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12、孰罪（2）

　　胖虎顺着文彬的思路，寻找着每一个合理的答案，浓密的眉毛紧拧在一起，在眉心连成了一个勾形对号，胖胖的拳头里，食指来回抠着后脑勺，似乎是这样做就会有刺激脑神经尽快做出反应的作用。
　　胖虎旁边幸灾乐祸、抿嘴偷笑的嘉朗成了文彬新的追问目标，只见他眉弓一挑，人没有动，但目光已经从胖虎的圆脑袋移到了嘉朗的小白脸儿上。“小子，你说说看。”
　　高虎和王嘉朗一胖一瘦、一黑一白，是两个刚走出校门没多久的愣头青，一毕业就跟着文彬这号破案狂魔，那绝对是无数警界学霸羡慕不来的，不过也是无数警界学渣避之不及的，奈何这二位可不是挤破头自愿出现在这儿的，他们是被文彬无意挑中的“天选之子”。
　　“就这两个吧”在一小沓警校学员资料中，文彬直接翻到了末页，指着名单里综合成绩排在最尾的两个名字。
　　“这也太......草率了吧，郎局让你选几个得力的培养，顶头大老板这么瞧得起你，你倒好，看都不看仔细就拍板儿定了？单说排头这几个都是好苗子，各个分局肯定都抢着要呢，我看你还是再研究研究吧，末尾这两个可是最差的。”小郑接过名单深表诧异。
　　“就是因为他们够普通，我们队里还缺有特色的人么？”文彬把办公桌上沉积的档案整理回档案柜，一边给郑副队长答疑。
　　小赵看向文彬办公室外的同僚，太帅的，太丑的，太阳刚的，太阴柔的......无奈摇了摇头，“不缺”。
　　“刚出学校的人，尤其是成绩还不错的，势必会恪守陈规，死板，执拗，一根筋，做事说话像个唐僧，你受得了么？”文彬又抛出一问。
　　小郑努着嘴，不加犹豫地回答“受不了。”
　　“他们也不是一无是处，理论成绩差，办案的时候思维干扰小，还有，你没看到他们的单项成绩吗，一个擅长近距离擒拿格斗，一个搞远程射击一流，多互补的一对CP！”文彬继续着自己的说辞。
　　“这也行......”小郑难以置信但也自知说不过文彬。
　　这时周扬拿着尸检报告进了文彬办公室，小郑像看救兵一般，“哎，老周你来的正好，局里让挑些潜力股，人人都抢着要精英，就他专挑偏才，还捡一对儿，这不是拉低整体战斗实力么！你快劝劝，劝劝。”
　　不想周扬劝的却是小郑“人人都要精英，谁给菜鸟机会？打个比方，咖啡苦得发涩，伴侣甜得齁咸，单拎出来发腻，但是一中和，人间极品。”周扬轻轻弹了弹文彬茶几上装着咖啡和伴侣的两个盒子，“再说，文彬是谁啊，把菜鸟培养成精英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反倒是你，对自己头儿怎么这点儿信心都没有呢！”灵魂拷问之下，小郑彻底没话说了。周扬这才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文彬，“10.20事件遇害者尸检结果。”
　　“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王迪了。”小郑求援场外宣告失败。
　　“去吧，把名单报给郎局，这两个人我要了。”文彬对小郑说。
　　这就是高虎和王嘉朗会出现在文彬队里的原因。
　　回到现在，文彬让嘉朗说说对分尸案的看法，嘉朗也不藏着掖着，“关于死者消失的头，有两种可能。一，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头颅被专门保存或单独处理掉了；二，头和死者身体其他三个部分一样被丢弃了，只是目前还没有被人发现。鉴于躯干部分的衣物保留情况，说明凶手并没有刻意隐藏死者身份，所以前一种猜想的可能性相对较低，我倾向于后者。已知的三处抛尸地分别位于城北、城西、城南，都是选在人烟稀少的位置。方位上看，头颅极有可能被抛东边，梧江东边是海，也是抛尸的最佳地点之一，所以东部海岸有可能是第四处尸源地。”
　　嘉朗稍作思考继续说，“另外，如果头颅在东边的假设成立，也就是重量较轻的双臂，双腿，头颅分别在北、西、东三个方向。而分量最重的躯干在南边，可能是因为不易于远途运输，在案发现场附近就地掩埋更保险一点，所以南区近期的失踪人口暂时可作为重点排查对象。”
　　当大家以为文彬应该很满意这个一气呵成的案情分析时，文彬却没有就此打住，他继续发问“根据法医估算，三处尸骸虽然被发现的时间不同，但被肢解抛尸的时间前后间隔不超过一天，请问，一个单独行凶且初次作案的犯罪分子，他是怎么做到在条件恶劣的台风环境下一天之内完成杀人、分尸、围着整个梧江城的边缘跑五百公里的？”
　　文彬给了大家几秒的缓冲时间后往下进行“假设头颅被抛到东部海岸成立，凶手夜里外出抛尸，从城南烂尾楼出发到东部海岸，再到北郊安全填埋场，再到西山森林公园，最短距离总长度大约480公里，填埋场报案时间是后半夜两点。而案发前后两天内，东部海岸到北郊的必经之路——樱花大桥，一直处于封锁状态，只能绕路西行进市区再向北。沿途重重路障，先不说方不方便，你觉得时间上来得及么？”文彬在地图上描出了一条近似“M”字的路线，等待嘉朗给出结论。
　　嘉朗又呆又蒙圈，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好像，来不及......”
　　文彬又耐心引导，“那换一条，凶手冒着强台风天黑出发抛尸，从城南直接到城北再去城西，又或者从城南先到城西再去城北，两点钟是否有可能出现在城北？”文彬的脸上似乎写着“请回答”三个字。
　　片刻后，陆续有人接话“完全有可能！”
　　嘉朗看着文彬新画的路线仍有不解，自顾自地贴到板子前分别又补了一笔，一个像“N”字，一个像“L”字。自己嘟囔着，“也就是说，如果两点前出现在城北的目击证词成立，凶手不可能在天亮前到达东部海岸，天亮抛尸一定会被渔民发现，可是按照他抛尸的逻辑推理，他又极有可能在同一天把尸体丢到不同方位混淆视听，看上去聪明又很幼稚的一个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小郑实在忍不住了拍拍正天旋地转的嘉朗，憋着笑说“傻小子，别琢磨了，听文队故意绕你呢，凶手至少有两个人，走吧。”
　　嘉朗这才恍然大悟，再一看，身后夹着文件无奈摇头的同僚们已经渐渐撤出会议室，他忙抓住小郑胳膊问“郑队，他们怎么走了？”
　　“兵贵神速，查案去了呗，任务都分配完了，跑现场的跑现场，调监控的调监控，走访排查的走访排查，就你还跟这儿杵着发愣呢。”小郑老道地回答。
　　“啊？这么快？我脑子里的弯儿还没转过来呢......”嘉朗这才从自己思绪混乱的小宇宙跳出来。
　　“你跟胖虎一组，赶紧去吧！”望着一溜烟儿跑开的嘉朗，小郑露出了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这傻小子，可真行！”
　　匆匆忙忙上了车，眼看着别的小组先后驱车驶离大院儿而旁边木头似的胖虎还像个没事儿人儿，嘉朗急得干瞪眼，“不是，大哥你干嘛呢，走啊！”
　　“走什么走，人还没齐呢。”胖虎倒是淡定。
　　这时，后座的车门一开一合，“今天你们跟我，出发！”后视镜里出现了已然在闭目养神的文彬大佬。
　　出行半日，几路人马各有所获，只有到了城南艺术园区的文彬三人还没开张，既不去案发现场复查线索，也不去找报案人了解情况，两个小的跟着大的东逛西逛最后进了间面馆儿，文队日理万机的顾不上吃饭补补能量也就算了，这死壮的胖虎怎么没心没肺的也开吃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人高马大虎头虎脑，那名字取得真是一点儿没错，查案时间紧张，寻找线索迫在眉睫，他们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操心上火的嘉朗握着筷子犹犹豫豫，焦虑地叹息着，“诶，简直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胖虎哪顾得上他，侧脸瞥了嘉朗一眼又埋头继续。
　　“你不吃饱，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在哪儿晕倒，兄弟们就在哪儿把你埋了。”文彬注意到了嘉朗沉不住气，接着吃面，没抬眼看他，但这恐吓有效，嘉朗听了立刻乖乖吃面。
　　孩子就是孩子，文彬怎么会不知道嘉朗在想什么，他亲自带着两个小鬼无非是想开个小灶耐心培养，新人嘛，需要机会，更需要好团队好师傅。上次派他们跟搜证的高手，这次派他们跟审问的行家，下次派他们跟变装的达人，总之随时教学，随时验收。
　　接近用餐时间，与面店一街之隔的传媒学院路边停了满满一排不同档次的轿车，留心的话，会在车顶发现不同的饮料，当路过的学生把饮料取下来，车子也就会离开。
　　不多时，碗里食物便被扫荡得七七八八，文彬抬手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
　　小的们这才看出原来老大选在这家店解决午饭并不是随随便便，他蹲人的意图随着几个装扮嘻哈的少年进入面店而变得明朗化。他们装束前卫，打扮时髦，十八九岁的样子，三男一女中，女孩儿扎着拳击辫画着夸张的眼线，短款的网状背心配热裤令完美的腰线得以凸显，旁边的墨镜男穿着同款的限量球鞋，应该是女孩儿的男朋友，对面那二位也不简单，一个打了唇钉，一个留了脏辫儿，放在校园里怎么看都是会被教导处罚站等待家长认领的不良少年。
　　“胖虎，没吃饱吧？”文彬不顾胖虎这一碗还没吃完，就命令嘉朗道，“去，到点餐台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再来一份儿！”嘉朗会意，走到少年们身后排队。
　　等嘉朗重新回到座位，文彬向前探头轻声问“听到什么了？”
　　“他们在讨论待会儿去涂鸦的地点”嘉朗发觉文彬似乎早有预料，心里又是好奇又是佩服，“就在艺术园区附近的烂尾楼。老大，你真是神了！”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那里死过人，太晦气了！”几个学生中，女孩儿建议更改活动地点。
　　“怎么，怕了？有我你怕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做鬼也不会找你！”墨镜男这么一吓唬，女孩儿原本不安的心......就更不安了。
　　唇钉男放下手机，若有所思“你们最近看见皮球儿了吗，发微信也不回，电话一直关机，怎么找不着这家伙了？”
　　“没联系，半个月没见着人影儿了，反正没找过我。”脏辫儿男搭话，转念一想，好像又知道是为什么了，“好像自从发现那个箱子以后他就再没露过面儿吧？你们算算时间！”
　　“还真是，心理阴影可以有，但缓冲时间有点儿长。”墨镜男说。
　　“那是够吓人的嘛，都怪你，划拳输了就罚酒呗，下着雨非要他去烂尾楼大冒险，那种地方碰到死人，换成我也吓破胆了。”回忆起八月中的某天，令女孩儿心有余悸。

---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父亲”文彬与他的小徒弟，哪个你更中意？哪个深得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