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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五十九章 最后的影像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只在不经意间就到了。

      刘志民、夏中华和董力刚刚升入高中的时候,高三的学长们每天都在上晚课,而他们则在操场上疯玩。而今,似乎只一瞬间,放学后坐在教室里上晚课的就换成了他们自己,恋在操场上不肯回家的却是另一群刚升入高中的青春靓影,一如两年前的他们。校园广播站每天循环播放的歌曲已经从罗大佑的《恋曲1990》,换成了郑智化的《水手》,那歌声里偶尔会夹杂着农贸市场上传来的驴的嘶吼。

      升入高中之后,刘志民就一直在努力使自己的成绩更好。可是,他固有的理科生思维却令他始终参不透英格历史的秘密。一到英语考试,多数时候他还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瞎蒙,觉着哪个选项读起来通顺,就选哪个。在这一点上,夏中华倒是和他一样。

      两年多的努力,他的英语成绩也只是稍提高了一些而已,一直徘徊在七八十分。说实话,这样的"蒙对率"应该算很不错了。尽管如此,由于他的理科优势,每一次考试他都勉强超过翟立伟。这让老翟一直闹心不已。

      四月间,一则消息在校内疯传:今年本校将会有一个保送的名额。

      刘志民是年级第一。于是,大家都觉得这个保送生的名额非刘志民莫属。最初,刘志民没把这当回事。可传的多了,他也不由得当了真。

      所以,当老谢宣布翟立伟获得保送资格的时候,刘志民微感失落。根据老谢的说法,本次保送生资格的确定,学校是根据每个学生平时的表现来综合评定的,主要还是考虑学习成绩和体育成绩。翟立伟的文化课成绩虽然逊于刘志民,但是他在体育方面比刘志民强得多,所以翟立伟综合排名第一。

      吕轶芳慨叹自己预测失误。夏中华则对此颇为不平。他暗地里跟刘志民说:"搞不好是翟立伟是走了关系,拿到了保送生的名额。"刘志民狐疑着不太相信:选拔标准是学校定的;是综合文化课成绩和体育成绩,自己在体育方面确实不如老翟。

      夏中华说:"标准?啥是标准?标准还不都是人定的?为啥只考虑体育因素,而不考虑文艺?也别说是文艺了,除了体育,你哪方面不比他强?要是定个谁的头发硬的因素,那我还能占优势呢!你应该去找学校问问。"

      刘志民仍然摇摇头,说:"学校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吧?"

      夏中华说:"你呀!心太善,又不争,以后肯能会吃亏。哎,不过也好,会少很多是非。"

      翟立伟被保送到商业专科学校。刘志民一听学校的名字,心说:"这叫啥大学呀!不叫某某某大学也得叫个什么学院啊,这去了也没啥意思。"

      不管怎么说,翟立伟算是提前脱离苦海,不用再苦读复习了。他也不怎么来上学了,只是偶尔仙儿仙儿地到学校晃荡一圈。

      晚课之前,刘志民几个人正在操场边比赛引体向上。刘志民本来没多大劲,但是他体重轻,也能勉强跟董力和夏中华比上一比。

      董力忽然说:"哎,看那辆车。"

      刘志民和夏中华顺着董力的示意往校门那边看。一台大轿车刚从校门开进来,徐徐停在教学楼前的树荫底下。车刚停下,就有学生凑过去围观。

      刘志民几个人也过去。赵志勇说:"我去,这是弗雷特伍德呀!我记得在哪部录像片里见过。"

      大轿车里,身着黑色半截袖T恤的年轻司机看见有人围观,也有意展示,竟然让车底盘缓慢升起,片刻之后,又缓慢降下,引得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青涩男女不住地惊叹。此时,一个身穿白色T恤,黑色萝卜裤的男生把双肩背包单背在右肩上,从楼门走出来,分开人群,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车门"砰"地关上,那车就像一条大鲨鱼一样无声地驶出校园。

      夏中华说:"看吧,老翟家世很不一般啊!那个保送名额一定有猫腻。"

      刘志民和董力半酸地说:"不就是个破商专嘛!他要真有能耐,倒是弄个好点的学校啊!"

      "也是啊!"

      刘志民这些人和老翟斗斗小聪明可以,真正的实力比拼,还拼不赢。

      开始填报志愿的时候。刘志民又开始闹心了。

      老师说过,一定要按照户口本上的名字填报。而刘志民户口上的名字还是刘建民,和他学籍上的名字是不一样的。这下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去问老谢。

      老谢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就去问学校。学校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又问教育局,教育局的答复是:原则上,是必须用户口上的名字报名的。

      学生被大学录取之后是需要把户口迁到大学所在地的。如果刘志民按照学籍上的名字填报志愿,到时候他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肯定也是他的学籍上的名字,拿着这样的通知书去迁户口肯定不行。所以,他要么需要把户口的名字改成和学籍一致,要么把学籍的名字改成和户口一致。问题是他现在想改啥都来不及。刘志民一问,要改学籍至少得三个月,再说他已经习惯了现在名字,也不想改;再到派出所一问,派出所直接答复说,户口上的名字根本就不允许改。

      教育局的人跟刘志民说:"怎么就不可以改呢?他就是不想给你改!要不然这样,你还是按学籍上的名字报,但是你填报志愿的时候,,就只填本市的高校。本市也有好几所大学,专科、本科都有,也都不错。一旦被录取之后,你就跟学校商量,反正也是本市的,就不用迁户口了。"

      刘志民和母亲商量。母亲也不懂这些事,说:"那行啊,那就报本市的大学吧。"这件事算是暂时解决了。

      填完志愿,又开始照毕业照。照完班级合影,又开始照男生合影、女生合影,然后又开始自由合影。董力窜到二班人堆里,说:"老夏,志民,要不咱们三个合个影?"

      夏中华说:"你凑什么热闹,咱仨照个啥劲,弄得跟生离死别、再不见面了似的。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如趁机会出去玩会儿。说真的,要不咱也高雅一回,出去打会儿台球?"

      刘志民虽说正不爱照相呢,可是要让他跑出学校去玩,毕竟还是有点心虚,说:"这…不好吧,万一被老谢逮到…"

      "就说咱们是去研究弹性碰撞!"夏中华说。

      董力说:"你是真能扯呀!"

      三个人一边胡扯一遍真就要走。路过实验室窗边,刘志民说:"等等。"

      另外两个人站住,问:"咋啦?"

      刘志民用手一指:"老夏,咱们留的纪念哪去了?"

      夏中华一看,他们在化学实验室窗玻璃上刻蚀的字画全都没了。

      董力不知道咋回事,刚要问。背后有人说话:"你们看啥呢?"

      三个人回头一看,是于敏老师。

      "刘志民,夏中华,那坏事是你们几个干的吧!"于敏老师表情十分严肃。

      "老师,我们…就是想留点纪念。"

      "我是不是跟你们讲过,氢~氟~酸比浓硫酸、浓硝酸都危险!无论如何不能乱动!万一弄到手上,截肢都是轻的!"

      刘志民小声说:"老师,我们都按照您讲的,做了防护的,再说那浓度才百分之五…"

      "那也不行!幸亏其他人不懂,要不然我和你们都得遭殃!"

      "老师,对不起,我们…"

      "算啦,你们那些东西被我拆下来,送到区里参加评比,拿了优秀奖。不过荣誉没你们的份!记住,不是什么都可以随便玩的!"

      "是,老师。"

      "快走吧!别在这转悠,看见你们就烦!"于老师故作严肃地呵斥。

      三个人又往校门方向走。董力问是咋回事,夏中华把事情说了一遍。董力说:"你们还真能作!哎呀,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七月七日,这个日子不好啊,七七事变,不吉利呀!"

      当年的高考日期是每年七月的七、八、九三天,正是一年中最为酷热的时候。

      刘志民说:"没那说道。"

      夏中华说:"就是有说道,那也是你们文科班的事,我们理科的不考那个。"

      董力说:"哎呀,当初文理分科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现在改也来不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刚说完,一抬头,迎面正瞅见老谢。

      "瞎感叹啥呢?有那时间还不赶紧多复习复习!"

      仨人赶紧转身返回各自的班级。

      刘志民刚回到座位,就被吕轶芳一顿数落:"你俩干啥去了?刘志民,你说你,人家同桌都在合影,我到处找你也找不着,咱同桌三年,照一张像,留个纪念多好,你跑啥?"

      刘志民无奈地扭头看夏中华。夏中华一遍暗笑一边赶紧解围:"哎呀,老谢找我们到办公室谈话,真不是故意躲你。"

      "谈话?谈啥话?"

      "哎呀,跟你没关系,还啥都让你知道?"

      吕轶芳将信将疑,没再接着问。

      六月下旬,各科老师都不再领着学生们做题、讲题了,而是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情况自由复习。老师们每天都在各自的教研室里待命,学生们有问题可以随时去问。各班的班主任也都交代学生们,可以自己在家复习,也可以在班级复习,校内、校外哪里都可以。

      学生们费尽了辛苦,好不容易才熬到这个时候,即使学习再不好的人也没有放弃,在这个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时刻,决心奋力一搏。

      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到学校来复习。一则人多,有学习气氛;二则有老师在,可以随时解答疑问;最关键的,是闷了的时候可以找人说说话。

      教室里热得跟蒸笼一样,不少文科学生都跑到操场上找个背荫通风的地方去背题。只有少数学生在教室的水泥地上洒了好多水,然后在里边坚持。

      刘志民一直在看以前作过的文言文习题;夏中华更多时候是在看以前做过的理科卷子;吕轶芳没啥计划,随便摸着啥就看啥。

      屋里实在太热,夏中华没多会就开始烦躁起来。他跟刘志民嘀咕:"哎,咱们找个凉快地方复习呗!这也太热了!"

      "哪凉快啊?"

      "南湖咋样?那儿有水,肯定凉快,离得又不远。"

      "好吧!"其实,刘志民也早就腻歪了。

      两个人收拾一下书包,说走就走。吕轶芳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继续坚持。

      刘志民和夏中华出了校门往左转,穿过省工学院的校园,过了一条马路,从一道栅栏的缝隙里钻进去,就到了南湖公园里。他们穿过一大片松树林,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了湖边。

      这里果然凉快。两个人找了根歪倒在地的树干,坐上去凉快了一会儿。夏中华往四下里看了看,说:"哎,你看见湖边那几棵树没有?"

      刘志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顺着湖岸是一条土道,水边有不少垂柳,那当中的一些树干歪倒向水面,近乎平躺着,差一点就栽进水里,却并没有完全倒下去;它们少有枝叶,只在树干端部稀稀疏疏地缀着几丛绿。

      夏中华说:"据说那地方就是林青霞和张曼玉拍电影的地方;还有那边,那片白桦林也是。

      刘志民觉得那片白桦林确实有点眼熟。

      "哎,听说有线电视台现在演《绝代双骄》呢,可惜咱看不到。"夏中华又说。

      有线电视还很小众。有线电视台的节目和无线电视台的不一样,会经常播放无线台不播的港台片。夏中华家里没有有线。刘志民家就更惨,连台电视都没有。

      "听说,苗侨伟演江枫;演小鱼儿的好像叫梁什么伟;铁心兰是谁演来着?对,叫黎什么来着。"夏中华说,"这部书你看过没?"

      刘志民摇摇头。

      夏中华说:"我看过,有意思。大侠江枫,据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跟移花宫里边的一个宫女偷着跑了。结果这个移花宫主也喜欢江枫,因爱成恨,就开始派人追杀这两个人。结果当时这个花月奴啊,也就是那个宫女,已经怀孕了…"

      夏中华从江枫和花月奴被追杀讲到花无缺和小鱼儿出生,再讲到小鱼儿流落恶人谷,又讲到几大恶人教小鱼儿使坏,又讲到小鱼儿初出恶人谷…

      夏中华讲得满嘴直冒白沫。看看日色偏西,两个人不约而同说:"哎呦,该回家了。"他们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拎起书包,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在班级里没呆多一会儿,夏中华又坐不住了。于是,他和刘志民两个人又到了湖边,坐在昨天那根树干上。

      夏中华说:"哎呀,昨天没复习好,今天可一定要好好复习,咱们谁也别讲《绝代双骄》啦!"

      刘志民说:"我多会儿讲了?都是你在讲。"

      夏中华说:"嗯,对,是我讲的。那今天咱好好复习。"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开始看复习资料。没看多一会儿,刘志民说:"你说这古人,写个文章也够费劲的了,没事就省略,一会省主语,一会省谓语,一会又省宾语;一会承前省,一会承后省,一会又对话省,你说这稍微一不留神就理解错了。这么说话累不累呀!"

      夏中华想了想说:"这叫精炼,而且很形象。看文言文的时候,你必须要把自己带入到文章的情境里边,之后你自然而然就不会搞错了。嗯,给你说个例子,这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这是《黄帝内经》里的一段,你听听:

      帝问岐伯曰:何谓不举?

      对曰:一樵夫路遇一妇,欲行不轨。不从。大怒。遂拖入林,掩其口,除其裤,复出一物,连戳数下而不入。此之谓不举。

      曰:善。

      就这么几句话,你看看这里边多少个省略?"

      刘志民略微一想:"嗯,至少六个。"

      夏中华说:"那说明你读懂了。可为啥你懂了,因为他这段情境描述得非常真切,你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真的被带入了这个情境一样,你当然就不会弄错了。"

      刘志民说:"嗯,有道理。不过,你说的这段是《皇帝内经》吗?"

      夏中华乐了:"你别管是不是,道理对就行!"

      "哎,不举是啥意思?"刘志民又问。

      夏中华又笑了,说:"这你可问对人了。这就是说,那事不行啊!"

      刘志民说:"哪事啊?"

      夏中华说:"就那事啊!哎呀,你记得胡文静问怀孕的事不?"

      刘志民说:"记得,那不还是我跟你说的吗?"

      "对呀!那事就跟怀孕有关系。跟你说吧,我有个初中同学,他姐是学医的,也不知道是学啥科的。他家里有好多医书,有一本就是讲这个事的。我们两个偷着看的。我跟你说,那事老有学问了,我给你讲讲。不过,你听可是听,你可别试啊!"

      刘志民点头,说:"我不试。"

      夏中华给刘志民讲得头头是道。刘志民似乎有点明白,又没全懂。

      夏中华讲完,又说:"初三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好。有一天那女生到他家玩,家里没别人,他就把人家给那个了。据说女生那个之后,和之前不一样,能看出来。"

      "哪不一样?"

      "具体哪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完事之后,那女孩回家倒头就睡--我估计那事也属于力气活。人家家长就看出来不对劲了,之后,一问,就给问出来了。然后,差点把那男生给弄进去,最后他爸他妈都给人跪下了,后来好像赔了不少钱才拉倒了…"

      讲到这,夏中华和刘志民抬头看了看,又是日影西斜。两个人站起来,拍了拍粘在裤子后面的土,又回家了。

      第三天,夏中华和刘志民谁也不提去南湖复习了,都老老实实地在班级看资料。

      吕轶芳还一个劲地问:"哎,你们俩怎么不去南湖复习了,不是说很凉快吗,复习得不好吗?"

      刘志民回头瞅了瞅夏中华,夏中华抬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两个人连声说:"嗯嗯,好,复习效果老好了。"

      两人各自在心里说:"可不能再去那复习了!头一天讲了一下午《绝代双骄》,第二天讲了一下午"那事儿",还弄出一段"黄帝内经",啥都没复习。这些也不能跟吕轶芳说呀!可是她还在追问:"那你们俩咋不去了呢?不是效果老好了吗?"

      两个人只好一个劲地"啊,啊,这个…"

      吕轶芳一看他们两个支支吾吾地,就"嘁"了一声,说:"不爱说拉倒,我还不稀得听呢!整天神神秘秘的!"然后,她回头继续面对墙壁,背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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