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11、孰罪（1）

　　撸烤串儿，喝啤酒，三五好友，老少咸宜。小美，匹匹，陈曦给程琳扫完墓回到市区已经是晚饭时间，挑了个热闹的露天大排档，各怀心事地坐下来。陈曦还在为自己“撞鬼”的经历瑟瑟发抖，匹匹对小美在墓地遇见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不明来历的男人而耿耿于怀，小美还没完全从送别逝者的悲伤里走出来。
　　“三位想吃点儿什么呀？”三个人的低气压和周围的嘈杂形成极大反差，点菜小哥端着空荡荡的下单簿无从下笔，“今天生蚝特别新鲜，要不给您三位来一打？”看看两眼无神的她，瞧瞧神经兮兮的他，望望丧眉耷眼的她，远处催单加单的叫声不绝于耳，小哥不再推荐，留下一句“想好了叫我吧！”就恢复了跑步服务的状态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几瓶啤酒，几把烤串下肚，冷空气终于散去，聊起天来，人就解冻了。在两个八婆的追问下，小美说出了关于姐姐的过往，以及两年前请了长假消失过一段时间的原因。
　　匹匹把萧柏飞的事儿刨问个底朝天，听完来龙去脉，了解到假想敌与小美之间不存在他担心的那种特殊交情，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同时，也对失去至亲的小美又添了几分怜惜。
　　“原来你还有个亲姐姐，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个萧柏飞是不是对她很专情啊？”陈曦嘴里塞着肉也阻挡不了打探消息的好奇心。
　　“这两年每到我姐姐的忌日，她的墓碑前就会出现一束很清新的花，蓝白相间的满天星搭配白色小雏菊，知道祭奠时间和生前喜好，又总是走在我前面的人，应该是他吧。”小美没有直接回答。
　　“要我说，他是因为内疚而放不下，这么多年了，应该都记不起人长什么样儿了。”匹匹从男性角度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过显然，两个女孩儿并不能认同这样冷血的说法，不约而同地停下所有正在进行的肢体活动白眼翻着他。
　　低气压的氛围被小美的来电铃声阻断，匹匹长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又对着陈曦理论，小声嘟嘟囔囔着“我没说错啊，你们女生就是容易被男人的外表所蒙蔽。”
　　陈曦抓起一把青椒串串猛塞到匹匹嘴里“吃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美恭敬的的聊着电话，看到一把青椒串儿毁在怕辣的匹匹口下，一脸心疼出了神，对，心疼的是辣椒。电话那边传来呼叫的声音“小美？还在吗？”
　　“嗯，我在听呢。”小美回答。
　　电话那边继续叮嘱“那行，你掐好时间，尽量不要迟到啊！到时候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谁啊？”陈曦问小美。
　　“以前的班长，通知学校下个月七十周年校庆，问我去不去，他那儿好统计观礼人数。”小美把杯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欸，让不让带家属啊，我可随时有空！”匹匹撞了撞小美肩膀，疯狂暗示自己有意同行。
　　小美一声高呼“买单！”拿起皮夹走去结账，摆锤一样再撞过来的匹匹直接一个扑空倒在了长凳上。
　　看热闹的陈曦忍不住奚落道“有句话说得好啊，车和车相撞叫车祸，人和人相撞叫爱情。可现实是，车和车总是相让，人和人总是错过。匹匹，别费劲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匹匹挥拳吓唬陈曦“迟早撕烂了你这张碎嘴！”
　　延续了七月的阴霾，八月的台风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人们的外出活动，手机里橙色预警的提示比垃圾短信出现频率还要高。
　　天气的不便，倒是短时间一定程度地降低了梧江的犯案率，警队没有什么新案子，只能拿些没着落的陈年旧案打发时间。文彬一会儿到法医中心串串门儿，一会儿到物证科溜溜弯儿，靠看别人整理档案给自己解闷儿，再看闲得快结蜘蛛网的王迪和周扬，连交通肇事案都不由分说的抢着去验，宁可冒着雨出外勤也不想憋在座位上观雨、听雨了。
　　医院也不是特别忙，安排大家轮流消耗待清年假。被放假的单身女青年章静美在家啃着香肠卤蛋泡着方便面；殷勤的帅小伙儿易匹打包好爱心便当送货上门，每一颗青豆和小番茄都要排排站好摆成爱你的形状；执勤的老巡警吴海旭感叹天气糟糕却天下太平的好日子。直到月底的某一天......
　　“一个月没出来透气，可把我憋坏了！”中老年徒步团体中，一位兴奋的大妈和周围的队友吐槽台风。“幸亏这天晴回来了，要不真以为它漏了。”
　　“没出门儿就对啦，咱们团那个咋咋呼呼的老刘头儿，嫌屋里呆着没劲憋得慌，不听儿女劝非要出去瞎转悠，结果你猜怎么样，台风把广告牌吹掀了，那速度谁能说得准呐，正好就砸到他头上，那么老长的一个大口子啊，缝了多少针咱不论，活生生白遭这份儿罪依我看就不值当。”她后面的大爷比比画画回应着。
　　这时候领队善意地提醒着大伙儿“同志们留神脚下！走路稳当着点儿，这才放晴没几天，难免有的地方泥泞湿滑，别摔一跤回头可就热闹了。”
　　最先说话那位大妈抬头看领队说话，一闪神就真的踩空一脚，人跟着登山杖轱辘了五周半，整个脸直接扣进了堆着些许积水的小泥潭，背上还横叠着那个被她误伤铲倒的领队。后面的团员见状，小心翼翼朝他们的位置行进，由远而近传来询问的高呼声“没事儿吧！先别动，等我们过去！”
　　待摔倒的大妈反应过来，抬起泥脸吐出嘴里的脏水懵懵地回答“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啊，没事儿没事儿，这幅骨架还没散花儿呢”，被扶起来和领队坐在原地，清理着自己身上的污垢，索性是在草甸上打滚儿没撞到石头，俩人都没什么外伤，众人再看看二人的泥滚造型也是忍俊不禁。
　　休息够了，大妈从身旁拾起登山拐杖，想借力拄着支撑自己站起来，可眼尖的一位大爷惊声喝道“等一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大妈被这么突兀的一吼吓得不轻，又是一个屁蹲儿坐在了地上，“哎呀，老李你别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手上能拿什么，登山手杖呗！”说着把手里的棍子朝大爷的角度伸给他看。这一看，手里拿的棍仗哪还是原来的样子，往地上远远一丢，声音打起颤抖“这这.....这是什么？我的天呐，要了亲命了！”
　　领队上前蹲下仔细端详一番，不禁脸色一变，“瞧着像一根骨头吧？估摸着是动物的，没准儿是人也有可能，不好说。”
　　“是人的......骨头吗？”木讷地蹦了几个字，大妈原地晕厥过去。
　　之后，自然是受伤受惊的几位送医，镇定留守的几位报警。法医赶到西山森林公园，确认了他们发现的“手杖”是人骨，警方立刻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和保护。
　　两天后，梧江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刑警支队队长文彬接到了上级命令，负责侦办一起杀人抛尸案。
　　大案件之于刑警队，如同咖啡之于加班族，先让人兴奋后让人疲惫，熟悉完相关卷宗后，文彬向局长行礼承诺“保证完成任务！”
　　片刻，刑警办公区的长桌上响起指节敲击的两声脆响，“新案子，讨论一下？”警员抬眼看到文彬手里的档案袋，迅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相信近期的几宗抛尸案大家已经有所耳闻。短短几周，相继在北区，西区，南区发现了属于同一名中国籍成年男子的四肢和躯干，DNA不在公安部基因库，说明无前科，但头还没找到。死者身份信息还无法确认。目前只能从发现尸体的几处地理位置下手。”文彬把资料图片贴在白板上，又一一对应地补充上关键的文字信息。
　　八月十日，北郊安全填埋场附近，黑色塑胶袋装有一对上肢。
　　八月十七日，城南烂尾楼，灰色二十六寸旅行箱装有躯干，上衣沾有不属于死者的血迹。
　　八月二十九日，西山森林公园内，部分股骨和胫骨。
　　“死者伤口粗糙，凶手在肢解两只手臂时，采用了不同的作案工具。伤口处提取到了衣物纤维和丙烯颜料。与事后发现的行李箱分尸案死者衣着残留的丙烯一致，证实为同一人。凶手把死者的腿丢在了公园山坡，被野狗啃得只剩下骨头。法医重组尸体后，证实死因是急性失血性休克，死者左胸前多刃刺切创是致命伤。截至目前，死者的头还没出现。”文彬清了清嗓子，“案子于今天正式由各辖区移交给市局刑警支队，限期三天！”
　　在座警员纷纷哗然，“三天哪够啊，死者身份还没着落呢，社会关系一无所知啊......”，“这么丁点儿时间，别说破案抓人了，死的是谁都不知道，这不开玩笑么！”一瞬间，大家对于这样紧张到令人发指的限期是难为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郑不耐烦地敲敲桌子“都静静，静静！第一天当警察啊？这么多线索还要什么自行车？一个个装模作样的，不就是想敲文队一顿大的么，你们这点儿小心思，我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说着，小郑转过身子对其他警员严肃脸一秒切换成阴险的坏笑，“过分，别总盯着那贵的，研究研究攻略，随便挑个人均七八百的西餐厅，对付对付差不多就行了。”
　　文彬抱着交叉的双臂，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群戏精呈现拙劣的演技，为了尽早结束话题，好为办案节约时间，只好速战速决的答应“案子破了，全市的馆子随便挑。”
　　此话一出，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把注意力无缝转接回案情上，显然大家等的就是这句话。
　　年轻的胖虎率先发言。“从死者伤口看，处理得非常凌乱，说明凶手肢解尸体的手法并不熟练，很可能是初犯。随手拿起的作案工具并不合手，所以中途需要更换。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提前准备好工具，这场谋杀事前并无预谋。”
　　胖虎说完，没有从文队脸上看到赞许和肯定，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丙烯主要用途是做油画颜料，凶手或者被害人的工作和生活中可能会接触得到。被害人死后皮肤上沾有丙烯则证明他就是在随时都能接触到这种颜料的地方。排查范围可以初步划定为在建状态的装修工程，还有美术院校等常见的场所。”
　　“你似乎遗漏了些细节。”文彬待新人，如兄如父，鲜少夸奖，近乎苛刻，生命不是儿戏，他们要对所有人负责，无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比如，第一次作案，凶手为什么会选择麻烦的分尸？又为什么会选择城北、城西、城南几处，大费周章地抛尸？死者的头会在哪里？和分尸、抛尸相比，脱下死者衣物是很轻松的事情，为什么凶手反而把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证据留了下来？”文彬提出了一大串问题考验胖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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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大妈永远是你大妈，摔一跤都能辅助破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