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48、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明山秀水，异路韶华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刘志民都处于一种极度畅快的感觉中。除了看书和听收音机之外，他还经常照着庞中华的钢笔字帖练一练字，抄一抄汪国真的诗。

　　然而，在这种舒畅之中，他又慢慢地生出若许感慨。哪个人做事，不想要一个好的结果？初中三年，章晓辉的玩闹、董淑慧的无所谓，难道是他们主观上就想这样吗？如果是，那何丽丽无用的努力又怎么说？尤其是董淑慧，那样明白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毫不在乎自己的将来呢？可如果她在乎，又为什么看不到她所做的任何努力？

　　刘志民又想到了自己。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如果自己也像何丽丽那样用功，会不会更好？不管怎样，章晓辉、董淑慧他们也算是在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自己，却还不知道将来究竟会怎么样。他又想到了米春红。那次会面，让他感觉到了美好，却也隐隐地埋下了某种莫名的不安。

　　开学第一周，他迫不及待地又开始给米春红写信。米春红也按时回信。那一封封书信，承载着二人间不可说的心事，如早到的春风，煦煦然，直催得冰融雪化，树嫩草青；繁花盛艳，细雨绵柔。

　　临近五一，正是芳草青青、花团锦簇的时节，也恰是青春年少蠢蠢欲动的时候。当老谢宣布，学校允许各班利用五一假期自行组织一次春游的时候，青春男女们一片欢呼雀跃。

　　关于春游的目的地，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了若干去处。大多是翟圈的人在发表意见。刘志民他们没有到市外游玩的经历，插不上嘴。备选目的地有松花湖、镜泊湖、星星哨和千山。"南有黄山，北有千山"，据说千山应该是最值得一去的。但是，老谢考虑到千山虽然不是以险峻著称，但是爬山毕竟带有一定危险性；全班四十多人，一旦哪里出一点问题，得不偿失。于是，老谢拍板，选择了松花湖。

　　事情定妥，最为兴奋的还是翟圈那帮人。一连几天，他们都无心听课，整天跃跃欲试，互相讨论着应该如何准备。刘志民和夏中华他们全都没到过市区以外的旅游景点。小学时代的春游就只是到市内的公园里玩一玩滑梯，坐一坐转椅，再吃点零食而已。所以，刘志民看着老翟那些人兴奋的样子，心说，这还有啥好准备的！

　　到了出发那天早晨，刘志民他们这才发现，这跟上公园还真是不一样。翟立伟那些人显然都是曾经到处游玩过的，很有经验，准备也很充分。他们都背着专门的旅游背包，背包里装得鼓鼓的；身上都穿着运动装或者休闲服；脚上是白色旅游鞋。老翟还戴了一副墨镜，如果再换上西装，就是港台片里"大哥"了。胡文静那几个女生也都是利利索索，清清爽爽，还都戴着防晒的帽子。

　　刘志民他们还是像小学时代春游的时候一样，把平时上学用的书包清空，随便装上点吃的，都是些面包、饼干之类的方便食品。刘志民甚至没有带水。

　　学校从无线电一厂和公交公司租来了十几辆大客车。各班师生人等各自上车之后，大客车便鱼贯开出校门。此时是早上五点钟，天刚刚放亮不久，街道上除了零星的行人和车辆，只有清洁工和洒水车在工作。大客车很快就出了市区。

　　路上，稍微有点无聊。车内除了汽车发动机发出的单调噪音之外，只有相熟的学生之间在轻声地聊着什么。多数人只是各自安静地坐着。靠窗子的人都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田地和山丘，满眼都是新绿。

　　翟圈的人，都带着随身听。他们戴上耳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听磁带，放松得连脖子都软塌塌地，头部随着车辆的晃动而不时摇摆。翟立伟和胡文静两个人的耳朵里也都塞着耳机，但是他们用的却不是那种磁带随身听，而是一种能听"小型唱片"的机器。刘志民他们都没见过。

　　刘志民很惊讶--唱片居然还能随身带着听！他只在夏中华家里见过一台老旧的落地式唱机，能放那种很大的老式唱片，音质非常不错，但是那根本就不可能随身携带。他当然不会知道，就在过去的短短一年中，日本的索尼公司连续推出近十款discman，用于播放CD唱片，而翟立伟和胡文静手里的机器正是当时的索尼顶级机型D--Z555。

　　CD唱片已经逐渐开始流行，而刘志民他们却连磁带随身听都没摸过。

　　二十世纪末的1999年，刘志民参加工作两年，终于有了些闲钱之后，才购买了他的第一台磁带随身听。彼时，那个东西已经变得十分廉价，比收音机也贵不了几个钱。又过了几年，别说是磁带，就连CD也被后继者mp3给拍在了沙滩上。等刘志民想起来，想要找个CD机弥补一下自己的遗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只能去淘淘旧货来满足他的恋旧癖好了。

　　大客车用了大约两个钟头，在距离丰满不远的地方停住了。师生人等下了车，先去爬了爬朱雀山。那山并不是很高，没有过多人工修葺的痕迹，呈现出一片原始的自然风貌；上山的路也大多是人工踩出来的小路。越往高处爬，山势就越是陡峭，还没等爬到最高处，老谢就喊："大家不要往上爬啦！要不然一会去松花湖的时间就不够啦！"其实，她还是怕大家出事。

　　于是，大家找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稍事休息，重又回到山脚下，坐上大客车继续往前开。其实，这里距离松花湖已经很近了，车只开了几分钟就到了。

　　车到丰满。刘志民发现，号称"小丰满一拉闸，东北全闭"的丰满水电站，看起来居然貌不惊人。大坝是不允许随便靠近的，大家只好远观了一下。

　　湖面很开阔，风景也很不错。可惜的是没有什么人文景观--也就是名胜古迹，刘志民对那些比较感兴趣。

　　师生人等乘坐游船去往五虎岛。多数人都靠在船边向外看风景。船到五虎岛，众人下了船，在岛上转了一阵，就接近中午了。翟立伟和胡文静等一簇人在避风处找了一块草地，铺好塑料布，放好垫子，开始从双肩旅游背包里往外掏东西。他们摆开啤酒、饮料、罐头、午餐肉、香肠等各种吃食，要来一场真正的野餐。他们说说笑笑，不时开起莫名的玩笑，颇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俊男美女们开始轻饮慢食，小口抿酌，尽情享受春天惬意的美好。

　　刘志民、夏中华他们则自动远离这幅"美景"以免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他们也找了一个避风之处，黯然地从各自的书包中掏出老式酸面包、钙奶饼干，胡乱啃完，然后去欣赏自然的美景。

　　以前没看出来，赵志勇居然会照相。他带来了一部海鸥相机，一直忙着帮老师和同学们拍照。此时，他并没有忘记他的另一些伙伴，并且来得恰到好处，正好没有看到刘志民们啃面包的场面，从而避免了尴尬。他端着那部海鸥相机，让刘志民几个人站成两排，前排蹲下；刘志民目视镜头，半蹲据着，手扶膝盖。"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之后，刘志民们在山水之间留下了他们的青春影像。

　　照完相，刘志民几个人继续随便溜达。岛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观，也就是山石树木。不过，临湖远眺，风景还是很好的。

　　吕轶芳和几个相好的女生玩累了，窝在一个背风的角落，垫着书包，坐在光滑的大石头上，正在摆弄扑克牌。看见刘志民和夏中华他们过来，几个女孩开始扭扭捏捏。唯独吕轶芳，冲着他们喊："哎，过来过来，给你们也算一算！"

　　夏中华问："算啥？"

　　吕轶芳说："姻缘。"

　　董力说："我去，你们想得够远的，还算姻缘！"

　　吕轶芳说："这叫深谋远虑，提前布局，懂不懂？你们谁先来？夏中华，你先来吧！"

　　"来就来。"夏中华在吕轶芳旁边也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给，先洗牌。给谁算，就得谁洗牌。你可好好洗洗啊！至少洗三次，五次也行，但只能是奇数次，要不然算不准。"

　　"啥准不准的，我从来不信这个。"夏中华"哗啦哗啦"地洗了五遍牌，又来回倒了好几下。

　　吕轶芳说："行了行了，嘴说不信，还洗那么认真！你最心口不一了。"

　　夏中华说："少说废话，算！"

　　吕轶芳郑重其事地拿过纸牌，从后面开始，三张牌倒一次，遇到个红桃A就拿出来摆在一边，嘴上叨咕："嗯，女方个子挺高！"她接着又倒了几次，遇到红桃二，拿出来，叠放在红桃A上，说："嗯，长得也不错！"

　　倒来倒去，遇到个小王，吕轶芳提高了声音说："嗯，还是对方先追你！"

　　夏中华面带得意："其实都不用算，你们都能猜到，像我这么优秀的，肯定抢手啊！肯定先追我呀！"

　　"臭美吧你！"吕轶芳一张一张地往出抽牌，抽出一张就解释一句："嗯，女方工作还挺好。"

　　……

　　"嗯？女方家不同意！"

　　……

　　"嗯？你家也不同意！"

　　抽到第十张牌，是个大王。吕轶芳说："我去，隔了七张牌，人家追了你七年才追上，够执着！够痴情！而且两家还都不同意！"

　　夏中华说："没办法，就是这么有魅力啊！"

　　吕轶芳抽来抽去，最后抽出来的是个黑桃K，叹了口气，说："哎！完了，最后没成。"

　　夏中华说："瞎耽误工夫。"

　　吕轶芳抬起头，拿眼睛一扫剩下的一圈男生："下面该谁啦？董力，你来。"

　　董力说："拉倒吧，我不来。"

　　"那刘志民，你来。"

　　夏中华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刘志民。

　　刘志民坐下，洗好牌。

　　吕轶芳一张一张地往外抽，边抽边说："嗯，个子不高。"

　　刘志民不自觉地把吕轶芳说的话暗自往米春红身上比对，心里直画魂：不准，米春红明显个子不算矮。

　　"嗯？长得好！"

　　刘志民心里一阵得意：嗯，米春红确实越长越好看。

　　"嗯，你先追的人家。"

　　刘志民琢磨：这到底应该算谁追谁呀？好像还没开始追呢！

　　抽来抽去，到最后，黑桃K都出来了，也没抽到小王。黑桃K代表两个人最后没成，小王代表女方；小王没出来，也说明没追到。

　　吕轶芳一脸茫然："哎呀，你这是什么情况？从来没遇到过，你这应该是属于单相思吧？要不就是暗恋！哦，对了，暗恋跟单相思也差不多啊！"

　　刘志民说："不准。"

　　吕轶芳脑袋转得是真快，定定地瞅着刘志民，说："你怎么知道不准？有情况？"

　　刘志民赶紧说："没情况，就是不准！"

　　吕轶芳神秘地一笑，又叫赵志勇过来算。

　　这时候，有人吹哨。这是预定的集合信号，老谢的声音在喊："哎--，姑娘、小伙子们，集合啦！"

　　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了，一班人也都玩得都差不多了，都有点疲倦。老谢招呼大家上船，往回走。

　　回程的船似乎开得比来时稍微快一些。刘志民出了船舱，手扶船栏极目远眺。远处的湖面上，居然孤零零地漂着一条原始的木船。那木船在开阔的湖面上，显得格外渺小而孤单，就像漂在水面上的一片树叶。然而，船上却有一个壮硕的男人正挥着一双大桨。那双桨是在两根长大的木杆上绑了片阔木板做成的，大得出奇，能够挥动这样船桨的人一定十分是有力的。男人就这样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划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赤着胳膊，露着和男人一样的古铜色肌肤，背靠着船尾竖起的一根木杆。她只是静静地立着，扬头望向前方。木船、大桨、古铜色肌肤的男女，在广阔的山水之间，虽显得十分渺小，却又展现出一种原始的力量。

　　刘志民忽然很想画一幅画，手边却没有纸笔。

　　春游回来，刘志民恍惚明白，他们和翟圈人虽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隔阂却也无法真正消弭。他不知道，自己更加用心学习，究竟能不能让他摆脱当下的境遇。但是，既然别无它选，也只有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