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25、心盲（6）

　　几经调查，多番辗转，警方很快得以证实，章安和在世时的倾慕者萧柏飞在动机和行动轨迹上皆有重大作案嫌疑，不得不承认，大学信息工程专业出身的萧柏飞确实在技术层面为自己争取了很多时间，高超的“隐身技能”使他在电子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几乎做到了销声匿迹的地步。不过，上天无绝人之路，在对章静美的询问过程中，警方得知了梧江一中即将举行百年校庆的消息，届时优秀校友都将会出席，萧柏飞也在观礼的校友名单中。
　　“百年校庆？文队，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学校居然没给你发邀请？”王迪一脸不可思议。
　　“就是啊，有没有搞错！惩恶扬善，守卫一方平安，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做到的，别说是区区的优秀校友了，当个时代楷模也绰绰有余吧！”小郑附和道。
　　“那是！绰绰有余。”王迪迅速打配合。
　　“我们堂堂的梧江干探，警界正闪闪发光的巨星，当个发言代表不过分吧？”戏精小郑一手拍桌一脚踩凳。
　　“不过分不过分！”王迪故作义愤填膺。
　　“大惊小怪，我呢，的确是没收到邀请，因为纪律需要和个人习惯，所以毕业的时候没给学校留联系方式。”文彬冷眼旁观着。
　　“敢问一句，您这样，有发小吗？通讯录里有几个朋友？”小郑将报纸卷成话筒直接搥到文彬嘴边。
　　“朋友呢，确实没几个，不过联系频繁的线人啊，嫌犯啊就特别多，要不给你们介绍几个？”文彬翻出手机通讯录作势要拨打。
　　“不用客气”、“没必要。”两个戏精立刻手刀逃跑，闪电消失。
　　据章静美所说，接到校庆通知是在一个多月以前，老班长打的电话，而警方也联系到了这位班长，试图从他那里找到萧柏飞的踪迹。可惜，班长始终没能和对方取得联系，通过社交平台发布的通知是否已经被其查阅也无从知晓。
　　不过文彬想碰碰运气，赌萧柏飞不会放弃利用校庆这个场合，也许他会想为曾经的心上人做些什么。毕竟，萧柏飞在知道章安和事件始末之后，毅然舍弃了大城市里高薪的工作，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身在故土，却不联系任何人，隐匿两年，只为复仇。昔日的天之骄子，如今的杀人凶手，一念之间，他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既然回不去了，便会无所顾忌。
　　“一个活着的人，是不能够凭空消失的，即使萧柏飞再狡猾，再精通技术手段，他也逃不过明天的天罗地网。”梧江一中百年校庆前夕，文彬跟自己的兄弟们对抓捕萧柏飞做着周密的部署。
　　“以萧柏飞的观察能力，这会儿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杀错了仇人，只要知道牛筱雪还活着，他很可能会再度出手。小郑，未来24小时，加派人手盯着牛筱雪，确保她的安全。”文彬郑重其事。
　　“收到！”郑泰严肃应答。
　　“其他人，与各部门做好协调，再熟悉一下不同点位，尤其是各个出入口，还有会场的中心控制室。校庆期间是萧柏飞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逮捕他的关键时刻，大家明天一定要打起万分精神！”文彬与众人对嫌犯抓捕工作做着最后确认。
　　翌日，校庆如期举行，执勤警员按部就班，嘉朗和女警依照计划蹲守在牛筱雪家。
　　院长讲话、优秀代表发言，校友间彼此寒暄，眼看着校庆流程一步步完成，萧柏飞还是没有出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胖虎，打个电话给你partner，问问他们那边怎么样。”郑泰冲着对讲机发话。
　　胖虎听话的打了嘉朗的电话，试了两次，始终无人接听，“怎么搞的这小子，便秘蹲坑也不耽误接电话啊！”
　　正当胖虎第三次按下拨通键时，只听身后“砰当”一声，胖虎本能地一哆嗦，睁得豆圆的眼睛随着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汇集到了侧幕的升降台上，会场之内顿时鸦雀无声。
　　“袋子上有人血！”随着女人的一声惊叫，短暂的静默被打破。
　　离得近的大胆子男人斜斜的挪着步子，努力的向升降机里抛出来的麻袋靠近，正当手要触摸到麻袋时，麻袋突然颤动了一下，发出似是呼救却又含糊不清的“嗯！”声，吓得男人条件反射般把手缩了回来。
　　胖虎和一名便衣率先赶来，合力将这肉粽子似的麻袋解开，里面的人头一露出袋子封口，胖虎就认出来了“牛筱雪？”拽出她嘴里塞的抹布，松开捆绑手脚的绳子，牛筱雪瘫软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说错的话和做错的事负责，诚心忏悔，尽力弥补，什么还小，还年轻，还是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把这些狗屁不通的理由拿来当借口的，都是魔鬼，不值得被原谅。你！牛筱雪！那个千刀万剐都不够赎罪的李盈！还有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的你们！你们都是魔鬼！”几秒刺耳的线路切换声过后，会场扩音器里传出了一个男子冷漠低沉的控诉。
　　在场的人们，除惊慌之外，更多的是疑惑不解。这个人是谁、眼前这是唱的哪一出、自己怎么就成魔鬼了、哪儿跑来的神经病、是恶作剧还是沉浸式的表演秀......无数的问号塞满了呆立在会场的每个校友脑中。
　　突如其来的指责令校领导无不愤怒，刚要发作几句便被黑暗噎得哑口无言，整个会场的灯便瞬间熄灭，只有LED巨幕上闪烁着斑驳的雪花点。
　　雪花点渐渐汇聚，构成了一个美丽少女的黑白画像，更确切地说，那更像是遗照。紧紧盯着屏幕，像是观看一场触目惊心的老电影，台下的人个个不自在得如同受刑，要么不自觉的捏着手心的冷汗，要么揉搓着手臂，以减缓冷空气钻入因惊恐而张开“嘴巴”的毛孔的速度。
　　屏幕继续播放着，多年前校篮球队在队长萧柏飞的带领下横扫千军、大获全胜，校花章安和在啦啦队中耀眼夺目。文艺汇演上翩翩起舞的她，成绩公布栏上名列前茅的她，照顾流浪动物时善良慈悲的她......她曾是多少人心中“完美”的代名词。
　　人们看的入神时，画风却急转直下，一句句言辞污秽的诋毁，一张张不堪入目的暴力袭击，窒息感和压迫感交替作用下，观众们的表情越发复杂。
　　最后一个段落出现时，终于揭开了牛筱雪会变瞎和成为追杀对象的原因。
　　当年，一心要抹黑章安和的李盈三番五次设计陷害安和，而真正令安和成为众矢之的的导火索，是师生恋的视频传播。李盈为了引战打着章安和的名义，在论坛上肆意散播美术教室里不可描述的一幕，美术导师刘华东和艺术生牛筱雪分别是视频中的男女主角。
　　自此，章安和被扣上品行不端的帽子没多久，就又多背了个道德败坏、蛇蝎心肠的骂名。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地处分了她，认识与不认识的同学遇见了都要奚落她一番，论坛里都是诋毁形象的脏话，几乎是所有人都参与到了对她指指点点的谩骂当中。不雅视频女主角牛筱雪更不愿轻易放过她，围追堵截是家常便饭，侮辱打骂全凭心情。
　　章安和堕搂事发当天，牛筱雪还曾带着“左右护法”拎着瓶酸性液体去“收拾”无辜又无助的章安和。
　　“整个事件发生后，没有任何人被问责，始作俑者李盈、衣冠禽兽刘华东、心狠手辣牛筱雪、为了升迁和名誉而漠视一切的校长、还有你们这些眼睁睁看着热闹却无动于衷的观众，你们全都当做无事发生，而可怜的安和却白白地葬送了原本会璀璨耀眼的一生。”扩音器那边的男人愤怒哽咽着，仿佛一字一句都咬着后槽牙。
　　“既然她不在了，你们谁都别想活。”他的声音更沙哑了，最后一句威胁令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道歉！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自己做错了事还去找章安和的麻烦！我不该拿她撒气向她泼硫酸逼得她要跳楼！”牛筱雪哭嚎着，为了活命而不诚恳地忏悔着，“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还要我怎么样啊？”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算是将功补过了，不是真的要我一命抵一命吧......”久久没有听到回音，牛筱雪绝望地自言自语起来。
　　这时，会场里响起刺耳的设备杂音，连牛筱雪身边的胖虎和女警也不得不捂紧耳朵，场中唯一亮光的屏幕突然熄灭，现场陷入一片黑暗，人们逃窜着尖叫着，乱作一团。
　　通讯设备受到信号干扰，警员间沟通被迫阻断，小郑等人依然把守在不同出口。为尽快抓住犯人，降低伤亡风险，文彬只身到配电室重新连接电闸，光明瞬间将会场再度点亮。

---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的身份和联系即将揭开谜底，耐心搓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