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成长记之躁动青春》伍拾一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微风细雨

　　或许是因为书读得越来越多；或许是因为他发育迟缓的情商终于迎来了质的改变；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反正刘志民内心的情感世界居然有了些许细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喜欢下雨。

　　起初，每次下雨的时候，他既不带伞，也不穿雨衣。只要不是下得很大，他就顶着雨一路小跑；如果下得太大，他就找个地方先躲一躲，等雨下得小一些再走。其实，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干，其他男孩子也经常不带雨具。不同的是，那些人不带雨具，纯粹是为了"潇洒"、"耍酷"，或者叫"装x"；而刘志民是真的没有雨具。他的家里穷得连一把伞或者一件雨衣都没有。这简直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最初，每次被雨淋湿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很狼狈。他羡慕那些打着伞在雨中行走的孩子。

　　后来，他就慢慢地习以为常了。

　　再后来，家里添置了雨伞和雨衣，他却仍然什么都不带。不是为了所谓的"潇洒"和"耍酷"，而是他开始喜欢那种无遮无拦地在雨中行走的独特感觉。下雨的时候，他不再小跑，而是像平常一样从容地穿行在熟悉的街道上。他十分享受那种感觉……

　　即使是下暴雨，刘志民也是喜欢的。最好是在夜里，下午和黄昏也不错，他静卧在那间小仓房里，听着雨点急一阵缓一阵地抽打在屋顶的油毡上，发出密集的"哗哗"的声响，他就会觉得好有安全感。有时候，他甚至会很变态地希望雨就这样一直下。听着听着，他就会在这个安全的港湾里安然睡去。一觉醒来之后，雨停了，那种安全感也就随之消失了……

　　今天，又下雨了，是那种刘志民最喜欢的如丝般的细雨。

　　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享受这种在如丝细雨中穿行的舒适感觉。小雨润湿了他的衣服、头发和脸颊；他却有意放慢了脚步，想要充分享受这种舒适。沐在这样的雨中，他迟钝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变得灵通了。四周变得寂静无声，他熏熏然朝着学校走去。

　　快进校门的时候，他才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刘志民！"

　　米春红从后面追上来，把她的大黑伞遮在两个人的头上："喊你那么多声都听不见！你怎么老不带伞啊？"

　　刘志民"哦"了一声，没回答。

　　两个人顺着校园里长长的甬路往教室走。

　　他们刚一到门口，立刻吸引了很多好事者的目光。一男一女同乘一把伞，这事儿本身就够让人浮想连篇了！更新鲜的是，按照一般剧情发展，应该是男生举着伞罩着女生啊！现在是米春红举着伞为刘志民挡雨。有故事，绝对有故事！

　　两个人进了班级，各自坐到座位上。刘志民从书包里往外掏书本、文具。米春红在旁边用手指轻轻捅了捅他，小声说："哎，那湿衣服穿身上多难受啊！你把它脱了呗。"

　　刘志民身上的衣服被浇了个透湿。他自己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在别人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米春红这么一说，他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外衣脱掉，搭在椅子背上，只穿着件跨栏背心。

　　章晓辉在旁边使劲儿咳嗽了几声，另外几个男生齐声"哦"了一下，同时用某种暧昧的眼神盯着刘志民和米春红看。

　　米春红脸一红。

　　刘志民虽然情商低，但是他那个超强大脑稍微一分析，马上得出结论：根据以往班级里类似的事件发展情况来看，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啥也别说，装作没听见。

　　这一学期，班级里的气氛很微妙。只要有一对男生、女生稍微有点互动，马上就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并且开始起哄。被起哄的对象一旦有所回应，就会更引起这帮起哄者更大的兴趣，采取更一进步的行动。相反，只要被起哄的两个人都没啥反应，他们很快就会失去兴趣。这就跟猫耍老鼠玩一样，玩活的才有意思。有经验的老猫捉住老鼠不会马上咬死吃掉，而是把它放在旁边，假装瞅都不瞅一眼；等老鼠马上就要逃脱了，它一爪子就把老鼠给搭回来了，然后再放开，继续玩。如果老鼠死了，一动不动，没什么反应，那玩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刘志民没吱声，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事情总有例外。这一次他就估计错了。

　　下课之后，刘志民随着人流往教室外面走，忽然觉得有人重重地撞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竟然是米春红。他下意识地想着：走路也不小心点！这时候，米春红已经开始追打一个淘气的男生。原来，那个男生趁着米春红走在刘志民后面的时候，故意推了她一下，撞到刘志民身上。这是捉弄两个"暧昧"男生、女生的"最高待遇"。

　　米春红四处追打了一阵，根本打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志民和米春红每天都会享受几次这种"最高待遇"。稍微不留神，不是米春红被推着撞向刘志民，就是刘志民被推一下撞向米春红，然后大伙全都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热闹。两个人又不好真生气。

　　刘志民到底是男生。他厚起脸皮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倒是弄得米春红一见到刘志民就脸红。

　　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没有人再闹了。

　　刘志民和米春红在雨中同乘一把伞，又经过班里几个调皮男生这么一闹，表面上看起来他还是和平时一样，但是实际上每次见到米春红，他的心里都会漾起一种异样的波澜--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莫名其妙的慌。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米春红都是极其平凡的。但是，她生就的一双弯弯笑眼很具亲和力，心肠又很好，很会关心人。以往，她和刘志民交往的时候都显得很大方，从来没有因为刘志民的一副穷落魄相而瞧不起他。刘志民在她的面前也没有任何拘谨。可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小姑娘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了。她开始有意地躲着刘志民，甚至连话都不和他说了。

　　一天早晨，刘志民下了公交车，走过马路，看见米春红正在马路牙子上边走着。她的红色纱衫换成了淡绿色连衣裙。本来，她走得很自然，可是无意中一转头，明显看到了刘志民，却假装没看见。她快速转回头，稍稍加快了脚步。路边停放着几辆公交车 ，当刘志民通过两辆车之间的空隙往马路边上靠过去的时候，米春红恰好从他面前经过。她感觉到刘志民正在靠近之后，竟然向前小跑了几步甩开刘志民，珊珊地进了校门。

　　刘志民暗想：完了，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