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22、心盲（3）

　　离开圣安路教堂后，一路回想，文彬记起了唐川，是高三寄读那年一个彼此交流记录为零的旧同学，只是在大脑里寻找他的名字耗费了些时间。记得他，不是因为那年的布告栏下他曾在人群中嚣张地多看了自己一眼，而是他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呵，是那小子，一点儿也没变。”文彬面带笑意。
　　回到警局，文彬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牛筱雪的急救电话，“文警官，死人了！死人了！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的朋友死了，我实在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
　　“牛筱雪？”这是文彬手机里没存储过的号码，声音像是牛筱雪，他确认着。
　　“我摸到了她的脚！她就在我家里，还有我的狗，它也不行了！你能来我家吗！”牛筱雪语无伦次。
　　“牛筱雪，你先别慌，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文彬边说着边穿起外套朝办公室外走去，对嘉朗和胖虎分别打了个响指，两人便起身紧随其后。
　　文彬三人赶到牛筱雪家，嘉朗抬手要去敲门，却被胖虎提醒门是虚掩着的，嘎吱一声，牛家的防盗门被缓缓打开，房内漆黑一片。
　　灯一开，只见牛筱雪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旁边躺着口吐白沫的拉布拉多导盲犬，看样子狗已经不行了。
　　“你好，牛小姐，我们是警察。”来时的路上已经听文队介绍了情况，嘉朗走在最前面，询问当事人情况。
　　“额，如果是爱犬生病了，我可以帮你叫宠物医生。”嘉朗见屋内貌似没有其他人，而牛筱雪守在导盲犬旁边一动不动，如果她所说的死去的朋友就是这只狗狗，那专门打给文彬报警不免有些小题大做。
　　“它不是宠物！它是我的朋友！”牛筱雪激动地反驳嘉朗。
　　“好！那，要不要送你的朋友去看医生？它好像不太舒服。”嘉朗顺着牛筱雪的话问道。
　　“不用了，它已经走了。”牛筱雪说。
　　“牛筱雪，你说你的朋友死了，就在你家里，他人呢？”文彬干脆对眼前这些文字游戏忽略不计，直奔主题，如果有这么个人，他的职业倒是能起到一定作用，如果没这么个人，也不算白来，起码能证实没有人遇害。
　　这时，胖虎发现了浴室里的异常，毛玻璃后似乎隐约透着一道悬空的黑影，他提高戒备，小心翼翼推开浴室的门，果然，里面吊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披散着和牛筱雪差不多长度的头发，穿着条和牛筱雪同款的连衣睡裙。
　　“文哥！”胖虎立刻呼叫上司来看。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闺蜜。我已经变成了这样，母亲坐了牢，现在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了，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瘫坐在原地的牛筱雪抽泣着说。
　　“你别激动，先起来吧，后面的事情警察会处理的。”嘉朗扶起牛筱雪，耐心安抚着，“能不能详细地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彬即刻对牛筱雪家进行了勘察寻找有用线索。缢亡者大多是自杀，但是特地跑到别人家去自杀的还闻所未闻，况且她和屋主人又是好姐妹，即使是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关系也该选择杀死对方而不是自杀；再者，死者吊死在浴室里，但两只拖鞋却四仰八叉地散落在客厅里，如果不是挣扎时踢掉的，拖鞋不会离死者那么远，也不会是那副“意见不合”的造型。由此推断，如果定性为自杀说服力有些薄弱，女人的死因有疑点，警方应该介入调查。
　　胖虎领会了文彬的意思，第一时间向局里电话汇报了命案情况，大队人马即将抵达现场。
　　很快，多方确认了信息，死者毛慧慧，华岚省青北市人，常住地以及工作所在地均为省会青北市。据高铁订票记录显示，毛慧慧一天前刚到梧江市，预计停留一周，公司确认无外派任务，这一周请了假是其私人时间，有青北同事说她提过要专程来梧江访友。也就是说，毛慧慧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探望好友牛筱雪。
　　“千里送尸体？就是关系好成亲娘两也不至于吧！”翌日队内分析会上，相关基本资料一一呈现，小郑感叹道，“自杀是肯定不能够啊！”
　　“牛筱雪那儿怎么说？”文彬问嘉朗。
　　“没问出什么特别的，就是她觉得自己出事儿以后太孤独了，想约毛慧慧来家里住几天陪陪她，她们是儿时的玩伴，一直很投机，后来牛筱雪跟着她妈来梧江定居，两个人就再没见过，但是联系一直都没断。”嘉朗总结了他和牛筱雪谈话的大体内容。
　　“多年不见，好的时候没功夫见面，瞎了没人搭理了想起发小了，一约人家还真来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嘛！”王迪见缝插针，听来像是在讽刺牛筱雪。
　　“诶诶诶，人家刚死了闺蜜够惨了，你这话可不地道。”小郑评判着王迪这番话暗含的指向性。
　　“我怎么了，我这话也没毛病啊？不然你给我解释解释，毛慧慧好端端的，在青北那么些年都没事儿，到了梧江地界，怎么一落地就出事儿了？怎么就死在牛筱雪家了？”王迪来势汹汹，握住小郑起范儿欲辩解的食指，抢先一步继续发问“我再问问你，关系要真是像说的那么好怎么会一直没见面？搁在正常人身上，那么些年没见了，没事儿干嘛邀请一个近乎陌生掉的‘网友’到自己家里来住一周？你会吗？反正我不会！而且好巧不巧的，一面基就死你家里了，你不觉得这很不科学么？”
　　本来一肚子辩词的小郑竟然被王迪的连珠炮轰炸的吃了螺丝钉，“那，那也有可能.....反正......咳，我不跟你争！”结果发现自己一时间编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一甩袖子拽出被王迪攥住的手指，放弃斗争，缴械投降，不情愿地献上范德彪式的白旗“算算算算你有道理”。
　　“我们不能忽视任何一种可能性，不管它多离奇、多不可能，也不管涉案人是否弱势、有多弱势。就目前看，报案人牛筱雪在体能方面不大具备单独作案的条件，应该不是凶手，但也许凶手是冲着她来的。”文彬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不过，当事人对细节的描述太模棱两可了，小郑，待会儿你再去找牛筱雪问详细些。”因为发生了命案，牛筱雪既不能、也不敢在家里过夜，由女民警陪着在人民医院呆了一宿，快天亮才睡着，估摸着这会儿也该镇静下来了，文彬提前安排小郑跑一趟，预备把该问的都问清楚。
　　“收到。”小郑答。
　　“胖虎，去把老周请来！”法医周扬迟迟未到，文彬只能差人去请。
　　“不用不用！报告在我这儿呢，老周早上忙完就请假回去了，要点已经都告诉我了，他的部分由我转述。”王迪及时叫住起身的胖虎。
　　“好，那就从毛慧慧的死因说起吧。”文彬说。
　　王迪把尸检结果递给文彬，“经过法医人员通宵作业，凭借他们不辞辛劳的付出以及一丝不苟的严谨，对被害者毛慧慧之死得出如下结论：毛慧慧，女性，二十六岁，面部青紫肿胀，眼结膜有出血点，甲状软骨及舌骨骨折，四肢有抵抗伤，勒沟表皮脱落，边缘不齐，伤痕呈间断环形，系颈部压迫窒息死亡，也就是机械性窒息。特别说明哦，她是被勒死的。”王迪贴心的用夸张表情在结尾做了特别提示。
　　“勒死再吊起来，费那么大劲应该不是为了防止她没死透......一定是计划伪装成自杀来掩盖他杀的犯罪事实。”胖虎思考着。
　　“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让你小子蒙对了！”王迪戏谑地为胖虎点了个赞。
　　“物证，继续。”文彬示意王迪列出证据。
　　王迪切换了显示图片，不断放大，将范围锁定在了客厅地面靠近墙边的一团白色布状物体。
　　“这是什么？抹布？用过的湿纸巾？”嘉朗眯着眼睛用力看。
　　“嗯......这个是一片护肤品质绝佳的面膜，我和我女朋友平时都爱用，这牌子正经挺贵的，补水效果杠杠滴，就这么扔了，太可惜了。”王迪惋惜着，手掌贴向自己的脸颊。
　　“行啊笛子，真看不出来，大老爷们儿你还敷面膜呐？娘不娘啊！”小郑用拇指和食指捏起王迪的下巴打量着他的脸蛋儿，伴着咋舌挖苦起来。
　　“你个单身狗你不懂，我那敷的是面膜吗？我敷的是爱情的神仙水！面膜滋润的是皮肤，保护的是容颜，可我滋润和保护的，那可是你未来大嫂我未来媳妇儿的心啊！不懂你就多学学哥哥吧！”大伙儿只知道王迪是个老婆奴，但没想到他还有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当场被肉麻的话恶心倒一大片。
　　“话说地上这个面膜啊，离其中一只拖鞋不远，我从死者毛慧慧脸上提取的皮肤组织样本里就含有这个面膜的成分，所以说她在死之前可能正在敷面膜，而面膜又可能是在挣扎过程中掉落在地上的。”王迪一秒变脸，切回正经频道，说出关于面膜的猜想。
　　“牛筱雪家所有的房间都很整洁，没理由反而把接待外人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家里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凶手目标明确，不求财色只要人命，这就印证了毛慧慧是先被勒死在客厅，而后才被吊在浴室伪装出自杀假象，这点是牛筱雪做不到的，能够确定现场有第三人，也就是凶手。”文彬从现场环境着手，结合当前已知线索作分析。
　　“对了，狗的死因验了吗？”一直在讨论人，文彬忽然想起还有一条狗的事儿。
　　“啊？狗？”注意力全放在了人身上的王迪被问的一脸懵。
　　“噢，对，没来得及说呢，那只导盲犬！陪护警员在牛筱雪那儿做了好几个小时思想工作，她邻睡着前才勉强同意解剖，动物法医正验呢！”小郑摸了摸后脑勺，把这茬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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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让这次的尸体穿件白色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