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23、心盲（4）

　　说曹操曹操到，小郑接到了动物法医的电话，“喂，郑副队，拉布拉多的尸检报告发到你和文队的邮箱了，经过化验证实，它是死于胃里发现的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俗名dushu强，剂量嘛，杀死个人都绰绰有余。”
　　小郑点开邮件，把导盲犬死因告知给众人。
　　“像这种警惕性和敬业度很高的工作犬，一般不会轻易吃外面的东西。”嘉朗说。
　　“那么问题来了，可以入室给狗投毒，干嘛不顺手给人投毒？和勒死吊死一个人相比，毒死一个人不要太容易。”狗的死因令文彬疑窦丛生。
　　“如果狗不是在外面吃的毒药就只能是在家里被投毒。如果陌生人进了家里，狗会叫，那牛筱雪一定能知道，可是现在不但狗没叫，还吃了老鼠药，那就只能说明狗是被熟人毒死的。”嘉朗推理道。
　　“笛子，狗平时吃饭用的盆儿带回来了吗？”文彬问。
　　“带回来了，一共两个狗盆儿，装狗粮的是旧的，喝水的是新的。都详细检查过，没问题。”王迪说。
　　“那现场有采集到对凶手身份有指向性的证据吗？”文彬问王迪。
　　“凶手作案时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估计戴着帽子、口罩、手套，穿着长衣长裤，甚至穿好了鞋套，在他的全副武装之下，毛慧慧指甲里只采集到少量黑色棉线和聚酰胺纤维，前者应该是挣扎时从凶手身上抓下的，后者应该是来自勒死她的尼龙绳。而不管是帽子、口罩、手套、鞋套、衣服还是尼龙绳，都是最普通最易得的材质。”大概是对案情帮助确实不大，所以王迪才把重点放在了不起眼的面膜上，而没有把这部分资料放在证据链C位来阐释。
　　有限的线索让大家陷入了沉默，文彬眼珠一转，看王迪面对窘境如此轻松，觉得有些不对，手臂直接搂过王迪脖子，发狠地勒在胸前，“你小子是不是又藏着掖着？最好给我憋个大的，不然我想饶了你小的们也不能答应！”
　　“诶呀，快松开！文彬!文哥！文大爷！文祖宗！我说我说！快快快！嘉朗！胖虎！”王迪被勒得发出低沉老迈的嗓音，眼见掰不开文彬的手臂只能一再呼救，张牙舞爪的一只手悬在半空，青筋暴起，白脸瞬间憋成了红脸，一屋子人却见死不救。
　　文彬冷不防一松手，王迪的戏码却还没停，压低嗓子鼓着眼睛拉长音调儿喊“救命！”
　　这时，嘉朗在王迪面前一拍手作打板姿态“CUT!”然后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表示该醒醒了，“哥，戏过了。”
　　王迪松了松颈部肌肉，扭了扭脖子，咳了咳，以作恢复。“那个，刚刚啊，我和文队就是生动地再现了一下案发现场，帮助咱们还原案情，我本人作为模拟道具非常的荣幸，也对受害者的不幸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这种死法相当不好受，死相还很丑。所以我建议，如果以后大家萌生了要死一死的想法，千万不要选这......”王迪给自己铺的台阶还没下完就被文彬打断了。
　　“要不再来一次？”对于文彬的死亡威胁，王迪秒懂，气息还没倒匀呢，果断不敢再废话连篇。
　　“指纹啊，皮屑啊，头发啊，脚印啊，就没有。”王迪说到一半看文彬正要挥拳，赶紧加快了节奏，“但是！在一进门的鞋柜下面，找到了一张昨晚七点下单的外卖小票！”
　　“外卖小票？在我印象里，牛筱雪家里没有外卖啊。”胖虎说。
　　“是没有，卧室客厅找遍了，餐桌上，冰箱里，橱柜里都没有。”王迪说。
　　“那外卖去哪儿了呢？”嘉朗纳闷儿着。
　　“昨晚七点，不就是毛慧慧死前半小时，胃里的食物是死亡前六小时的，外卖她没吃。胖虎，查一下这单外卖，找到配送员。”文彬重新翻看尸检结果核对死亡时间。
　　“收到。”胖虎领命。
　　“嘉朗，走一趟青北，毛慧慧的线索也别漏掉，看看她有没有与什么人结怨。”文彬说。
　　“好的老大。”嘉朗答复。
　　“其他人查查牛筱雪家附近和她住的那栋楼近期有什么异常。牛筱雪的母亲吕娟正在西潭监狱服刑，我会从她这边切入打探些消息。大家各跟一条线，分头行动！”文彬部署了任务，众人各自散去。
　　“文队，那我先去人民医院找牛筱雪了，她应该已经醒了。”小郑说，文彬点了点头。
　　警员来到牛筱雪家，对周围四邻询问昨晚七点到八点之间的情况，那个时段大部分人都在家，不过他们纷纷表示没听到狗叫声或者打斗声，一切如常。同时段出现在这栋楼的外卖骑手多达二十五人次，但电梯内部录像显示并没有骑手到牛筱雪所在楼层送餐。外来人员无异常，难道行凶者是楼内住户？于是，几名侦查员又对楼内居民展开调查，有案底的，近三个月内新入住的，一周内迁出的，可能存在矛盾关系的......层层过筛。耗时，琐碎，重复，乏味，又不见得每次都能有所收获，这样的工作任务往往很考验警员的耐性和细心程度。
　　不是所有场面都真刀真枪的那么刺激，当然，偷奸耍滑斗智斗勇的可能也不止是嫌疑人和犯罪分子，办案过程中的重重阻力大多来自于嫌犯身边人的包庇，要么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要么抛烟雾弹误导侦破方向，要么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要么为了拖延时间。比如，另一边在给牛筱雪做询问笔录的郑副队长，越发觉得面前这位看似是弱势群体，实则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进一步加深了对她身份背景的怀疑。
　　“毛慧慧人怎么样？你们认识多少年了？那么多年没见面，怎么突然约她来你家里？据你所知，毛慧慧此行除了见你还有其他行程吗？她有没有男朋友？据你所知，她有没有得罪过同事领导或者其他人？有没有听毛慧慧提起过是否有仇家或者被人跟踪？毛慧慧经济状况怎么样？她和其他朋友或同事关系怎么样？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仇家？有没有和什么人不和或是闹过矛盾？又或者你曾经可能和什么人结过怨但不自知？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受伤的？......”女警员例行问了很多问题，牛筱雪的答案基本都是否定回答，诸如“不知道、不记得、不清楚、不了解、没听说过、没印象了。”之类的。
　　“牛小姐，请问你和死者毛慧慧的关系怎么样？”女警员询问良久不见收获，小郑出马，提出这个问题似乎刚刚触碰到了核心。
　　“很好啊，她是我最好的闺蜜，自从我看不见了以后，就相当于变成半个废人，相互来往的朋友已经没几个了，只有她还和我保持着联系，不嫌弃我这个瞎子。”牛筱雪说着，仿佛意识到了小郑话有所指，“为什么问我这个？你什么意思啊？怀疑我是吗？她是死在我家里，可是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二人想再问下去时，只见牛筱雪佯装疲惫，不愿继续配合回答“我累了，你们走吧”。
　　返程的路上，女警员问小郑“郑队，你说这牛筱雪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怎么说？”此时的小郑其实已经确定牛筱雪有问题。
　　“你看哈，导盲犬是她的拐杖，毛慧慧是她的闺蜜，一个被毒一个被杀双双死于非命，这就等于是生活支柱和精神支柱同时坍塌了呀！试想一个普通人都会难过好久走不出来，何况她是一个盲女，那该有多无助啊！可我怎么感觉不到她有一点点的伤心呢？再说哪有对好闺蜜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的？我看她们这叫塑料姐妹情还差不多！”女警说道。
　　“是不寻常。我也有两个地方实在想不明白。”小郑若有所思。“第一，外卖投毒的话，可以直接毒死人，也可以先毒晕人再入室杀人，毒死狗却留着人岂不是自找麻烦？第二，她们六点半点了双人份外卖，七点钟毛慧慧死亡，牛筱雪给自己和客人点好外卖不吃却跑去睡觉，有点说不通，况且，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到七点就睡觉的呢。”
　　小郑咬了咬嘴唇，继续推理，“按理说，盲人的听觉很敏锐，不可能对家里有外人闯入毫无察觉。最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杀了一人一狗，唯独牛筱雪安然无恙。其中一定有猫腻。”
　　“郑队，你也怀疑牛筱雪撒谎？”女警员问。
　　“不是怀疑，是肯定！”小郑说。
　　“不过，也有可能是凶手认为盲人无法指认自己，所以大发慈悲放了她一马呗。”女警员做了新的假设。
　　“那也一样说不通，如果凶手七点杀完毛慧慧后和牛筱雪打了照面，看出她是盲人，觉得对自己没威胁，于是留了活口就离开案发现场，那么牛筱雪就更有理由缩短报警时差才对，怎么会拖到九点？按她的说法，她是起来上厕所碰到了毛慧慧吊在半空的双腿，然后发现导盲犬也没了声音，这才知道家里出事报了警。噢，对了，她报警没找110，直接打的文队手机。”小郑说。
　　“匪夷所思。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女警员深深地陷入了对牛筱雪迷惑行为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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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比眼睛看不见更恐怖的，是心灵的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