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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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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日阳光格外耀眼,昭沁安排宫人把凌乘宫的书桌拉出来晒晒太阳,她则要跟着李昶荆去参加皇家的六月祭祀活动。
路过的宫人会把宫内的书桌椅子拿出来晒晒,藏书阁的宫人也是最忙的时刻。
“阿沁,我马上就要见到父皇了……”李昶荆不安地对她说道。
一年到头也就只能见到几次父皇,宫里的人大多对他忽视。
“你乖乖站在一旁,家宴的时候吃东西,不要乱说话……”昭沁想到什么就嘱咐他,以免他犯了错,让圣上不喜欢,他和自己一样像是宫中的浮萍,无依无靠地活着。
“嗯嗯……”李昶荆咧开嘴,“御厨做的饭菜好吃,我可以吃好多!”
昭沁与其他宫人站在烈阳之下,晒得触摸乌发,好似触摸铁锅一样滚烫。
昭沁从李昶荆口中得知,今年祭祀的公主不再是李庆婳,反而换成了李安瑶,据说李庆婳气得在承玉宫摔碎了全部的花瓶,与皇后大闹一场,差点又被关了禁闭。
皇后大抵是觉得自己太过宠爱李庆婳,让她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当众想抢走李安瑶的宝玉,她气得无可奈何,害怕她在今年六月的祭祀又胡闹,只能撤掉她,换上李安瑶。
李安瑶虽然不是皇后亲生,但极为敬重皇后,做事也是一丝不苟。
初到宴会,昭沁瞥了一眼前面的李庆婳,觉得她浑身戾气,像是装满火药的木桶,有一点火星就会炸开,一旁的宫人也始终低头,害怕得手脚都在颤抖。
祭祀大典上的李安瑶风光无限,原本属于她的云锦月季长裙却穿在李安瑶身上,她越看越恨,心中怒火难以发泄,从小父皇母后就更宠爱李安瑶,如今连祭祀大典都不让她这个嫡公主来……
李庆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母后斥责她刁蛮任性,可她怎么知道李安瑶是个野种,根本就不是皇族人!凭什么她要让着这个野种?凭什么她要被这个野种比下去?
直到家宴,歌舞升平,众人都在调笑,李庆婳一个人坐下喝酒,捏紧精美的玉盏,父皇还在夸赞李安瑶……
而她流着泪,愤怒地站起身,恶狠狠地骂道:“她就是个野种!”
原本还欢声笑语的宴会戛然而止,皇后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庆婳,同时站起来看向她。
李庆婳却没有被震慑到,指着对面的李安瑶道:“她根本就不是皇族的人,她不是父皇的女儿!”
众人见她走路不虚,确实是没有喝酒,茫然地看向高座上的皇帝皇后。
昭沁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发疯的李庆婳,担忧地望向李安瑶身边的李淮虞,见他面色淡然,似乎是早就预料会有今日,昭沁猜到他会让李庆婳出来指认,但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逼得李庆婳要这样做?
李庆婳急匆匆地把李淮虞拽出来,“他才是丽妃的亲生儿子!父皇!李安瑶就是个野种!”
皇后抿着苍白的唇,呵斥道:“来人!公主发疯,带她下去看看御医!别让她喝了酒丢人!”她的眼神不再温柔,凌厉地看着公主身边的宫人。
宫人见皇后大发雷霆,急忙上前拉住公主,哪想到公主今日真疯了,不断地骂道:“他才是六皇子!这个野种污了皇家血脉!他身上有宝玉,李安瑶的宝玉是假的!”她上前扒拉李淮虞的衣裳,毫无公主的礼仪。
李淮虞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错愕地看着发疯的李庆婳。
李安瑶愣愣地坐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与昭沁当年的处境一模一样,反应也一模一样。
昭沁无奈地叹息,知道自己很快要上场,十多年过去,这些人早就忘了她。
安庆公主尸骨无存,化作尘埃,以前种种犹如青烟消散。
李庆婳撤出绝世白玉,仿佛看到胜利的希望,大喊道:“父皇母后!”
沈鹤卿站起身,凝望着那块白玉,“圣上。”
皇帝震惊地站起身,这块宝玉竟然出现在别人身上。
李安瑶惊慌地拿出自己的孔雀白玉,她睁大眼睛,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脸色已经苍白。
皇帝吩咐身边的太监把宝玉拿上来,仔细验看,确定这是真的孔雀白玉,问道:“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白玉的?”
李淮虞跪下道:“回圣上,此乃草民的娘留下来的。”
皇帝下意识的捏紧拳头,再仔细地看着这块白玉,世上难得精品,一个普通百姓不可能有……
皇后坐会自己的凤椅上,“鸾珠公主的玉也还在……”
李安瑶把自己的玉交出去,两块玉几乎一模一样,根本辨不出真伪。
皇帝沉闷地低下头,“让人把当年做玉的师傅带上来辨认。”
昭沁屏住呼吸,担忧地看着李淮虞,他一直低头,不说话。
倘若玉师傅当场认为白玉是假,那他将会万劫不复。
“阿沁,这到底是怎么了?”李昶荆连桌上精致的糕点也吃不下,担忧地看着李安瑶,她此事脸色苍白,神情木然,复杂地看着李淮虞。
那位玉师傅享誉京城,如今虽然不做玉,但收了许多徒弟,进大殿后听闻这样离奇的事,表示当年自己只做了一块玉,皇帝把玉送到他眼前,他皱眉不解。
昭沁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玉师傅身上,他端详许久,指着李淮虞的那块孔雀白玉说道:“这块玉是老夫当年所做……”
“只是……”玉师傅为难地摇头,“这块玉似乎也是出自老夫之手。”他拿出来端详,想想自己的哪位徒弟才可以做到这么像呢?
“请圣上赎罪,老夫不能认出哪块玉才是真的……”玉师傅无奈地摇头。
李淮虞早预料到这老头为了保护自家徒弟,不会这么干脆地承认他的玉才是真的,他也算聪明,没有做绝,决断了他的后路。
“不如让丽妃娘娘过来看看?”沈鹤卿拱手上前说道。
宣德帝无奈地点头,“宣丽妃。”
丽妃慢慢走到大殿中央,原本还乖巧不语,直到看见了李淮虞,痛哭喊着孩子的乳名。
宣德帝心中已经明白丽妃当年并不是胡说,孩子真是一个男婴,他看向皇后。
皇后无奈说道:“单凭丽妃疯疯癫癫还不能完全确定。”
李安瑶绝望地看着母妃亲昵地抱着李淮虞的臂膀,深深地击碎她的心,她已经泪流满面,绝望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心底似明镜,确定自己绝不是父皇的亲女儿。
沈鹤卿望向李淮虞,感叹道:“怪不得我觉得这少年眼熟,确实有圣上的风采,不如滴血认亲吧。”
“圣上龙体,不可!”老臣出来阻拦。
沈鹤卿将目光落在丽妃身上,“母子连心,血溶于水。”
太监把器具端上来,将丽妃的手指戳处一滴血珠,李淮虞的血珠滴入,毫无疑问两滴血融在一起。
太子李承文上前查看,担忧地看着李安瑶,见她面色苍白,表情木讷,似乎是在接受命运的安排。
承德帝许久不说话,盯着李淮虞,说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还想追问下去,但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很难再查清楚。
现场一片寂静,昭沁紧张地看着宣德帝,这是她进宫多年来,唯一一次直视他。
李昶荆茫然地看着众人,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大殿中央的李淮虞他还认识,阿沁似乎很喜欢他,总把糕点偷偷送给他吃,如今莫名成为了自己的六弟。
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端正坐着的鸾珠公主,听候圣上的发落,她的结局应该会像当年的安庆公主一样,逐出皇宫,如果更差,可能会因为霍乱皇室血统而砍头。
“鸾珠公主她是不知情的……”宣德帝似乎想到什么,难受地闭上眼睛,他想起被逐出宫的小妹妹,与鸾珠公主很像,两人如今又处于相同的处境……
“鸾珠公主依旧是公主。”宣德帝道。
李安瑶看着父皇,愣愣地坐在那儿,抿着苍白的唇,看见之人都会觉得她楚楚可怜,本就是不知情者。
李淮虞跪在地上,宣德帝问他名字。
“是个好名字,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宣德帝看他身体瘦弱,不知道他一个孩子在外是如何活下来的。
宴会结束后,李淮虞被单独叫去说话。
昭沁紧张得手心冒汗,不久后皇帝也召见了她。
昭沁抿着苍白的唇,跪在皇帝面前,此时已经是傍晚黄昏,夕阳余晖透过木窗洒进来,“参见圣上。”
“你就是淮虞的姑姑?”宣德帝把书放下,凝视着昭沁,“抬起头来。”
昭沁下意识地抓紧,呆愣愣地抬头,眼神掩饰不住害怕。
“不用怕朕。”
他只是询问起李淮虞近年的情况,问了当年的婆婆,进一步确定李淮虞的身份。
昭沁都如实回答,面前的圣上是她的四哥,如今也只是觉得她与鸾珠公主相似,并没有察觉她是当年的假公主。
皇帝的凝视让昭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阴暗的屋子只靠着一点烛火,“好了,退下吧,朕与淮虞说说话。”
昭沁看了一眼李淮虞,他单单站在皇帝身边,面色如常,根本不畏惧皇帝威严。
傍晚不见落日,昭沁一个人孤独地回去,恰好在正殿前看见了沈鹤卿,“沈大人怎么还没出宫?”
沈鹤卿轻轻一笑,他柔和的目光落在昭沁脸上,说道:“本来是想看看淮虞,但又想见见你。”
昭沁愣住,疑惑道:“为何。”
沈鹤卿礼貌地上前一步,面上带着淡雅的笑意,轻轻说道:“因为,你长得很像安庆公主,那位鸠占鹊巢十年的假公主……”
他说得很轻松,眉眼带笑,却让人浑身战栗,昭沁已经被吓得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