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47、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有意亦有情

　　进入十二月份，刘志民十分忐忑地拿着自己画出来的假月票坐了几次有轨电车，还真都混过去了。情况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人家一看他就是个学生，手里拿着个月票夹子，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月票；再说上上下下的人又多，谁还去细看啊。慢慢地，刘志民就开始心安理得了。他从自己省下的那一块八毛钱里拿出一元五角钱，买下了那面小镜子。他把那东西拿在手上细看，还算满意--只可惜没有包装盒。

　　期末考试，刘志民拿了全班第一。在二班考第一，毫无疑问，他一定也是年级第一；翟立伟第二；夏中华排第三；董力只考了个第八名。

　　放假之后，刘志民的心里开始长草。参加聚会，穿着应该正式一些，可是他常穿的那件铁灰色夹克是瘦版的，没法套在棉袄外面。他只好把一件仿制的绿色军装上衣洗干净备用。在手工缝制的棉袄外面套一件宽大外衣，本是七、八十年代以前的穿法，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很少有人这么穿。人们基本上都是买各种现成的大衣或者棉袄，省事不说，款式也好看。可是，刘志民家里穷，衣着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一直没什么改变。

　　到了一月十六日，刘志民特地刮了刮胡子。最近，他的胡须长得有点快，如果不刮，会显得有点难看。他掐算着约定的时间，提前出门。

　　三、四个月没来，学校旁边那条新修好的马路平整宽阔，和路边破旧的居民楼显得很不协调。刘志民三拐两拐，从楼间的胡同穿过，就到了校门前那条依然破旧的小柏油路上。这里倒还是老样子。

　　刚出转出胡同口，他远远的就看见校门口俏立着一个人。

　　不到半年没见，米春红的变化真的很大。她的五官看起来比初中时代精致了很多；马尾改成了披肩长发；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呢短大衣；脚上蹬着矮靿小皮靴；头上顶着米白色毛线小帽；帽顶坠着两颗小绒球。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能够融化积雪的青春气息。

　　刘志民似乎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好准时！"小姑娘说。

　　"怕你等的时间长，我提前出来的，结果还是让你等着了。"

　　"我也刚出来，没等多会儿。咱们走吧！"

　　两个人顺着校园围墙外的小路往前走，内心似乎都在暗暗衡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似乎不好；近了，又都不太敢。

　　他们很快就绕到了学校东边的一片平房区，那里都是一排排的红砖房，好像是某个单位的宿舍区。

　　一个屋子的门开了，董淑慧的脑袋从里边探出来，冲着刘志民大声说："哎呦，你总算是来啦！人家老早就出去等啦！也不嫌冷，你就不知道早点呀？"

　　米春红推了她一把："进去，别挡着门！"

　　董淑慧一边往里闪，一边仍然冲着刘志民说："哎，你可别忘了这个地方，以后好经常来。"

　　米春红家的屋子并不算大，不算厨房，里外两间屋，里面暖烘烘的。屋子里已经有一个人了--章晓辉正坐在沙发上看蓝精灵。他看见刘志民，欠了欠身说："来啦！"。

　　厨房门口挂着的布帘一挑，又出来一个人。她穿着淡紫色的毛衣，袖子撸得老高，腰里还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显然正在炒菜。那个人说了声："来啦！"然后又钻回去--竟然是何丽丽。

　　看着刘志民狐疑的样子，董淑慧说："哎，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吧！我跟丽丽上的是技校，学烹饪。将来是女厨师，怎么样，稀罕吧？"

　　刘志民点点头说："嗯，好。"他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觉得挺好。想着之前在学校里，何丽丽整天一动不动地坐着学习的样子，他觉得此时的何丽丽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刘志民其实有些紧张。他坐在桌边假装看电视。桌上摆着一摞书，看起来都是初中时候的课本。刘志民随手翻弄那些书，居然发现有两本薄薄的《法律常识》，其中一本还是簇新的。米春红正往桌上放糖果，看见刘志民在动那两本"法常"书，轻声说："那本是我弟弟的。"

　　饭做好了，号称"厨师"的董淑慧跟何丽丽两个人鼓捣得阵势不小，其实也没做出什么大菜，也就是炒蒜薹、炝拌黄瓜什么的。

　　董淑慧拿火柴点着了蛋糕上插着的十七根蜡烛，说："哎，咱们先祝咱们的小寿星生日快乐！来，先许个愿，谁也别说话。"

　　于是，米春红双手合在胸前，眯起眼睛，对着蜡烛定了一回神。然后，几个人一起吹熄了蜡烛。

　　董淑慧问："许的什么愿啊？"

　　何丽丽说："别瞎问。"

　　董淑慧一笑："嘻嘻！不说我也能猜到，来，切蛋糕。"

　　刘志民问："晓辉在干什么？"

　　章晓辉说："我也是上的技校。"

　　董淑慧抢过话头，说："我们家老章在学机械加工。毕业以后可就是工人阶级了，专门领导你们。"

　　米春红和何丽丽异口同声，说："都成你们家老章啦！"

　　章晓辉比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消停了不少，总是笑吟吟的，也不太多说什么。

　　几个人碰了一次杯，喝了一大口啤酒。

　　董淑慧说："哎呀，我说老同桌，咱们这几个人，就你行，这考大学的重任可就落到你身上了。到时候考上了，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呀！破折号，尤其是某人！"

　　章晓辉刚喝完了一杯啤酒，正要再倒，董淑慧说："你少喝点。"

　　章晓辉笑笑地说："最后一杯啊！"看来，他是彻底被董淑慧给降住了，一点都不胡闹了。

　　米春红说："董淑慧，你看你把人家章晓辉给管成啥样了，烟不让抽了，喝点啤酒也管。"

　　董淑慧说："男的就得管，不管不成才。我说，你们两个也得抓紧了，可别耽误了。尤其是这家伙。"说着，她拿眼睛瞟着刘志民， "学习这么好，你要是不看住了，将来考上大学没准就飞了。"

　　米春红推了她一下。

　　刘志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们的打趣，只好跟章晓辉胡乱聊天。

　　何丽丽自始至终一脸平和，只是看着几个人笑闹，也不太插嘴。

　　五个人吃完、闹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董淑慧提议出去看一场电影。

　　距离这里最近的电影院就是八一礼堂。彼时，录像厅遍布街头巷尾。老板租来各种录像带，枪战片、武打片、搞笑片、僵尸片……，就连某些没有公映过的片子也会偷偷放，而且循环放映不清场。所以，人们大都喜欢去录像厅里看片。看到录像厅生意好，有些电影院自己也开始弄个小屋子，改成录像厅，搞起了创收。八一礼堂是老式的传统电影院，空间大得很大，里面却冷冷清清地，只坐了五、六十人，大多是一对一对的情侣。

　　刘志民的座位跟章晓辉挨着。董淑慧过来一把把章晓辉拽起来说："不行，我得和我们家老章坐一块。"然后，她把米春红按到刘志民旁边坐下。

　　刘志民紧张得不行，一动都不敢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他根本不知道演的是啥。

　　从八一礼堂出来，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了。天已经透黑了，几个人在电影院门口分手。

　　董淑慧推了刘志民一把，说："哎，交给你个任务，把咱们的寿星安全送到家。"说完，她和章晓辉、何丽丽往路口的公共汽车站走去。

　　电影院离米春红家并不远，用不着坐车。两个人顺着马路边慢慢地往回走。好半天，刘志民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他憋了一会，说："章晓辉变化还挺大的，那么皮的一个人，变得这么听话。"

　　"嗯，他对董淑慧挺好的，看来是一物降一物。"

　　"你在学校还练顶搪瓷盆不？"

　　"不用了，就练了两个来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的都是些没要紧的话，可是又都感觉聊得很好。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朦胧的情愫在身边人不断地嬉笑玩闹中，如夏日的藤蔓，在二人心中暗自疯长。他们彼此却都故作不知。

　　路灯在马路上投下两个人的影子，不断地由他们的脚下向前伸长，由清晰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然后脚下又会再次生出影子，再伸长，再模糊，再消失，反复不断。

　　刘志民的手一直揣在自己的衣兜里。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带手套；另一方面，他的手一直在摸着兜里那面小镜子。

　　从见到米春红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一直在犹豫，应该在什么时候把东西给她。

　　其实，两个人在校门口刚见面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可是，刘志民心里一直在打鼓。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给心仪的姑娘送礼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稍微一犹豫，就到了米春红家了。在米春红家里的时候，人多，他怕遭到那些人的打趣；尤其是董淑慧在场，刘志民更没敢拿出来。在电影院里，两个人坐得那么近，小姑娘的青春气息烤得他浑身燥热；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就忘了这码事，再说里面黑乎乎的，也不适合给。

　　现在，他要是再不给，人家一会可就到家了。

　　天上似乎飘起了小清雪，那些看不到的雪花落在脸上，感觉簌簌的。

　　刘志民终于鼓足勇气，掏出那面小镜子，红着脸递给她："这个……送给你，生日快乐！"他嗫嚅道。

　　米春红接过她的生日礼物，托在手心里，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仔细端详了一阵："真漂亮，我很喜欢。怎么才拿出来？我还以为没有礼物呢！"说着，她把它小心地装进大衣兜里。

　　"你喜欢就好。"

　　……

　　"在想什么？"一阵沉默之后，米春红问。

　　"在想小学六年级那次晚回家，也是送你。"

　　"还说呢，那次你走得那么快，弄得我好紧张。"

　　"分明是你走得快，好像有人追你一样，我得紧着走才能跟上。"

　　"我就是走得快，怎么啦？你一句话都不说，天又那么黑，还不许我快点啊！"米春红嗔着说。

　　是啊！那天，路上确实很黑。刘志民忽然想到，和那次相比，眼下的情境居然全都是反着的。那次的路很黑，而此时却有路灯一路照亮；那一次，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急急地往前赶，而现在他们在款款慢步；此时，他的眼睛余光看到的不再是两只前后倒动的白色的鞋底，而是女孩线帽上的两个白色绒球；他们两个人都不再一言不发，而是轻声细语。

　　就这样，聊着走着，直到路灯的尽头现出一片沉黑，影影绰绰的，零星透出几点光亮--是那片平房区。这也是反的！上次，他们将要到达的终点是一片光亮，而这次却近似一片黑暗。

　　米春红停住了："就送到这吧，再见。"

　　只有分别时她所说的话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

　　刘志民很想说，再往前走走吧。但是，他还是听了她的话。于是，他站住，目送着她模糊的背影，没入那片沉黑。

　　不一会儿，黑暗中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泻出一片昏黄。一个青春的剪影一闪，那道口子就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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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的事故，虽然大部分文件找回来了，但是还是丢失了部分情节，导致故事情节衔接出现问题。又弄了一个上午，本来以为没时间更新了，谁想到还弄完了。就是这一章的章节名起得还不理想，天使们先看着吧，以后想好了再改。
本章是重要章节，交代了几个人的去向。
作者会尽量交代好故事中各色人物的去向，哪怕他们如草芥般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