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迷徒》白宝司

13、孰罪（3）

　　梧江市城南艺术园作为地标打卡圣地，在整个海兰省远近闻名，国内知名传媒院校、国际顶尖动漫工作室、大师级私人画廊、网红林荫大道、引进人才别墅区等等构成了一道独特风景线，就连附近平时鲜有人迹的废弃工厂，也成了年轻人争相改造的对象，因为主建筑被拆除了一半，所以每当人们提起时，都称呼它为“那座烂尾楼”。
　　对他们来说，推开那吱吱作响的生锈大门，就等于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充满趣味的乐园。因此，他们热衷于在这里拍照、COSPLAY、直播、聚餐、墙绘、大冒险......乐此不疲。乐园里，藏着一些人向往的纯净自由，却也隐匿着另一些人的肮脏污垢。
　　八月十七号晚，已经被风雨困在家里多天的少年们终于按捺不住躁动的情绪，相约到别墅区墨镜男家里见面，为了解闷而游戏的一群人，由唱歌跳舞变成了喝酒划拳大冒险。
　　“这种鬼天气，街上也没什么人，光喝酒太无聊了，大冒险很便宜你了，不过气氛这么好，就来点儿猛的吧！”脏辫儿男说。
　　输了划拳的皮球儿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无所谓啊，你想得出，我做得到！”
　　“各位，我有个主意！”墨镜男嘴角勾出坏笑的角度。
　　二十分钟后，烂尾楼大门外响起了电话铃声，“喂，到了吗？”是唇钉男的声音，貌似是想在皮球儿进去之前叮嘱几句。
　　“到了。”皮球儿回答。
　　“打开视频，到楼里找到上次烧烤剩下的两瓶洋酒，不过具体放哪儿了我真不记得，哈哈，你好好找，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摸摸，找到了就回来！视频开着，我们在家里等你呦！”墨镜男抢过手机发布了大冒险的具体活动。
　　“会不会有危险啊，看上去有点儿恐怖。”拳击辫女孩儿略显担心。
　　“隔着屏幕看恐怖直播是这种效果了，身在现场一定没什么可怕的，这都是光线和镜头效果，皮球儿是谁啊，不需要替他担心！”脏辫儿男一副坐等看戏的心态悠哉悠哉。
　　本就是荒芜之地，夜幕独行，又是电闪雷鸣，又是风雨大作，老旧管道里水流滴滴答答，视频另一端拳击辫女孩儿一惊一乍，地上杂乱的玻璃酒瓶和喷漆铁罐不小心被踢滚到油桶边引起一串碰撞，所有的毛孔被无限扩大，倒灌入丝丝冷风的身体不禁汗毛立起，无所顾忌的皮球儿越发心虚，四处胡乱翻找着指定目标，“快点找到快点逃！”皮球儿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皮球儿，你看看拐角柜子里，可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唇钉男提醒道。
　　皮球儿听了唇钉男的建议朝着角落走去，顺利找到了洋酒，终于松一口气，可以离开。
　　“等等，下面那个箱子是谁的？打开看看！”墨镜男提出了新的要求。
　　“不是我们的东西，还是别动了。”女孩儿试图阻止。
　　“打开看看又没什么损失，里面可能会有好东西！”墨镜男说。
　　“对啊，皮球儿，难关已经闯完了，区区一个箱子你不至于害怕吧！”脏辫儿男在旁边用激将法。
　　“好，开就开。”皮球儿放下洋酒去开旅行箱。
　　当拉链逐渐拉开，伴随箱盖“砰”的一声落到地面，手电光映射出周遭飞起的灰尘，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心跳的声音直顶耳膜。“Boom!有炸弹哪！”墨镜男突然对女孩儿大喊，吓得她急忙捂住眼睛钻到墨镜男敞开的怀里。
　　得逞的墨镜男哈哈大笑，其他人只能无语还以白眼。
　　而电话另一端的皮球儿似乎未受别墅的气氛影响，当他们再看向画面，才注意到皮球儿的视角里出现了一个血迹模糊的身躯，没有头，没有四肢，硬生生卷曲在箱子里，所有人都震惊得不知所措，比炸弹还让人怕得不敢动弹。片刻缓神，墨镜男用颤抖的手指捂住女孩儿僵直的双眼，弱弱地用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鬼话安抚道：“行为艺术......行为艺术......”
　　由此，南区警局对行李箱藏尸案展开了调查。
　　半个月过去了，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多少还有些令人难忘，眼前这四个年轻人状态还算好的，与不完整无名尸体独处了好一会儿的皮球儿就没那么幸运了。据说是惊吓过度，导致患上了暂时性失语症，打从出事儿那天以来一直躲在家里疗养再没出过门，办案警员几次登门都无功而返，目击信息都是从报案这四个人口中得到的。
　　南城艺术园区大大小小餐厅好几十家，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就遇到了这几个人，当然不是偶然。
　　传媒学院每年都会有很多学生选择在暑假来艺术园周围做兼职，而且长假期间食堂不开，在校生要么叫外卖要么到马路对面的园区来吃饭，这家店距离最近，好评率最高，出餐快，价格合理。同时，通向烂尾楼的路只有一条，并且必须要经过这家店。
　　嘉朗经过一番观察，勘破了文彬的用意，尤其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到那四个报案人，这个点虽然还没想通，但直觉无比神奇，不由得向文彬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不是说约在这儿见面吗？时间到了，人怎么还没来，天黑了去烂尾楼还画个毛线？”唇钉男问脏辫儿男。
　　“是啊，约好了两点，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吧。”脏辫儿男手机上出现了拨号给文警官的状态。
　　文彬手机铃响，起身走向四个少年。原来上午出发前他联络了报案人中的一个，请他们一起到平时最常去的地方见面，以便了解案件信息。这个被嘉朗视为“料事先知”的解读其实是个“事先安排”。
　　“麻烦你们。”文彬表明警察身份坐了下来。
　　“警察哥哥，之前报案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知道的都说过了。”唯一的女孩儿有些紧张。
　　“就是呀，我们说的已经够清楚了，问了又问，问了又问，到底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脏辫儿男已经不耐烦。
　　“放轻松点，死过人的地方你们都敢再去，我只是问几句话而已。”文彬把玩着他们放在桌边的涂鸦用具。约在他们喜欢出没的地方，用他们喜欢的方式交流，让他们回想不愿回忆的事情，文彬无非是希望几个孩子不那么紧张，降低留下心理障碍的可能，又对唤醒细节记忆有所帮助。
　　几个证人流水账似的，这个说几句那个补充几句，把当晚意外发现旅行箱的经过又说了一边。
　　“大冒险这样的游戏不就是为了让人出糗，皮球儿独自雨夜探险这么历史性的一刻，你们就没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吗？”新新人类连吃饭唱歌都要拍个照，夜闯烂尾楼的“壮举”没理由不记录下来，胖虎灵机一动，眼睛来回扫视几个青少年殷切期盼着答案。
　　“本来是要发的，中间看见死人就给忘了，后来因为害怕就没敢发。”唇钉男回答。
　　“朋友圈只有皮球儿出门前的，都是大家一起聚会那一趴的照片。”脏辫儿男翻着那天大家更新的几条朋友圈给警察们看，果真只有别墅里聚会的场景。
　　“诶对了，那天我是用你的手机和皮球儿连的视频，我记得本来想截图但是好像错按了录屏。”墨镜男看向唇钉男，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那相册里应该会有自动保存的视频，你快看看！”事情有了眉目，拳击辫儿女孩儿兴奋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唇钉男紧握住的手机上，那一刻，它被寄予厚望。
　　视频片段是从皮球儿进入主建筑开始的，只有景物镜头，结尾定格在无头无四肢的尸体上手机就摔在地上没了画面。
　　要问的都问了，也算是有意外收获，想起几个小朋友来的时候说要去烂尾楼，文彬老父亲不得不义务性叮嘱一番。
　　“友情提示，进烂尾楼之前反复掂量掂量，未经允许私拆警戒封条等同于破坏案发现场，毁坏证物的罪过可大可小，牵涉进去很麻烦，别忘了，这是命案。”文彬先是一本正经的说。
　　见几个人表情木讷，文彬只能切换成孩子们能听懂的方式，“要真想去看守所里旅个行也没问题，里面就是无聊一点、衣服丑一点、冷一点、潮湿一点、虫子多一点、吃的差一点、别人的呼噜响一点、周围的脚气重一点、想打你的人盯着你指指点点......”这下小朋友们才有了反应，让他不必再说下去，摆手的，摇头的，撇嘴的，反正都没了故地重游的念头。
　　如果用四个字概括文彬吓唬小朋友的本事，那就是软硬兼施，不让你感到别别扭扭硬硬邦邦，又让你发自内心觉得乖乖听话才是明智的选择。
　　回到车里，两个小的看着一台笔记本，文彬在后排看着平板，各自琢磨拷贝来的视频，试图从中发现新的突破口。突然间冒出来的儿歌吓了三人一跳“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 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在文彬和嘉朗的微微带有不解的注视下，胖虎按了接听键，“虎子，嘉朗和你在一起吗？”听筒里传来嘉朗母亲尖锐刺耳的声音。
　　“喂，阿姨，嘉朗在啊，您找他有事儿？我把电话给他。”高虎说着把手机递给嘉朗。
　　“臭小子，你怎么不接电话！关键时刻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母亲的训斥令嘉朗感到愧疚。
　　“妈，您小点儿声儿，我上午忙着开会，手机静音忘调回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嘉朗掏出自己的手机才发现错过了母亲拨打的七八个电话，赶紧把音量调高。
　　嘉朗父亲因为肠梗阻进了医院，车里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嘉朗挂掉电话不知该如何开口，“回去看看吧。”文彬说。
　　“谢谢老大，我去去就回！”嘉朗接到母亲圣旨不赶回去会死的很难看，见老大批假就立刻闪人了。
　　“老年机配儿歌，品味够独特。”逗逗后辈，有时候是文彬缓解疲惫的方式之一。
　　“老大，我这是新款手机，铃声是系统根据大数据匹配的，代表不了我的喜好。”胖虎力证清白。
　　“硬汉柔情，童心未泯，这有什么不好。”文彬想着，胖虎这要是个大姑娘，非要逗到他脸红不可。
　　胖虎意欲反驳，不巧被文彬的来电打断。“文队，有新发现。”副队长小郑向文彬汇报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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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硬汉铮铮，儿歌嘤嘤，呆萌胖虎，狐狸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