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27、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跳伞塔之战

　　距离刘志民的学校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砖墙围成的大院，比标准足球场还要大一些。院内矗立着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圆形高塔，人们称其为"跳伞塔"。

　　据说，这个东西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大搞国防体育的产物。塔身上细下粗，少说也有五十米高；在接近塔顶的地方，向四周呈放射状伸出三个钢架悬臂；每个悬臂下面都吊着一个巨大的水平钢圈。塔内设有卷扬机，可以控制铁圈的升降。

　　据说当年曾经有不少人十分喜爱这项跳伞运动，还经常举办比赛。

　　这种跳伞运动，不同于在飞机上跳伞。飞机上用的降落伞是事先折叠好，再严格按照特定的要求装进伞包里的。人跳出飞机之后，才根据情况打开降落伞。而当时的这种跳伞运动用的伞是张开的，跳伞前需要事先把伞固定到钢圈上，再利用卷扬机把伞和人升到高处，然后伞跟钢圈脱离，人则会随风降落。

　　到了八十年代，时过境迁，跳伞塔已经被废弃；里面的设备也被拆除，只剩下直矗云天的灰白色塔身和吊着的三个钢圈。

　　塔门已经被人砌了一道红砖墙封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封墙并没有完全砌到顶，墙顶留了大约半米多的空隙。

　　整个大院儿里长满了一种低矮的叶子极小的不知名野草，绿茵茵的，远看有点像地毯。只有塔的正南边有一大片空地寸草不生。

　　也许是附近的居民为了通行方便，大院四周的围墙有三面都各被扒开了一个小豁口，没有被扒开的那一面是原来的大门。

　　由于离得不远，所以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大流氓"领头，爬上塔门的封墙，从墙顶上那道半米多高的缝隙中钻入塔内。

　　这个大院刘志民和章晓辉也都来过，只不过他们还从来没有爬到过塔内。

　　塔里边每隔一定高度就开有一个小窗，所以光线尚可；铁质的螺旋形爬梯立陡立陡的。

　　三个人仗着年轻、体力好，一口气爬到接近塔尖的平台上，坐在那里喘了好一会。这里正好和三条钢悬臂在同一高度，风吹着悬臂上吊着的黑色钢圈，呜呜作响。

　　从平台上看下去，围墙的每一个豁口都连着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通向那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然后在那里交汇；把绿色"地毯"分割成不规则的四块。

　　刘志民向下看的时候，居然有一点想要跳下去的冲动，这导致他不敢过于靠近平台边缘。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三个人把平台下面一层的小窗子作为观战位置。

　　估计时候还早，三个人坐在螺旋形爬梯的缓台上一顿胡侃。他们都没有戴表，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色稍稍暗淡。

　　此时，东边的围墙上开始有人探出脑袋往大院儿里张望。紧接着西边的围墙上也有人冒头。但是没有人进院子，大概是还没到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两边的人都没有走大墙的豁口，而是不约而同地直接翻过围墙，踏着草地，向着那块寸草不生的空地聚集。

　　尽管每一边都有几十个人，但是在偌大的空地上，看起来仍然只有一小撮的样子。那些人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片刀，在夕阳的余晖下不时反射出一道光亮。

　　刘志民三个人不敢离窗子太近。

　　两帮人慢慢接近，在距离对方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只见双方各有一个人稍稍前出一点--估计是领头儿的。两个人面对面仿佛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楚。

　　好半天，没见有人动手。

　　"大流氓"说："看见李玉峰了没？"

　　"太远，看不清"章晓辉说，"怎么不动手啊？别是讲和了，不打了吧？"

　　他刚说完，毫无征兆地，两帮人瞬间搅到了一起。一时间，呼喝叫骂声、钝器击打在□□上发出的沉闷声音交织到一处；不时地有几道寒光在人丛中闪过。

　　任何小说、广播节目、影视剧的生动描写和演绎都比不上身临其境的感官刺激。章晓辉跟着王耀东混的时候也打过架，也动过"兵器"，不过那都是小打小闹，无论从规模上、阵势上、凶狠的程度上，都不能和眼前的光景相比。

　　刘志民别说参与，连见都没见过，那位"大流氓"估计也差不多。所以双方开战之后，三个人一时间全都呆住了，紧接着就把目光收回来，跌坐到钢梯的缓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似乎已经安静了。三个人缓过神来，慢慢地站起来，从小窗口往外看。

　　天已经擦黑，下边的人全都不见了，地上留着若干碎转头和有几滩深色的东西。

　　观察片刻，确认安全之后，三个人这才起身顺着爬梯往下走。谁都没说话。爬出塔外，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大院儿，匆匆回家。

　　第二天一早，李玉峰没有来上学。

　　第二节下课，教学楼外停了两辆挎斗摩托还有一台北京吉普。有两名学生分别被两个民警架出楼门，按坐到车上。吉普车拉响警报，在前边开道；两辆三轮摩托被开成两轮--侧面的第三个轮子悬空着，一溜烟驶出校门。

　　大流氓总是消息灵通。下午的时候，他悄悄地告诉地章晓辉和刘志民："昨天跳伞塔那一架，打伤了二十多个人，有五个人伤势比较严重，直接住院了！听说还嗝儿屁朝粱了一个！"

　　当时，经常打群架的人都有经验。他们谁都不想把人弄死，手底下都会暗自掌握着分寸，专往对方皮糙肉厚的地方招呼；目的就是把对方打服，让对方低头。打架用的家伙也有讲究，都是棍棒、片刀、砖头之类的。这些东西看着吓人，但只要不是存心弄死对方，多半不会出大事，就是让对方受些皮肉之苦。

　　可是这次打架，有一个愣头青居然带了一把自制的攮子（匕首）。用这个东西打架最是危险，如果只是往肚子上扎还好点，可一旦不小心扎到动脉上或者其他要害上，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没救了。

　　那个愣头青一刀就把一个人大腿上的动脉给扎破了。对方当时就瘫在地上了。等同伙儿把他送到医院，已经早死多时了。

　　不死人还没事儿，现在出了人命，事情就闹大了。

　　警方连夜四处抓人。八大金刚之中，有两个人在医院躺着呢，还有四个昨天夜里就被"请"进去了。由于参与打架的人太多，一夜没抓完。

　　三班参与斗殴的两个"金刚"还不知道咋回事呢，第二天一早正常上学。

　　警方到家里没堵着人，一路赶到学校，把人带走了。

　　学校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放学之后，章晓辉正在收拾书包。苑秋站起身，晃到章晓辉旁边："哎，还干不干啦？"

　　章晓辉呲牙一笑："嗐！那天我说着玩呐，你别往心里去啊！干啥干，都是一个班的，不干了。"

　　苑秋眯着那双色眼："嗯，也是啊！那就别干了。"说完，他转身往外走，李健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出去了。

　　刘志民凑到章晓辉边上说："不干了？"

　　"昨天你不是都看着了吗？那帮山炮打成啥样！傻逼才干呐！"

　　"可不是的。"刘志民心说，这家伙还真行，能屈能伸啊！

　　"走，出去踢会球儿再回去。大流氓，你快点！难产啊你！"

　　"来了!"

　　三个人到操场上玩去了。

　　第三天，李玉峰没来；第四天，他还没来。直到两周之后的周一早晨，他这才背着军挎晃进教室。苏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边翻着教案，一边叫住他："李玉峰！"

　　李玉峰站住，回头看。

　　苏老师面无表情："养得咋样啊？"

　　李玉峰一脸讪笑："挺好。"

　　"你好个六饼啊！你好？"苏老师忽然发作起来，一扬手，连书带教案隔着好几张桌子劈头盖脸甩过去。

　　李玉峰没敢躲，只是略微低了低头。各种纸张砸到他的头上之后，稀里哗啦散了一地。他弯下腰，一本一本、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整理好了，用两只手端着，走到讲台前，讪笑着放到讲台上。

　　"你傻不傻呀！嗯？多悬啊？咋没砍死你呢！"苏老师喊完，好一会儿才又恢复平静。

　　"回去坐好，上课！"

　　李玉峰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上，掏出书本。

　　之后，整个一节课都在严肃、沉闷的气氛中度过。

　　下课之后，几个相熟的男生围拢过去问候。李玉峰轻描淡写，只是说"没事"。

　　刘志民发现他的脸部正中间，似乎有一道竖向的凹痕从鼻子正中穿过，淡淡的，太不明显。那显然是一道刀痕，缝合的水平堪称一流，估计过个几年之后就会完全看不到了。

　　堂堂八大金刚之一被人在脸上正当中砍了一刀，之后又被训得像个小绵羊。

　　这就是苏老师！这就是威信！

　　这次斗殴发生在校外，跟学校和老师本没什么关系。可苏老师还是有点自责。按照她的说法，"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她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她这个老师没有教导好。所以，她才跟李玉峰生这么大的气。

　　其实，李玉峰并不是个多坏的孩子。说到底，还不都是那点青春荷尔蒙给闹的！他知道自己不对 ，所以也不吭声。

　　一个多月之后，李玉峰没有再来上学。

　　关于那次斗殴，公安机关调查完之后，该抓的抓，该关的关；没什么大事的就叫家里边领回去教育。

　　所谓的"八大金刚"当然也就作鸟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