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6、第 6 章

　　第六章 慈祥的老师

　　这一次，事情果然又被未卜先知的丛艳艳给说中了。

　　孩子们疯玩了一个暑假之后，重又坐回到教室里。他们兴奋地互相交流着假期里的奇闻趣事。老校长领着一位以前从没见过的上了年纪的女老师进了教室。她满脸皱纹，头发斑白。

　　老校长作了简短的介绍："这是新来的金老师。你们的卢老师已经调到别的学校去了，从这学期开始，你们的班主任由金老师接任。"

　　金老师一脸慈祥："同学们好！"

　　"老--师--好--！"孩子们拉着长音儿齐声回答。

　　丛艳艳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刘志民，低声说："这个老师看着挺慈祥的，我的好日子要来了。"刘志民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倒是觉得这位金老师的目光里似乎暗含着一股"杀气"。

　　新老师到来需要举行一次公开课，校长和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要来听课的。讲公开课的前一天，金老师非常正式地通知大家："明天要举行公开课。"小孩子们不知道什么叫公开课。不过不要紧，金老师告诉大家，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就行了。

　　那一堂公开课，简直就像是在演戏一样。实际上，那也确实是一出戏。

　　公开课那一天，金老师特地穿了一件小翻领上衣，一看就知道是仔细熨烫过的。她满面柔和，显得格外和蔼可亲；说话的语调也异常婉转。公开课上所讲的内容，其实几天前就已经讲过了，所以课堂上提问的问题，大家也都会。所有的程序都是事先排练好的，金老师担任总导演兼一号女主角。她每次提问，所有的同学都会齐刷刷地举起小手，举手的姿势全都一模一样：要用胳膊肘支在课桌上，小臂和大臂接近成直角。

　　金老师每次问完了问题，都要再跟一句："谁发言？"

　　同学们一边举手一边齐声回答："我发言！"。然后，四十多个胳膊肘和桌面碰撞发出一阵"叽哩咕咚"的响声。响声过后，金老师才会叫起一名平时学习比较好的同学来回答问题。答案，当然也是事先确定过的。

　　戏演得很成功，校长很满意。刘志民当然弄不懂，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

　　其实，人这一生，大多数时候，都是需要演戏的；或者说，人生原本就是一出戏。当然，此时的刘志民就是想破了头，也还是不明白的，当然也就不会演戏。

　　对于一个阿斯伯格孩子来说，只有当他真正走出校园，步入社会，走过无数弯路之后，才能逐渐学会在各种场合演戏--从笨拙到熟练。当然，相较于不是阿斯伯格的人，他们的演技简直就是小儿科。

　　事实证明，刘志民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对的。

　　公开课的第二天，丛艳艳就因为作业错得太多而被这位"慈祥"的金老师狠狠地勊了一顿，下课的时候毫无悬念地再次被留在教室里不准出去，重新修改作业。丛艳艳掉了几滴眼泪，无奈的执行了老师的命令。

　　刘志民照例在心里暗暗同情了一下他这位可怜的同桌。哪知道没过多久，倒霉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的卫生检查特别勤。没过多久，金老师宣布：后天，又要卫生大检查。这一次，不光要检查班级卫生，还要检查个人卫生。金老师再三强调：男生的头发要一律剪短，只能留平头；女生不准带发卡；手指甲要剪短、衣服要整洁……各种要求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套。最后，金老师告诉大家：这次重点检查个人卫生，明天早晨，她要预先检查一次。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金老师就开始一个一个地检查。每个人都乖乖地把小手伸出来，平放在桌面上；四十多双眼睛跟着金老师从前排走到后排，又回到前排，再从另一条过道走到后排……，大家不知道哪一个倒霉蛋会被这位"慈祥"的金老师捉到。有两个男孩儿的头发稍微有点长，被勒令放学回家之后必须剪短。

　　刘志民坐在靠墙一组的第四桌。据说"四"这个数字有点不太吉利，四十多个孩子的目光跟着金老师停在了刘志民的旁边。

　　"你站起来。"

　　刘志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金老师略微低头，盯着刘志民的手看。刘志民的指甲是昨天晚上特意剪短的，应该没什么问题。金老师缓缓地说："指甲缝有泥，晚上回去好好洗洗，明天再检查，坐下吧！"

　　刘志民松了口气。他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呢，就听见金老师说:"等会儿！"

　　刘志民弯下去的腿又停住，慢慢伸直。

　　金老师盯住刘志民的衣服领子，脸略微往前凑了凑，说话的语调拐着奇怪的弯："--哎--呀--，这大虱纸（子）还寨（在）这呢！"然后，她从刘志民的衣领上拈起一个小米粒大的东西，放在课桌的一角，用拇指的指甲盖无情地碾压了那个小小的生命。

　　虱子，是一种很古老的寄生虫。生活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的人，恐怕大部分都曾经被这种古老的寄生虫青睐过。那个时代生活条件差，人们洗澡、洗头都不勤快，衣服也不勤换洗，这就为虱子的生长创造了条件。它们寄生在人体上，产卵繁殖、吸食人血、使人奇痒不安并且传播疾病。后来，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得到改善、吃穿不缺，才开始注意个人卫生；勤洗头、勤洗澡、勤换衣服，身上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些寄生虫。

　　刘志民的家刚从农村搬到城市，又住在城乡结合部，受生活条件所限，个人卫生确实不太讲究。他的衣服不是经常换--也根本没有什么衣服可以换；也不经常洗澡，所以身上带着这种小寄生虫一点都不奇怪。时间长了，身上会痒，他就把衣服脱下来捉一阵。谁知道这只该死的虱子怎么这么不长眼，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被金老师看见。它自己送了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它的"主人"。

　　刘志民这里一下子成了全班的焦点，所有的目光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刷刷刷，照得刘志民无所遁形。尽管他十分木讷，却依然感觉到了强烈的羞愧。他低下头，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各种乱哄哄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他不知道接下来金老师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这节课究竟是怎么上的他也不知道。一直到下课，周围的人一窝蜂全都不见了，他还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觉得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是丛艳艳--她又被留在教室里改作业了。这回，倒是轮到丛艳艳可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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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来看文的天使们。咱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前台显示的点击数为全啥是0呢，咱也不懂，咱就是码字。不过，要是有人说点啥就更好了。嘻嘻。
话不多说，书接上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