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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十三章 疯狂上学路,默默感温情

      搬到新家以后,刘志民上学的路程变得很远。他的母亲曾经试图在新家附近重新找一所学校让他去借读,无奈的是人家全都不愿意接收,也只好作罢。

      刘志民没有什么心计。在事情还没有落定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将要转学的消息透露给了丛艳艳。丛艳艳是传播各种小道消息的小喇叭。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人。结果,班里其他几个成绩稍好的学生也纷纷跟着起哄,都说自己也要转学:有说要转到附小的,也有说要转解放大路的……,一时间,班级里谣言四起,风传所有的好学生全都要转学了。

      风声传到了金老师的耳朵里。金老师火大了,心想:"这还了得,这是要把四班给搞散伙呀!"她挨个审问,最后确认:除了刘志民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要转学的意思;即便是刘志民,也只是有转学的意向而已。金老师这才放心。她单独找到刘志民,说:"你要走就走,就别到处说了,会动摇军心的,你懂吗?。"

      不懂!说一句话就会动摇军心?可是,刘志民仍然点头答应,表示懂了,这是他新学会的策略:在某些情况下,最好不要说实话。如果直接说不懂,说不定会被"谆谆教导"的。

      既然转学没转成,就要考虑如何上学的问题。

      像以前一样靠走路上下学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借助交通工具。骑自行车最为方便灵活,是人们最喜欢的一种出行方式。当时,每到早晚出行高峰,街上的自行车洪流一眼望不到头。刘志民的家里也有一台破旧的自行车,那是父亲买回来的二手货,雁把脚闸。父亲每天都骑着它上班。

      刘志民利用父亲星期天休息的时候学骑自行车。但是他的个子还不够高,够不到那台二八加重型自行车的车座,只能骑跨在车大梁上猛蹬,勉强算是学会了骑车。可是当时,自行车还属于大件商品,家里当然不可能再买一台让刘志民骑着去上学。因此,他只好乘坐公交车上下学。

      每天早晨,刘志民从家里出来先步行二十分钟,然后坐五站地的有轨电车,再换乘汽车,坐三站地,再走十分钟,才能到达学校。

      在那个拥有一辆自行车都会感到很幸福的年代,有多少家庭还在为温饱问题而奔波忙碌,乘坐私家车和出租车出行当然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于是,那些没有自行车的人只能依靠公共交通出行。城市公交系统的压力十分巨大。

      每天早晨,挤乘有轨电车的人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多"来形容,那种阵势相当夸张。所有的电车都经常被挤得连车门都关不上,就那样敞开着车门在路上往前开。那些实在着急而又上不去车的人,会用手扒住车门,把一只脚尖搭在车门的踏板上,另一只脚悬空着,把身子挂在车外。他们会一直挂在车外直到下一站,再寻找机会挤进车里。如果没有机会,那就继续挂下去。这样做当然很危险,但是与迟到扣工资相比,人们更倾向于冒点风险。

      有轨电车的两端都有驾驶室,每一辆车的前后车窗外边都各有一个连接器。那里是一个小平台,刚好能容得下四只脚。于是,有些聪明的人就瞄准了这块"风水宝地"。每天早晨都会有两位"神仙"占据车后的连接器。他们手把车窗、悠哉游哉,谁也挤不到。如果不是司机怕遮挡视线不让站,前端驾驶室的窗外也会站俩人。

      为了缩短车隔、加大运力,公交公司把日伪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旧电车维修一下,投入运行。可是,情况依然不见缓解。

      着急的时候,刘志民也曾经扒过两回车门。当时正值隆冬,车一开起来寒风刺骨,他又没戴手套,结果把手背给冻伤了一大块,抹了好长时间冻疮膏。

      刘志民每天需要在光复桥换乘汽车。那里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交通节点。桥的两端坡度很大,路面是用无数十几公分见方的石块一块块码成鱼鳞状铺设而成的。据说,这玩意儿还是日伪时期的产物,十分坚固,跑坦克都没事。由于经年累月地跑车,那些石块的表面早已经被磨得溜光铮亮,很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每当坡下路口的交通信号灯变成绿色,塞满整个坡道自行车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自行车车轮从石子路面上滚过,不停地震颤颠簸。一时间,自行车链盒的震动声、饭盒和车后座的撞击声、自行车铃的叮叮声互相交织着响成一片。

      刘志民为了节省时间,经常直接从自行车的洪流中穿过,跑到马路对面的公共汽车站。直到有一次差点被一个彪形大汉骑车撞到,被臭骂了一顿之后,他才规规矩矩地绕到路口,按照交通信号的指示过马路。

      乘坐公共汽车的人也多得很。在上下班的人流高峰期经常好半天也不来一辆车,汽车站上简直人山人海。好不容易盼来一辆车,还没等它停稳,人们就会蜂拥而上。每一辆车都会被塞得满满的,连关门都困难。每一次都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挤不上去,不得不等待下一辆车。然而,下一辆车依然如是。

      车票倒是很便宜。汽车是按照乘坐路途的远近,票价也不一样;从起点一直坐到终点只要一毛三分钱。电车票价就更加便宜,不管坐多远都是四分钱。

      售票员大姐姐体力好得很。每次车到站上完人,她们都要拿起话筒进行人工报站:"本次车开往xxx方向,下一站xxx,请您提前买票!下车的乘客请往门边走!"然后,不管车上有多挤,她们都会离开座位,在塞得满满登登的车厢里从前到后走一遍,方便乘客买票。

      经常坐车的人都会选择购买月票。刘志民每天都要坐车上下学,当然也不例外。月票更加便宜,汽车是每月两元,电车是一块八,不限制次数,随便坐。

      刘志民的个子还小,力气也不大。他每次都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挤上车。上车之后,他挤在一帮大人中间,只露出个脑瓜顶,随着人流左摇右晃。他时不时地需要用手肘护住自己的脸,以免被挤坏。

      上车难,下车更难。车门口通常是最为拥挤的地方,刚上车的人全都聚集在那里。即使有人想给你让路,也没法让。如果下车的人相对多一些还好办,几个人一起喊着号子用力往外推,硬生生地把堵在门口的人挤下去之后,大家才能下车。更多的时候,刘志民只能一个人拼命地往外钻。经常是人虽然钻出来了,但是书包还被夹在人群里边,要使劲往外拽。司机师傅从来都是不急不躁,听到蜂鸣器短促"嘀"了一声--这是前门关好的信号;再听到"嘀嘀"两声--这是后门关好的信号。两个车门都关好之后,他(她)一推二尺来长的档把,狠踹一脚油门,铰接在一起的长长的公交车拖着一股黑烟,隆隆而去。

      由于家和学校离得太远,中午的时候,刘志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回家吃饭。他每天都要用一个尼龙网兜拎着那个时代特有的铝质饭盒。坐车上学的第一天,下车的时候,刘志民拼死命从人堆里挤出来。他的饭盒被夹在人从之中,死活拽不出来。一个好心的中年妇女帮着他一起往外拽,好不容易才拽出来,结果用力过猛,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哗啦"一声,饭盒盖开了,饭菜洒了一地,就只剩下一小半红高粱米饭和几片用黑油底子炒出来的带着点怪味的白菜。

      盖好饭盒,刘志民沮丧地提着网兜继续往学校走。

      "还好,剩下一小半儿,中午还不至于挨饿。"他这样想着。

      到了中午,刘志民打开饭盒,刚要吃饭。米春红恰好从他的身边经过。她走过去又返回身,轻声说:"你那饭馊了,别吃了,看吃坏肚子。"

      刘志民带的饭是本来就是昨天吃剩下的,又在饭盒里捂了一上午,确实有一点馊味。像这样有点轻微变质的食物他吃过不止一次,都没什么事。那些真正经历过饥饿的人对食物总是格外珍惜,所以这种情况在刘志民家里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米春红的话让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没说什么,只是想继续吃他的饭。

      "真的,你那饭坏了,不能吃了。我带的饭多,反正也吃不了,我给你点吧。"米春红拿过自己的饭盒,把里边的小米饭拨出一半给刘志民,又在他的饭盒盖上放了几勺土豆丝。

      刘志民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红着脸默默地接受了。

      除了母亲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如此关心。刘志民的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第二天,刘志民想了个办法。他先用一根绳子把饭盒系上,再用网兜拎着。这回无论怎么折腾,饭都不会洒。可是用过几天之后,他发现还是不行:下车的时候往外拽还是太费劲了。正合了那句话,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于是,关于如何更好地拿饭盒,刘了志民颇费了一番心思。几番折腾之后,他干脆也不用网兜了,把饭盒往腋下一夹,直接就走。上了车以后,他用手平举着饭盒,这样反倒更方便。天气已经有点凉了,热乎乎的饭盒还可以用来暖手。可是这个办法用了一阵之后,刘志民就发现另一个问题:铝质的饭盒和衣服摩擦的时候会掉屑,蹭到衣服上亮亮的。于是,他又叫母亲照着饭盒的大小专门缝制了一个布套,套在饭盒外面夹着走。

      这才算彻底解决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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