊，仿佛是不曾认识的两个人。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的离开一定有难言之隐。文彬呆愣住了，大脑里为唐安可找了一百个借口。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中？”、“为什么会去那个天台？”、“你和萧柏飞是什么关系？ ”文彬语气轻柔，语速缓慢，履行着警察应当履行的询问义务。
　　“远眺啊，你忘了？我可是个眼科大夫，站得高看的远，对眼睛好。这里我常来。”、“谁是萧柏飞？”每个问题唐安可都答得滴水不漏。
　　“萧柏飞是刚刚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个人，是我们正在全力抓捕的嫌疑犯。”文彬不动声色，尽可能地用他作为警察的敏锐观察力，去重新认识唐安可。
　　“抱歉，我不认识他。”唐安可稳如泰山。
　　“那程琳呢，你和他们母女是什么关系？”即使放下私事不问，抑或抛开今日之事不提，文彬心里还是有其他的问号等待安可去一个个解开。
　　唐安可轻轻勾了勾嘴角，微微摇头，表示一概不知。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程琳养母程月如的探视名单里？你又为什么会在程琳坠楼的时候，刚好出现在人民医院的楼下？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文彬用客气的语气问着不客气的问题。
　　“我想，如果一个人在有能力的前提下，给予特殊人群一点点人文关怀，应该不是坏事吧？况且，一个医生出现在医院门外，再正常不过了吧？”唐安可反问道。
　　“去探视程阿姨，既是以医生的身份关注她的身体健康，也是以心理疏导员的身份去治疗她的心灵，我向来热心公益，你知道的。”唐安可进一步说明自己探视程月如的合理性。
　　“是啊，以前我陪你一起去做志愿者，植树节种下的果树苗都长成大树了，孤儿院里那批孩子大多找到了很好的归宿，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历历在目。”他们曾经的所到之处，都是文彬怀念安可的载体，这一刻的文彬是感性的。
　　“和你一样出现在探视名单里的还有一个人，是盛唐集团的继承人唐川，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收拾好心情的文彬继续追问。
　　“以你的手段，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唐川是我弟弟，我是唐家的女儿。”唐安可坦然应答。
　　“从没听你说起过。”文彬不解安可隐藏身份的原因。
　　“凭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知道我的身家背景，恐怕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了吧。”即便是有心编织的谎言，唐安可每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文彬却都很受用，从前如是，现在如是。
　　文彬沉默片刻，“前阵子，有个孩子告诉我，她有个关系很好的小姐姐，她曾经看见过那个小姐姐的来电显示是我的照片，备注是东坡肘子。”他说着，嘴角幸福的弧度短暂地扬起，又渐渐收敛平复下去，“最后一个问题，刘赫拉是你的朋友吧，陌生人坐牢你都会去探望，可是自从她出事以后，你好像再没出现过吧？”
　　为了避嫌？还是为了划清界限？文彬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几个看似无关的事件中都有唐安可的存在，肯定有某种尚未被发掘的必然联系，不可能每条线索都毫无破绽。几起案子风浪越是汹涌，交汇点的安可越是如同风暴眼一般平静，越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在唐安可还没反应过来文彬提出这一问的目的时，她的思绪被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戛然打断，“安可小姐，对于警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您都有权利选择回答或沉默。”陈诚紧紧跟在唐川身后，看到文彬以询问姿态在做记录，礼节性的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你好，我是唐小姐的代表律师陈诚，也是盛唐集团首席法律顾问，这位是唐小姐的亲属唐川先生。”
　　为了给安可解围，唐川搬出了整个华岚省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唐老爷子，“走吧，老爷子在家等你开饭呢。”唐川瞄了瞄文彬放在桌上的纸笔，上面空空如也，而后霸气的拽走安可头也不回。
　　“安可，你记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信任我。”这时的文彬已经隐隐预感，安可也许早已踏上了和自己背道而驰的路，但深爱入骨髓，他仍抱有一线生机。
　　“如果我们的立场不同呢？”安可顿了顿脚步没有应声，而是在心里默默发问。
　　“警官，提供线索是市民应尽的义务，我们非常乐意配合，不过唐小姐很忙，有需要的话，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找我。今天唐小姐也累了，我们就先行一步。”陈诚打发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文彬。
　　等在车里的司机远远看见老板回来，见唐川伸出手指摆了摆，示意自己下车，司机只得乖乖照做，看着轿车飞驰而去，恰逢陈诚追了过来，司机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走吧，又得咱老哥俩搭伴儿了。”跟着这么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板，二人显然早就习以为常。
　　“到了。”唐川亲自开车将安可送到了公寓楼下。
　　“原来，你知道我住这儿。”安可还以为自己搬了家就能与旧世界告别，转念一想，做出了猜测“方珣这张嘴，真是藏不住事儿。”
　　“他是个不错的同事，也会是个不错的邻居，你住在外面也算是有个照应。”唐川说。
　　“心里有很想知道的事吧，你不问我吗？”安可自知逃避无用，一脸释然准备坦白，没有人知道，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就下定了壮烈赴死的决心。
　　“明天吧。”说着，唐川按开了安可的安全带扣，打开了她那侧的车门，明明是担心她今天太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落地梧江就直接去了一中，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逝去，又好巧不巧的撞见自己避之不及的前男友，还被他拉去问话，如今又被无颜相见的唐川逮到住地，明天就要迎来唐川对自己的“审判”......唐安可真的是太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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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萧柏飞会把唐安可看成章安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