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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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青春的躁动
刘志民第一次听到《酒干倘卖无》这首歌的时候，还是在小学六年级的元旦联欢会上。这首歌在台湾是由苏芮首唱，但是在内地，人们最先听到的却是程琳的版本。杨玉红，这个和米春红一样爱穿红色衣衫的半大女孩，用她尚显稚嫩的歌喉向全班同学演绎了这首带有强烈沧桑感的歌曲。她的神态和她的嗓音居然都颇似程琳。她的表演让刘志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而又奇特的伤感。
联欢会后，少男少女们意犹未尽地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杨玉红的这首《酒干倘卖无》是这次联欢会上最精彩的节目。
可是，仅此而已，很快就又没有人再去关注她。彼时的杨玉红已经不再是少先队大队长，也不是班级的文艺委员；她什么干部都不是，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和同学都不再关注他，甚至有些疏远她。
同样是默默无闻，杨玉红的感受和刘志民是完全不一样的。刘志民是从一开始就不受待见，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再加上他本身的木讷，所以他能够坦然接受。可是，杨玉红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光环的。她原本当着班级的文艺委员、学校的大队长，学习成绩也不错。现在，她一下子变得籍籍无名，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也就随之改变。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玩世不恭了。只有米春红还一如既往地和她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这一切变故的源头，就是那场由荷尔蒙引起的青春躁动。
辩证法告诉我们，凡事都具有两面性，并没有完全的好、坏之分。单纯和木讷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它使刘志民在这场风波中免受波及，让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这场足以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打上一个烙印的青春躁动。
刘志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只不过由于情商低，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怎么喜欢他。自从他在上次文艺汇演中大大地露了一回脸之后，老师开始对他另眼相看。老师们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学生们的态度。身上一旦有了光环，人们看你的眼光就会随之改变。
在这之前，刘志民虽然谈不上受排挤，但也从来没有真正融入某个小圈子。班级里的每一个小圈子都有各自的隐秘活动，而这些活动是不会带圈外的伙伴参加的。现在，这些小圈子开始接纳他，那些活动也纷纷对他开放了权限。
学校的北面，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汽车制造厂。吴海军经常带着三四个人从汽车制造厂的围墙翻过去"喝汽水"。这天中午吃完饭，吴海军他们出发的时候，正好刘志民在旁边，他们就随口叫上了刘志民。
刘志民当然乐意跟着。他们翻过围墙之后，横过一条小马路，进了一个洗澡堂--那是锻造工人们下班之后洗澡的地方。现在是中午，澡堂里边没有人。他们跑到水池子里一阵闹腾。
几个孩子从澡堂子里出来，三转两转，到了一个车间外边。车间里传出"咣咣咣"的各种噪音，震得人心烦。吴海军领着几个孩子钻进车间旁边的休息室。屋里靠墙立着不少铁柜子，上面全都上着锁。靠门边有三、四个大铁罐子，每个罐子下边都有像水龙头一样的水嘴。
几个孩子摘下随身带着的两个绿色军用水壶，拧开盖子，打开水嘴接了大半壶，几个人轮流喝。刘志民一尝，果然是汽水，只不过味道有点淡。他们喝完之后，又把两个军用水壶灌满，开门出来，准备回学校。
他们刚一出门，远处就有俩个工人大声喊："干什么的？"
吴海军和其他三个孩子转身就跑。他们都是轻车熟路，三拐两拐就不见了。刘志民慢半拍，没跑几步就被两个工人给逮住了。
一个黑胖的工人问："你干什么呢？怎么进来的？"
刘志民说："翻墙过来的，喝汽水。"
"喝什么汽水？这是工厂，你还翻墙进来，是偷东西吧？"
两个工人回去一查，倒是没丢什么东西。黑胖子把刘志民交给保卫科。
保卫科的人简单问了问，然后派了两个人带着刘志民回到学校。在操场上，他们正碰到金老师。
金老师问："怎么回事？"
保卫干事说："你们班有几个孩子跑到我们工厂休息室，偷喝我们给锻造工人准备的自制汽水。就逮着一个，还有几个跑回来了。"
金老师问过刘志民另外几个人是谁之后，吴海军和另外三个孩子也被带过来。
其中一个保卫干事看了一眼吴海军，跟另外一个人小声说："这不是吴科长家孩子吗。"
两个人低声嘀咕两句之后，跟金老师说："算了吧！孩子们淘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注意就行了。"
金老师狠狠瞪了几个孩子一眼，忙不迭地道歉。
事情算是过去了，可是由于刘志民坏了事，几个小圈子又开始不带刘志民玩了。
说来也巧，班里来了三个转校生。其中有两个男生，一个叫王耀东，另一个叫章晓辉。这两个家伙都是自来熟，很快就和班级里的几个混世魔王搅和到一处。用金老师的话来形容：这叫"鲶鱼找鲶鱼，嘎鱼找嘎鱼。"
这两个差生每天也需要坐车上下学，并且和刘志民走的路线一样。刘志民心里没有什么优等生、差等生的概念，也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鲶鱼还是嘎鱼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鱼。反正哪个圈子都不愿意接纳他，现在他和王耀东、章晓辉同路，放学经常一起走，于是很自然地玩到了一起。
其实，米春红的家就在光复桥附近，她也可以坐车走。可是由于只有两站地，她更多的时候是"腿儿"着上下学。
夏天的时候，刘志民三个人经常一起去章晓辉家附近的南大河野浴；秋天一起去黄豆地里挖田鼠；冬季就到结冰的南大河去抽冰猴。
如果某一天放学早，三个人就会放弃坐车，顺着马路一边走一边玩儿，目的是为了在路上跟其他走着回家的孩子们多在一起玩闹一会儿。
这一天又是早放学。刘志民三个人照例跟着一大帮男生往光复桥方向走，互相之间讨论着乱七八糟的话题。
王耀东突然抬高了嗓门冲着前边喊："嗨！杨玉红！吴老爷们儿给你写的那封信，你搜（收）到了吗？"王耀东说话也是平卷舌不分，只不过他和金老师正相反：金老师是把平舌音说成卷舌音，而王耀东是把卷舌音说成平舌音。
走在前边不远处的一簇花花花绿绿的女孩子当中，一个梳着两条油亮发辫、刘海有点自来卷的圆脸女孩儿扬起脸，扭回头一瞥，灵动俏皮的目光在后边的一群臭男生脸上一扫而过。她的嘴角微微上翘，脸上分明带着笑，却又刻意不想表现出来。那表情既有羞怯，也有兴奋。
那正是杨玉红。
男生们纷纷起哄："给吴老爷们儿一大哄啊！哦哄哦哄啊！"更有好事者立刻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使劲地打着唿哨。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十分热烈。
吴老爷们儿是吴海军的外号。他的肤色原本就很黑，此刻夹杂在一群男生之中也看不出他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尔后，班级里就开始盛传：吴海军喜欢杨玉红。据说，他甚至还用铅笔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了"杨玉红"三个字。刘志民注意到吴海军的左臂上确实有一片模糊的伤痕，不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当时正处于五年级下学期，班上有不少男孩女孩已经开始发育了。这使得班级里的气氛经常带着一丝诡秘。关于xxx喜欢xxx的话题已经不止一次地流传。
几周之后的一个下午，孩子们正在上体活课，所有的人都跑到操场上去玩。刘志民有点口渴，想回班去喝点水。他刚走到教室门口，猛然听见金老师在里边正大声地训斥什么人。他一时没敢进去，就从窗户的一角慢慢探出头，往里张望。
金老师正背对窗户站着。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正是杨玉红。
杨玉红深低着头。
金老师严厉的声音响起："他都跟你说啥了？"
……沉默。
"那你就答应他了？"
"不是，我没吱声。"
"没吱声？那叫默许！默许！懂不懂？"金老师把"默许"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刘志民还要往下听，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捅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是丛艳艳。
丛艳艳压低了声音："你找死啊？在这偷听！"
"怎么回事？"
丛艳艳把刘志民拽到花坛边上："你真不知道啊？杨玉红跟于胜利处对象，被老师给知道了。"
"啊？处--对象？什么时候的事？"
"嗐！我也是听说，别的也不太知道。"
当天放学路上，刘志民才从章晓辉那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大致的情况就是：有一天放学之后，于胜利跟着杨玉红走到学校旁边的胡同里的时候，忽然追上她，要求跟杨玉红处对象。这种情况用后来的话讲叫做"表白"。
于胜利从一上学开始就是班里的问题学生。到后来，他就不光是调皮捣蛋、欺负女生了；各种出格的事无所不干，经常被老师找家长。据说每次被找家长之后，他回到家里都会受到一顿好打。可是打过之后，他依然是我行我素。最后，老师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只要他在学校里不惹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家伙有点缺心眼而且还厚脸皮。每天中午，他既不回家吃饭也不带饭盒。其他同学吃饭，他就会凑到跟前说："来，给哥们吃两口。"对方往往不好意思拒绝，就让他吃几口。他这里对付几口，那里对付几口，也能弄个半饱。
时间长了，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大伙儿都有意躲着他。有一天中午，十多个男生都端着饭盒，背靠着学校的后围墙坐在树荫里吃饭。正吃着呢，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在追谁，拎着凳子条从前门冲进教室，"噌"地一下窜上后窗台，就跳到了教室后边。他的脚刚一落地，正在吃饭的一帮男生一看是他，就跟张飞喝退百万曹兵一样，端着饭盒撒腿就跑。倒是把于胜利自己笑得拍手打掌、直弯腰。
这样一个家伙，杨玉红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他，更不可能答应他。只不过，她没经历过这种事，就红着脸没吱声。当时正在放学，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能被某个人好事者给听到了。于是，这件事就传开了。
杨玉红是学校的大队长，在学校里属于"公众人物"。她传起绯闻来自然比别人厉害。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传来传去，就传成两个人正在"处对象"了。
如果单单只是谁喜欢谁，这还不要紧；如果是处对象，那性质就不一样了。金老师知道之后，把于胜利好顿教育。之后杨玉红也挨了一顿狠批，然后就是找家长。
杨玉红在学校里一下子就成了"名人"。她的大队长当然被拿下，班级的文艺委员也不不让她当了。估计她的家长也狠狠地教育了她一顿。
这件事被学校当成反面典型在全校进行了一次警示教育活动。活动大获成功，校园的不良之风得到了压制，班级里的那几个混世魔王也都有所收敛。金老师暂时松了一口气。
而杨玉红从"万千宠爱"一下子被打入"冷宫"，她的学习成绩从此一落千丈。
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了，可是事情还远没有结束。青春荷尔蒙还在持续地释放，这场青春的躁动已经不止于男生、女生之间的玩闹。
有人开始成帮结伙、喝酒抽烟、携带刀具、打架斗殴……。这些活动都是背着老师和大人们在校外进行的，十分隐秘却更加出格。老师和家长们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这些家伙真的是改邪归正了。
一切都在发展和酝酿之中。等老师和家长们发现的时候，已然发展成据说是本校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不良事件。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