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31、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董大脚

　　初二一开学，刘志民的班级就换了班主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苏老师在上个学期就怀孕了。她是属于响应国家号召，晚婚加晚育，所以等到这个年龄才要孩子。

　　上学期临近期末的那段时间，她还能勉强挺着大肚子上课。她说过："开学之后，我可能就不再是你们的班主任了。"

　　尽管事先有了思想准备，当开学之后，班主任真的换成了一个中年男性老师的时候，孩子们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黄老师也是教代数的，据说是刚刚从某个县城的一所学校调转过来的。他长得高高大大，身上充满了乡土气息：一身旧蓝色哔叽中山装，上衣兜里总是别着两只钢笔；脚上一双老式三接头大黑皮鞋擦得倍亮；两只鹰眼，一嘴的烟熏黄板牙。本来，他的头发已经掉得十分稀疏，可偏偏有意把剩下的那一绺头发留得很长，然后把那些长头发盘到额头上，使头发看起来多一些。一旦那一绺头发散落下来，他就会用手再把它们抚上去。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都说"为人师表"，学生们所讨厌的决不是他那副乡村教师的形象，而是更加厌恶他的言行作派。老黄讲话粗俗不堪，体罚成了家庭便饭，对学生非打即骂。

　　孩子们的心里本来就都在念着原来那位苏老师对大家的好呢，这回两下一对比，就更加看不上这位黄老师。背地里都暗暗称呼他为"黄皮子"。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弹簧压缩的程度越大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大。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有些叛逆，你越是强硬，他们就越是和你作对。于是，和这位黄老师斗智斗勇就成了班里这群青春少男少女的乐趣之一。

　　新班主任上任，照例是要讲公开课的，刘志民在小学时代就经历过。老黄的公开课虽然没有经过彩排，但是课上所讲的"二次根式"也是一周之前的旧课，又不难，所有人都应该都会的。可是，班级里无论是优等生还是差生，全都不屌（把别人不当回事）这位黄老师。公开课上，老黄提问的时候谁都不举手。他只好点将。头一个点到的是班长钟艳婷，她的成绩在班里是数一数二的，问题又不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不上。可是，这位女将就是不会。再问一个人，还是不会，黄老师就没再接着往下问。

　　下课铃声响过。听课的校长、老师们走了之后，黄老师吩咐大家："先别走！"

　　他死盯着讲台下边这帮男生女生，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你们不欢迎我是不是？嗯！这帮小犊子，他妈顶风扛秫荄（秸秆），不傻吗？"

　　"就你奸？"老黄的话音还没落下，一个尖细的女声马上就回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死静的教室里听得真真的。好多人都想笑，随即又忍住。

　　刘志民听得十分真切，发出声音的正是他的同桌董淑慧。他心里暗暗担心：这个董淑慧，胆儿是真够大的。董淑慧虽然整天看琼瑶书，但是实际上性格泼辣，一般人不敢招惹。

　　有一回体上育课，体育老师领着大家完成规定动作之后还剩下不少时间，就让学生们自由活动。董淑慧和另外两个女生坐在大操场边上的树荫底下闲聊。一帮踢球的臭男生故意把球往女生堆里踢，然后"嘻嘻"地笑着看着皮球往女生堆里滚。

　　董淑慧看见皮球过来，站起来一脚把它就给踢飞了。那球飞得那个高、那个远啊！就好像足球比赛里的守门员"开大脚"一样。那帮男生回头就去追球，一直横穿过大操场，追到对面的学校大墙边上才把球捡回来，跑得气喘吁吁的。于是，董淑慧就得了个"董大脚"的外号。"董大脚"就"董大脚"！她貌似还挺中意这个外号。

　　这一声"就你奸？"要是换成一个男生，这位黄老师肯定又会动手的。所以班里的男生都只是消极抵抗，根本没人敢硬来。然而，对于这帮女生，老黄还真没办法。他来回踱了两圈，说了声"下课！"就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对抗，学生们和这位黄老师可谓针锋相对。上课的时候，学生们谁都不吱声，死气沉沉的，气氛自然不好；老黄点名提问，被问到的人站起来一言不发；有活动也没人参加，开运动会的时候一个报名的都没有；老黄问体育委员，体育委员说自己最近踢球把脚脖子弄伤了，还没好利索。

　　老黄被气得干没辙。他没事就嘟囔："他妈这帮小兔崽子，酸菜炒土豆丝--硬挺啊！"

　　有一次班级里大扫除，女生们只管擦窗户，其余的活儿由男生负责。老黄特意安排所有的女生在第二天每个人带一块抹布。安排完了就拉倒呗，老黄大概是怕这帮女生又不理他那个茬儿，想了想又加一句："谁要是敢不带，我就把她的衣服兜撕下来当抹布。"

　　第二天上午正常上课，下午开始大扫除。本来就没啥重活，人又多，即使带干不干的，也能干完。

　　老黄过来巡视。有一些原本呆着不干活的人，一看见他过来都象征性地动一动，装装样子。只有董淑慧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书，估计又是"琼瑶"。

　　老黄直奔董淑慧的座位。他一伸手，想抢那本书。到底是年轻人反应快，只听到"哗啦"一声，董淑慧把那本书顺着半敞着的夹克衫拉链的开口处揣到自己怀里了。

　　老黄一把没抢到。他的手比划了两下，又十分不甘心地放下了。

　　"你咋不干活呢？"

　　"没带抹布。"

　　老黄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嗯！对了，这不就是那个说"就你奸"的丫头片子吗嘛！

　　"我不是说了嘛！不带抹布，就把衣服兜撕了当抹布！你自己撕！"

　　董淑慧不说话，也不动。

　　"你撕不撕？你不撕，我替你撕！"老黄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撕。气氛简直紧张到极点。

　　董淑慧一扬头，把挡住左眼的一绺头发甩上去，轻蔑地瞄了一眼老黄，把青春小腰往起挺了挺，丝毫不惧。

　　老黄比划了几下，终于泄气了。他一边往教室门外走一边说："不干活，今天回家把书上的定理抄一百遍，我明天检查。"这句话说得听起来一点底气都没有。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董淑慧是肯定不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写的。

　　这一回，就连刘志民都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老黄一出教室，一帮女生马上围拢过来："我去，亲爱的！你太能耐了，彻底把他干灭了！"

　　董淑慧一撇嘴："哼，黄皮子！"

　　刘志民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这才有点觉悟过来，其实根本就没必要担心。别看老黄凶得很，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任何一位女生一个手指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董淑慧也真够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