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34、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师乎？友乎？

　　生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在刘志民的印象里，母亲虽然出生在农村，但是她上过初中，有文化，从来都不是一个迷信的人。近来，她居然开始信命。

　　跟刘志民的母亲一起干活的一个工友认识一个据说算命很灵的老瞎子，让她也去算一算。那个时候，穷人们信佛、信教、信算命，就是不信自己。可是，二十年之后，他们除了信教之外就只相信自己--信佛、信算命变成了某些有钱人玩的事情。

　　母亲算命回来说："老瞎子算得可灵了，一说就准。"

　　老瞎子说刘志民的母亲有三年"大运"，这三年要财来财，办事事成。

　　"我说这两年咋这么顺呢！能攒下钱不说，头些日子，刚托了一个人，说是在派出所有熟人，可以帮忙办户口。咱们家搬到城里这么多年，户口一直就办不过来，这下可有希望了。这不是正好应了那个老瞎子说的话嘛！"母亲说。

　　刘志民家的户口一直都在办。申请表一张一张地填；居委会主任一趟一趟摸底；片警一遍一遍地核实……片警的警服从蓝白色，换成了橄榄绿，户口也没有批下来。刘志民家里这些年买议价粮，不知道多花了多少钱。

　　母亲告诉刘志民，老先生还说了：如果按照他说的办法"压一压"，把运气"压"住，三年"大运"可以变成五年"大运"。

　　刘志民没有细想这番话的含义，母亲却已经按照老瞎子所说的话开始准备"压运"。

　　在一个温暖的冬日里，只有刘志民和母亲两个人在家。母亲把他撵到院子里，一个人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刘志民觉得很神秘。他趴在窗子的一角，用嘴不断往玻璃上呵气。热量透过单层玻璃，融化了玻璃另一面挂着的霜花，现出一个羊眼大小的透明区域。刘志民把右眼凑过去，向屋内偷瞄。屋子里很暗，只能隐约看见炕桌上铺着红布，上边摆着几样东西，根本看不真切。

　　他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母亲才开门出来。刘志民进去。屋子里除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之外，已经收拾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这个寒假，夏中华没怎么过来找他。刘志民估计这个家伙一定也发现了在家里猫冬的舒服。初中的老师们基本不会留寒假作业，即使有个别老师留作业，也不会有人去写。

　　刘志民一个人在家里除了看书和听收音机之外就没有其它事情可以干。在家里待得久了，就莫名地想要出去。于是，他就隔三岔五地出去闲逛。

　　这真是名符其实的闲逛！他出门往左转还是往右转，完全看心情；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累了就坐一会车；遇到不熟悉的街道、不熟悉的建筑，就停下来看一看这是哪条街、旁边是什么单位。为了防止迷路，他一遇到陌生的地方就在每一个路口都只朝着一个方向转，就一定会走回出发地。他总是在各种公交车站牌下逗留很久，去研究各路

　　公交车的路线，以便在辨不清方向的时候能够坐车到达自己所熟悉的地方，然后从容地回家。

　　这一天，刘志民出去逛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走了他十分熟悉的路线。拐上光复大路，他十分自然地回想起一些事情。小学时代，每次提早放学，他和王耀东还有章晓辉就会步行一段路，通过光复大路之后向右一转，去南大河野浴……

　　他边想边看边走，快到光复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桥头聚集着很多人；走到近处，发现桥下也有很多人，还有穿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人。有人不住地感叹，也有人低声互相议论。

　　他断断续续地听明白：一男一女看准了桥下的火车接近的时候，手拉着手从桥上一跃而下，被经过的火车轧个正着。

　　刘志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见到过被火车撞死的人--就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小站。当时火车已经开走了，尸体就用一领破席子盖着，露出半只脚，惨白惨白的。当时是一帮男生互相壮着胆子特意过去看的。刘志民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此时，几个白大褂抬着一副担架顺着桥头的斜坡从路堑里上来。担架上有一个大塑料口袋，口部好像扎着。透过那一层膜，能清楚地看到里边黄色仿军用棉袄的碎片、露着的雪白棉花和塑料袋内壁上沾着的红色血珠。担架就只有一副，塑料袋也只有一只。看来，那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血肉已经融为一体。

　　刘志民心头一阵紧缩，不敢再多看，赶紧走开。刚到路口，他觉得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章晓辉。

　　"想啥呢，目不斜视地？叫你都听不见！"

　　"嗨！在家里闷得慌，出来瞎溜达。"

　　"那边咋那么多人？"

　　"有俩人从桥上跳下去了。一男一女，让火车给轧了。"

　　"哦。哎，你过年那几天出去不？要是没事，我再找两个人，咱们一起到苏老师家看看。"

　　刘志民整天无事，正无聊呢。此时，，无论是谁约他，只要不是干坏事，他肯定答应。

　　"行啊，哪天？"

　　"嗯--就初四吧。苏老师以前说过，她每年初一到初三一般都出去串门，不在家，初四才回来；谁要是想去就等初四以后。咱们就初四吧，九点钟到校门口集合。"

　　"行。"

　　……

　　大年初四，刘志民和章晓辉还有另外两个男生在校门口聚齐。四个人都没带什么东西，就是来看看。他们往东走了四五十米，轻车熟路地爬上那座楼房，停在四楼中门的门外，举手敲门。

　　由于学生们经常把苏老师的家当成聚会的据点，所以苏老师的爱人对很多学生也是熟识的。他知道过年这几天这帮大孩子们少不了到家里来闹腾，就主动带着孩子回父母家团聚去了。

　　苏老师一开门就听着一叠声的"老师，过年好！"。她把孩子们往里让。

　　刘志民在最前边。他一进门，迎面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笑嘻嘻地伸出右手要跟刘志民握手。此人天生一张笑面--正是当初"八大金刚"的老三--李玉峰。

　　原来，那次跳伞塔打架之后，李玉峰有所感触，消停了一段时间。可是，他架不住原来和他来往的那帮人不断勾搭，又开始不安分。家里的大人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苏老师给出了个主意--让李玉峰去当兵；在部队里，有人管教，就不至于学坏。当年，十五、六岁就当兵的人并不少见--李玉峰正好十五岁。稳妥起见，他的家里还是托人瞒了岁数，让他入伍了。

　　"李玉峰到大兴安岭参加灭火立了功，特许过年回来探亲。"苏老师说。

　　看来，部队这个大熔炉确实能够使人脱胎换骨。李玉峰明显比在学校的时候成熟了许多，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也很得体，还给刘志民几个人讲了不少他在部队中的事情。他讲他的部队被调往大兴安岭去参加灭火；讲他们在野外遇到了狗熊……

　　他后来又讲到灭火之后买东西被当地人欺负，发生了口角，他们的班长来了脾气，指挥着手下这帮弟兄："给我打！不要怕!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我兜着！"讲到这里，李玉峰站起来，十分兴奋地比划着。

　　当发现苏老师正板着脸看他的时候，李玉峰才赶紧收住话茬，重又安稳地坐下，说："嗯，都是人民子弟兵，哪能真打！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刘志民暗想，原来刚才规规矩矩样子是装出来的，这会又现出原形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苏老师张罗着要做饭。

　　章晓辉说："现在放假，早晨都吃得晚，也不饿，老师您就先别客气了。"

　　苏老师一脸笑意地瞄着章晓辉，故意面带不屑，说："别美啦！我跟你们客气啥？行，不吃就不吃，在这儿多玩会儿，咱们晚上早点吃！"

　　刘志民他们继续在苏老师家玩闹。下午，苏老师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子菜，留几个孩子吃晚饭。

　　刘志民是头一次在家里之外的地方十分正式地吃饭，未免有些拘谨。

　　苏老师说："大过年的，你们也都不算太小了，可以少喝一点酒。以后到了社会上，这都是避免不了的，不要过量就行了。我说这话，你们别不爱听啊！你们几个，除了刘志民之外，这书啊，估计也都没几年念头了。"

　　于是，在座的几个人都少都喝了一点。除了李玉峰之外，几个孩子都是头一次喝酒。刘志民是喝不出来这白酒有究竟啥好喝的，又辣又冲。

　　章晓辉似乎有点微醉。李玉峰说："你可悠着点，别一会张嘴来个'高喷'，弄我们一身！"章晓辉听话地跑到沙发上倒着去了。

　　晚饭之后，苏老师指挥几个人把那张老式写字台挪到屋子中间，开始玩麻将。

　　对于打麻将，刘志民是一点不会。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是半生不熟的手。

　　苏老师说："这东西你们以后估计也都是要接触的，我这是提前给你们扫扫盲。不过你们可记住，千万不能玩钱的啊！一动钱，性质可就变了，赌博可是最败家的！听见没有？"

　　几个人纷纷说："记住啦，老师放心！"

　　苏老师坐在刘志民边上，一边喝水一边观战。刘志民抓了张七条，觉得没用，刚要打。苏老师在后边指点着叫他留着，让他拆五、六万。

　　刘志民不明白。苏老师告诉他："最好和你手里原来那张七条凑成一对。如果留五、六万，就只能等上家打四、七万；四、七万下边已经有好几张了；留七条的话，外边还有两张呢，等着岔七条，可以岔三家，概率要大一些。"刘志民似乎有点明白了。 李玉峰说："老师，您这麻将教得可太好了。"

　　苏老师说："敢情！这好歹也属于数学知识。我是教啥的？不就是教数学的嘛！我这么多年这数学是白教的？你看见那色子没？从数学上讲，那就叫随机事件发生器。哎--呀，概率你们也没学过，说多了你们也不懂！"

　　那天晚上，几个孩子一直在苏老师家玩到晚上九点来钟，苏老师这才撵着几个人回家："行了行了，该走了。这要是有女生，肯定不能叫你们闹这么晚，你们几个秃小子，晚点就晚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故事已经讲了一半。
五一期间暂不更新。为答谢新老读者，本作者节前大酬宾，在本章安排李玉峰和另外一个人的结局。是谁呢？。。。。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安排，实在是故事情节需要。各位，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