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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第六十章 人浮尘世间,名落孙山后

      刘志民的考场在市试验中学。他执意一个人骑车前往。这是十分稳妥的出行方式,时间和安全都最为可控。

      传说中的四大校之一也就那样,伪满时期留下的老旧建筑略显阴暗。刘志民一个人看考场、一个人应考,坚决不要任何人陪伴。他就像平时上学一样去考试,只是上学的地点换了一个而已。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父亲的一个旧时相熟来家闲聊,说起一个卖木材的老板想要找一个干零活的小工。刘志民正好听见,就说:"我这刚考完试,正好没什么事,我去试试。"

      那人看了看刘志民的身板,说:"那活可累呀!"

      刘志民读书成绩好,是他干任何事都认真的本性使然。其实,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读书已经读得有一点腻了。整天上学放学,学校、家里两点一线,乏味而单调;再加上生活的困窘,使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去赚钱并且独立生活,哪怕累一点,也没关系。

      "我吃得了苦,没事。"刘志民跃跃欲试。

      母亲说:"这孩子也不小了,吃点苦就吃点苦,让他去试试吧!"

      转过天,那人回信,让刘志民次日上班。

      校园以外的世界,实在太大了。刘志民虽然数不清多少次独自一人孤独地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荡,却仍然有无数意想不到的陌生处所是他没有到过的。

      第二天,刘志民穿上母亲为自己准备的一身旧工作服,按照那人交代的地址,从西南到东北,穿城而过,才找到那个木材经销部。本市的四家国营木材公司全都集中的这个区域;紧挨着各国营木材公司院外的就是几十家挂靠在各种单位名头下的私人木材经销部。

      刘志民的老板是一个小老头儿。他把介绍人跟刘志民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工,你们两个管装车、卸车、码垛,这些活都干完了,就把需要锯断的木头锯一锯;另外,还会有一些其它活计,到时候听吩咐就行了。早晨七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中午休息一小时;没有休息日,工钱是一天七块钱,午饭自备。"

      老头儿啰嗦完了,冲后面喊:"阿嘎!阿嘎!"

      后面出来一个黑瘦的小伙子,和老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子方言,刘志民一句都没听懂。黑瘦小伙儿领着刘志民转到屋子后面。屋后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一堆一堆散放着的各种规格的木方、木板,只有靠近木栅栏边上才是一垛垛码好的木材。一个看起来比刘志民的年纪还要小的矮个男孩正在用拐子锯锯木头。黑瘦小伙儿也塞给刘志民一把拐子锯,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吩咐他跟男孩一起锯木头,然后转身走了。

      刘志民的父亲是建筑公司的木工,在家里鼓捣木工活计的时候,刘志民见过。所以,他对锯木头并不陌生,上手就会。

      矮个男孩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刘志民,说:"新来的?我姓潘,叫我小潘好了。"

      "刚才那个人是…"刘志民问。

      "那个呀,那个是阿佳。"小潘告诉刘志民:"那个老头儿是这儿的老板,两个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一个叫'阿嘎'(阿佳),另一个叫'阿艮'(阿锦),他们都是福建人。刚才那个黑瘦黑瘦的就是阿佳。那个老头不怎么管事,一天到晚抱着个水烟袋,咕噜咕噜地抽个没完。平时,咱就听'阿嘎'和'阿艮'吩咐就行。"

      小潘年龄虽小,可是十分机灵有趣,又很能说。刘志民和他在一起干活,倒不觉得寂寞。

      介绍人说的话是真没有半点水分,这个活是真的累呀!

      老板说得很清楚,有活就干,没活就可以歇着,可是哪有没活的时候啊?

      每天一上班,刘志民和小潘轮流打水,清扫屋子和院子,然后就开始干活。院子里堆积的木方、木板多的是,每一根都有四米多长,两个人从早到晚地锯,锯完六九方锯四六方,四六方没了锯三五方,再锯没了还有红松大板,红松大板锯没了还有硬杂木模板…。每种规格的木料锯完了,还得码成规整的木垛。六九方和板材可以直接码垛,其余的需要先打成捆,然后再码垛。

      这些木头都是刚由原木加工出来不久,还很湿,自然沉得很。刘志民和小潘整天来来回回地搬运这些木料,手抱肩扛,拖拽举高,跟牛马也差不多了。

      有时候两个人正玩命干活,"阿艮"或者"阿嘎"会忽然招呼:"小刘,打水去!",或者喊:"小潘,打水去!"

      被叫到的那一个就得屁颠屁颠地跑去打水,回来之后继续吭哧吭哧地苦干。

      刘志民两个人好不容易把院子里的木头锯完了,再把几捆三五方上垛就没事了,可以歇着了。

      院外传来平头柴油货车发动机特有的"咔啦咔啦"的噪音。

      廉价的车载扬声器机械地重复着"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

      满满一车黄花松四六方又进了院子。

      "小刘!小潘!快卸车!"阿嘎福建味的普通话催命般地叫着。

      两个人卸完车,又开始没完没了地锯木头、码垛……

      十多天之后,刘志民感觉自己每个手指的关节都不太好使。它们原本十分灵活,是可以随便弯曲的;而现在却变得非常僵硬,只能弯到原来的一半。母亲说:"你这别是风湿吧!"她买来一些风湿膏药,让刘志民天天贴,可是一点用也不顶。

      每天,除了一个钟头的午休之外,一刻也不能闲着。刘志民初尝谋生的艰辛、打工的辛苦。

      那些日子,刘志民每天就盼着两件事。

      一件事是晚上下班回家。那样,他就可以迅速吃完晚饭,倒头就睡。如果是上午,他就盼着中午休息。那时候,他才可以坐下来,打开他的铝质饭盒,吃点饭,再喝点水,补充一下能量。夏天的气温高,带的饭倒不十分凉,他没有吃坏肚子 。

      小潘的家离这里很近,所以回家休息。吃完午饭,刘志民就攀上三、四米高的木垛,仰面朝天地倒在红松大板上,瞅着蓝色背景上悬着的一小块一小块白色,从他的视线里慢慢移过。松木特有的气味让他感到轻松。此刻,他的心是空的,没有思想,没有感觉。

      偶尔,会有一条肉嘟嘟的大肥虫从木头里爬出来,刘志民理都不理。直到阿艮大喊:"到点啦!!"他才一骨碌爬起来,回到地面,继续挥洒他廉价的汗水。他的劳动布工作服早被汗水浸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变得很硬。最初,他还经常清洗。可当他发现清洗后也只能保持不到半个小时的干爽的时候,他就干脆再也不洗了。

      南方生意人的精明,刘志民是第一次见到。

      "阿艮"和"阿嘎"吩咐刘志民和小潘,给木方打捆的时候,一定要把质量好的放在外面,在看不见的中间放上一些长度不够或者质量不好的;码垛的时候,也一定要把好木料的放在显眼的位置上,把不好的藏在后面。这样,来看货的人看到的都是好木料。

      装车的时候,"阿艮"和"阿嘎"就把买主拽到屋里喝茶,让刘志民和小潘趁机把不太好的木料装到车上。他们还有意把各种木方加工成足尺和不足尺两种。不熟悉的人来买木料,他们就先把不足尺的木方当成足尺的木方卖给对方;如果被发现,就说弄错了,再把足尺的木方换给买方。

      有时候,"阿艮"和"阿嘎"还会通过给回扣的方法收买采购人员,和他们串通一气,把不好的木料高价卖给他们,坑害用料单位。

      木材经销部的后院和第四木材公司只隔着一道木栅栏,栅栏上开着一个小门,方便通行。午休的时候,刘志民偶尔也会通过小门进到"四木材"的大院,攀到大院里更高的木垛上看风景。

      实际上,四个国营木材公司的大院都是挨着并且互通的。从铁路上运过来的原木通过专用线的小火车直接拉到木材公司的加工点进行加工。那些私人木材经销部的木材也是在这里加工的。

      原木被运进来之后的搬运工作是人工进行的。那些原木粗大得很,两个成年人张开双臂都不一定能搂得过来,需要八个壮汉喊着号子抬送到指定位置。

      "四木材"有个老头儿队,清一色五十往上的男人,干起活来不让三四十岁的壮年人。邻院的"二木材"公司更绝,居然有个巾帼队,清一色三四十岁的壮硕女人,干起活来不让须眉。

      这种重体力活是不能一直干的,必须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再接着干。歇气的时候,那些浑身臭汗、满身肮脏的男人们总是免不了讲些荤段子、开开玩笑。

      这些干重活的女人们在这种环境下混得时间长了,早就学会了适应,一个个野得很。在男人们的言语攻击和挑逗下,毫无惧色,还能大胆反击。

      一次,一个五十上下的半秃男人玩笑开得有点过火,招致这些女人的群起攻击。一个头上包着绿色纱巾的女人扯着暗哑的嗓音喊:"扒了他!"于是,原本坐在一根原木上休息的四五个女人站起来,扑向秃顶男人。秃顶男人起身就跑,没跑出几步便被追上,强行扯掉了裤子,露出蓝色的底裤。女人们这才放手。一群男女恣意狂笑。刘志民简直大开眼界。

      以刘志民的性格,他干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根本不会偷奸耍滑;小潘倒是机灵,可是由于岁数小,也一直规规矩矩。所以,尽管活很累,两个人却都干得很卖力。

      即便这样,"阿艮"和"阿嘎"还要时常过来监督一下。他们不是嫌刘志民干得慢,就是嫌小潘干得不好。

      这天,刘志民和小潘正顶着午后一点多钟的毒太阳,汗流浃背地锯木头。"阿嘎"从院外进来,瞅着两个人,咂了一下嘴,福建味的普通话脱口而出:"我看你们这都不像干活的!"他一把从刘志民的手里抢过锯子,拿过一块薄木板,"嗤嗤"两下,木板应声而断,然后说:"你们看,要这么干!"然后,就进屋凉快去了。

      刘志民只好锯得更加卖力。小潘小声说:"别管他,累死人不偿命啊!他锯那根木头都半糟了,当然好锯。再说,咱两都锯大半天了,哪还有劲?活不是那么干的,像他那样,你让他锯一整天试试,累不死他!"

      刘志民心说:对了,我就琢磨着他说得不太对!

      两个人继续顶着毒日头狂锯。

      到了下班的时间,两个人收好工具,刚要走,院外又传来平头柴油货车发动机特有的"咔啦咔啦"的噪音。

      廉价的车载扬声器机械地重复着"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

      "小刘!小潘!快装车!"阿艮福建味的普通话直冲耳鼓。

      这是一个老客户的车。司机把车停好,打开大厢板,就跟"阿艮"和"阿嘎"坐在门口的小凳上聊天。

      刘志民和小潘按照吩咐开始装车。

      司机说:"你们这俩小工哪找的?这么累的活,干起来都不带歇气的!"

      阿艮两只细眼眯缝着,面带嬉笑,说:"这还算累!你没听说人生有四大累吗?那才是真累!"紧接着,那三个人就开始嘻嘻哈哈地调笑,讲完"四大累"又讲"四大硬",一直讲了很多"四大",全是带荤的。

      刘志民心想,怪不得当初李健和苑秋说"四大绿"的时候总是笑得那么邪恶。

      装完车,阿艮又招呼刘、潘二人跟车一块走,到地方好帮着卸车。驾驶室里除了司机之外只能坐一个人,当然是阿艮坐。刘志民和小潘只好爬上车大厢,坐在捆好的木头上,倒也凉快。

      谁知天不作美。刚刚还还响晴的天,说阴就阴。货车开出去没多一会,忽然天降暴雨。刘志民和小潘赶紧把工作服上衣顶在头上,却并没什么卵用。大雨倾泻而下,瞬间把二人浇了个透心凉。

      到了地方,雨虽小了点,却仍然在下。直到刘、潘二人顶着雨卸完车之后,阿艮才招呼他们两个跟着到小吃店里吃饭。他一边吃着,还一边叨咕:"赚几个钱不容易呀!"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点来钟了。阿艮打了一辆夏利,载着刘志民和小潘回到经销部。此时,公交车早就收车了。小潘家离得不远,自己走回家;阿艮借给刘志民一台轻便自行车,让他骑着回家。

      到底是年龄大的人更加体恤一些。临走前,老头儿叫住刘志民和小潘,吩咐他们第二天可以休息一天,后天再来。

      劳累能使人忘掉一切。这些天来,刘志民每天早早起床上班;到了地方就埋头干到中午吃饭;午休之后,继续苦干到下班;回家之后,吃完饭倒头就睡。每天如是,他除了吃饭、睡觉和干活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做;就连个人卫生都不打理,弄得比农民工还惨。

      第二天一早,刘志民激灵一下醒过来,看了看枕头边的闹钟,心说它怎么没响啊?他一骨碌下了地,忙着穿衣、穿鞋,然后就往门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他忽地想起,今天是老板给自己放了假。

      整日整日的机械劳作,使人非常容易陷入得过且过的麻木状态,使大脑不去思考,失去灵性。

      母亲上班出门前提醒他:"你是不是该到学校去一趟了?"

      刘志民看了一眼日历,竟然已经是八月下旬了。

      此时,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刘志民从小井里打上一些水,把头发和身体都洗了洗,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学校。

      离开一个多月之后,他再次走在校园的树荫下,喧嚣不再,宁静如斯,竟如隔世一般。

      当年的大学还没有一本、二本、三本之说,只有重点大学和普通大学之分、本科和专科之分。刘志民不光看到了高考成绩,还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出了校门,他再次顺着铁轨一路向北,过了光复桥。此时,桥上的那些鱼鳞状的石子路面已经被罩上一层黑色的柏油路面,自行车行驶在上面,再也没有了唏哩哗啦的响声。

      刘志民往右边的岔路上一转,这才发现,此处的工程已经竣工了。

      那是为了举办电影节而修建的一个系统工程,叫作电影城。据说届时会有许多明星光顾。好几座巨大建筑的外立面都是跟电影有关的元素,看起来很像电影胶片、放映机…

      南大河的水面有好大一部分都被填平了,剩下的一小部分被修整成一个人工湖。电影城门前的广场上修建了一组白钢造型,好像多面金属旗帜纠缠在一起,被命名为银帆树。银帆树的周围,一组喷泉十分漂亮,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刘志民站在喷泉边上出神。风吹着一阵阵喷泉散出来的水雾,飘忽不定。风向变时,水雾散去,一个漂亮姑娘迎面走来,停在刘志民前边二尺远的地方。

      "咋了,不认识啦?"

      如果不听声音,刘志民还真有点不敢认。他上下打量对方:高马尾、石磨蓝牛仔裤、尖领短袖衬衫、碎花遮阳伞、斜挎着的小坤包,够时尚,够洋气!

      吕轶芳被刘志民看得直发毛,说:"怎么了?不好看吧!"

      "好看。就是…不习惯。"刘志民倒实在。

      吕轶芳说:"哎呀,我且穿不惯呢!不过也没办法,做人总需要点道具不是嘛!"

      吕轶芳,这个邋里邋遢的女生此刻已经焕然一新。此前,因疏于打理而乱糟糟、几乎粘在一起的头发,现在乌黑光亮,被齐整地束在脑后;脸上的小豆豆全都不见了;脸色也不再灰呛呛的了,还薄施了粉黛,再配上这身衣服,竟然十分漂亮。

      "去学校了?"

      "嗯。"

      "多少分?"

      刘志民说了分数。

      吕轶芳说:"嗯,你比我强,能上个中专。嗐,我都没再到学校去,还是别人替我看的分,啥都考不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上班了,在革命历史博物馆当解说员,今天休息。"

      "哦,我说打扮这么漂亮呢!"

      "嘁,瞎说。"

      刘志民还是头一次看见吕轶芳不好意思。

      "哎,我说,聊什么呢?"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刘志民和吕轶芳一齐回身,原来是夏中华。他看见吕轶芳,眼前一亮:"哎呀,这是谁呀?咋这么婀娜呢!"

      夏中华嘴里喊着,大张开双臂扑向吕轶芳。吕轶芳缩身往后躲。结果,夏中华扑到一半,忽然转向,一下扑到刘志民身上了。

      吕轶芳一边笑一边使劲拍了一下夏中华的后背:"烦人!整天没个正形!"

      两个人一问夏中华,夏中华和刘志民差3分,也是刚过中专线。

      吕轶芳说:"哎,刘志民你干嘛了,怎么这么黑呀?"

      "干了一夏天活,能不黑嘛!"夏中华是知道刘志民去干小工的。

      吕轶芳说:"看不出来,你这么瘦,还能干小工呢!"

      夏中华说:"哎呀!谁想干呀?可有啥办法?不过也是,志民,别在那儿干了。即使是去打工,也不能去那呀!"

      刘志民只是点点头,没吭声。

      三个人聊了好一会儿,吕轶芳要走。夏中华说:"哎,我说大美女,哪天我们去你那儿参观一下怎么样?"

      "行啊,说好了,一定来呀!"

      吕轶芳一走,只剩刘志民和夏中华。刘志民问:"怎么样,你考哪了?"

      夏中华说:"哎呀,咱俩是难兄难弟呀!你干活干得啥都忘了,我可是没少到学校去。咱俩的通知书是一块儿来的。两份录取通知除了咱俩的名字之外,一摸一样。这东西不让代领,我正要去你家告诉一声呢,结果在这碰上了。"

      "他奶奶的,二轻工业学校,一个破中专,报到还得交三千二,比上个大学还贵呢!"

      夏中华说:"我跟家里商量过了,不去念。补习一年,明年再考一次。你呢?"

      刘志民摇摇头:"我还没想好。"

      夏中华没有明说的是,其实你也应该再试一次。可是,即使是再好的朋友,在这种关乎未来前途的重大抉择面前,也不便发表意见。他想了想,说:"志民,即使你不想去读那个破中专,也不想复习一年再考,决定现在就去打工赚钱,那个卖木头的鬼地方也不适合你。"

      这句话,刘志民听进去了。他点点头,说:"也是,我明天再去一趟,把工钱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还有两章完结(不包括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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