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求金枝》长庆

7、第 7 章

　　傍晚，凌乘宫外有人来接昭沁离开。

　　李昶荆本以为昭沁是出去一趟，傻乎乎地嘱咐她快点回来。

　　太监告知昭沁，六殿下不忘恩情，以后她不用再做宫人的活，只需要去浅玉所陪伴殿下即可。

　　昭沁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离开李昶荆，忍不住问太监，五殿下该如何安排。

　　太监告知昭沁不用担心，会再派人去照顾五殿下。

　　昭沁站在原地思索着，望向宫中无忧无虑的李昶荆，直到身旁的太监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六殿下已经派人来了，阿沁姑娘不用忧心。”

　　昭沁抿着唇瓣，自己虽然离开凌乘宫，但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李昶荆过得如何，他总归是皇子，不会太难过……

　　落日余晖也将消散，李淮虞让人准备好膳食，待看见姑姑时，他像是邀功的小孩，满怀希冀地望着昭沁的身影，“姑姑，你来了。”

　　昭沁看他吩咐厨房做的膳食过于丰厚，她端坐在李淮虞面前，看着他今日如此喜悦，勉强地笑了笑，“你怎么把我请到此处了？圣上同意了？”

　　“父皇说任凭我安排。”他站起身，亲自为昭沁布菜。

　　他满心欢喜，又开始为精致的屋内布满宫灯，屋内宛如白日，他能清晰地看见姑姑的一举一动。

　　“姑姑，往后绝不会有人再欺辱你，你不再是服侍他人的宫人。”李淮虞坐到昭沁身边，闻到她身上带有独特的香气，一脸郑重道。

　　昭沁望着彼时的少年，脸上难得浮现出轻松自在的笑意，与他一起用膳，他如今身着的衣裳不再是粗糙的布衣，云锦蜀绣衬托他的贵气，他喝了一点酒，脸蛋在微黄的灯光下微红。

　　“往后在宫中，也要处处小心。”昭沁活得那般小心，即便是在李淮虞面前，也不敢放松下来，看着微醺的少年，将他的领子抚正，“当年的事很蹊跷，你万事小心。”

　　少年莞尔一笑，“姑姑总是这般担忧我。”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人生幸福，与爹娘团聚，身份尊贵，能与姑姑享用佳肴，饮酒畅聊。

　　他喝酒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姑姑。

　　烈酒灼热了他的喉咙，他连叫一声姑姑都艰难。

　　昭沁想到章刀宪对她说的话，借少年之手，查查当年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东宫太子已经成了禁忌，若是让他这般冒险，简直是要断送了他的命。

　　“姑姑？”

　　昭沁回过神，猛然转头却瞧见少年靠得太近，不知何物，温热湿润地触碰到她的脸颊，她吓得后缩，惊诧地看着他。

　　“姑姑？”李淮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你怎么了？”

　　昭沁心慌意乱，茫然无措地看着天真的少年，刚才是一场意外，好在并无外人，她面上的笑容早早消失，冷声道：“淮虞，以后别靠太近。”

　　李淮虞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刚才心脏猛烈地跳动瞬间平息，他淡然地看着昭沁，说道：“若是早点遇见姑姑，淮虞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昭沁咬了一块糕点，疑惑地看向李淮虞，他似乎从未给自己讲过他的童年，只依稀记得刚刚收养这孩子时，偷鸡摸狗的坏事做尽，章刀宪都快放弃他，他突然又转了性子，变得极为听话乖巧。

　　“淮虞以前怎么活下来的？”昭沁问他。

　　“做乞丐？偷东西？嗯……”他细细地思索着童年，犹如一块黑云压在他的心头，每每回忆起，满是痛苦地求生。

　　“好了，别想以前了。”昭沁不愿让他想起以前的不愉快，见他面色莫名阴沉，“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淮虞微微张开嘴，欲言又止，他望着姑姑口中的糕点，那句话说出来会伤了她的心。

　　姑姑不是亲姑姑……

　　他心底是窃喜的，罪恶感的火焰被冷水浇灭，他贪婪地享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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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让人送来布匹金银珠宝，一箱一箱地送进浅玉所，让人不要轻视了这位新皇子。皇后贤良淑德，大太监离开后，她则派去身边的宫人让人送点礼物，礼仪周到，让人无可挑剔。

　　“姑姑随我去看看母后吧。”李淮虞请求道。

　　昭沁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绝不会亏待你。”她记忆中的四嫂嫂成了如今的皇后，依稀记得这位嫂子说话温柔，与她相处如沐春风。

　　浅玉所的宫人都知道昭沁与众不同，算是六皇子在外的亲人，对她毕恭毕敬。

　　凤仪宫外的牡丹开得正好，昭沁等待着李淮虞，却见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让她进去。

　　皇后亲自赐座，笑道：“你就是阿沁？”

　　昭沁显得不知所措，木讷地看着面前的华椅。

　　“请坐。”皇后凤仪威严，昭沁不敢直视，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改变。

　　皇后看在眼里，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没见过大场面，连坐下来都感到害怕。

　　她说话与宣德帝一样，淡淡地感谢昭沁多年来照顾李淮虞。

　　其实，昭沁也不过才照顾他五年。

　　“淮虞识字吗？”皇后脸上含着淡然温和的笑容。

　　李淮虞道：“母后赎罪，儿臣不识字，多年来一直苟活于市集，不曾有过机会读书……”

　　皇后难掩伤心神色，让人抱来一束海棠，“丽妃多年生病，是本宫照顾不周，往后你若愿意读书，随时都可以去藏书阁借书，上林书院已经安排了你的位置，此事不用向你父皇禀告。”

　　她平静的眼眸似安静的湖水，在阳光下荡漾出波光，皇后多年来一直不曾变过，她还是当初那位可人亲厚的四嫂嫂。

　　皇后特地派人赏赐昭沁一盒首饰，昭沁拿出其中的玉簪，在阳光之下也闪烁着富贵的光芒。

　　李淮虞明明是识字的，昭沁费心费力地教过他。

　　“明日，姑姑就可以陪着我一同去上林书院。”

　　昭沁却摇头，表示并不愿意陪同李淮虞，倘若见到李昶荆，他执拗地拉着自己回凌乘宫怎么办？

　　“姑姑？”

　　“我暂且不去。”昭沁道。

　　李淮虞掩下眼底的黯淡，“好。”他总觉的姑姑在害怕所有人，害怕有人看见她，关注她，她会惊恐不已，慌张地想要逃出众人的视线。

　　沈鹤卿与她说过几句话，她便要慌张地逃走……

　　她从未说过她的过去。

　　李淮虞突然变得沉默，让昭沁不好受，说道：“明早我给你做糕点。”

　　“好。”他脸上浮现出微笑，看不出其他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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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沁清晨睡醒后梳妆，急忙来到厨房为他准备糕点，昨晚泡的豆子已经可以打磨，她忙了一个时辰，赶在李淮虞离开之前把糕点交给他。

　　鸾珠公主抱病，不曾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圣上保留了她公主的封号，宫中的惯例一切照旧，所有人都感叹公主命好，圣上仁爱，可怜当年的安庆公主惨死宫外……

　　李淮虞与其他人并不熟悉，从马奴一朝变成了真皇子，众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庆婳不安地看着这位新弟弟，那日她实在太冲动，并没有预想到后果……

　　她对鸾珠公主还有几分愧疚之情，但并不觉得自己理亏，父皇也并没有严惩她，也算是她幸运。

　　“六弟弟。”李庆婳喊了他一声。

　　李淮虞回头望向李庆婳，温润的眉眼含着淡淡笑意，“皇姐安好。”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尊敬之意，说话间不由弯下身，好似在向她行礼。

　　李庆婳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皇弟，这容貌果真出众，不愧是皇室子孙，她果真没看错李淮虞。

　　其实李淮虞的字是昭沁所教，她小时候在宫中学字倒是认真，能写出漂亮的字，当年漂泊在外，昭沁有时候会靠着帮别人写信赚点钱。

　　李淮虞的字与昭沁几乎没差别，只是如今初来乍到，他又向皇后表明自己没读过书，自然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恭敬有礼地与其他人说话，周旁的士族子弟也好奇地望着这位六皇子，倒也没看出来他的市井气息，反倒是他站在那儿，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位风姿卓越的皇子。

　　二皇子李不晖端详着这位新来的六弟弟，他心中不免冷哼，觉得正是由于他的到来，才导致鸾珠公主如今生病。

　　霍祁潋望向沉闷许久的李昶荆，他身边的宫人都没看见一个，往日的糕点也见不着了，他又将目光放在清雅少年的身上，微微眯着眼睛端详着他。

　　沈鹤卿道：“今日阳光明媚，甚好。”

　　“嗯？”霍祁潋懒懒散散地看向一旁的沈鹤卿。

　　夫子走后，留下沈鹤卿替众人解惑，他的确聪慧，回答皇子公主的问题从容淡定，温和地解释着晦涩不懂的词意。

　　这一切对李淮虞好似一场梦，一个月前他还只是公主身边的马奴，能窥听到悦耳读书声已是万幸。

　　宫里的日子渐渐安顿，他午时将姑姑为他准备的糕点拿出来享用，一旁的陆家郎君凑过来问他吃的什么，他只好含着笑将姑姑的糕点分给他。

　　李昶荆一眼认出糕点是昭沁所做，咬着下唇纠结许久才问他昭沁的去向。

　　李淮虞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嘴里却说着自己不懂五哥的意思。

　　“就是我宫里的人……她被派去哪里了？”李昶荆问他。

　　“嗯？”李淮虞迷茫地摇头，“我并不知道皇兄宫里有什么人，你对宫人的去向有疑问，不如去问问档案房的人……”

　　李昶荆急得快落泪，他气恼道：“我要阿沁回来……”他恶狠狠地看向霍祁潋，猜测是不是他偷走了阿沁。

　　霍祁潋翻了一个白眼，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就去找姑母皇后要昭沁去他府上做客，给他好好做几个月的糕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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