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41、041

　　回到阿修弗德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西边还剩一抹残留的红色，学校的方向是一片深沉的靛蓝，远远地就能看见从屋顶绽放的烟花。
　　鲁鲁修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他旁边的朱雀也是同样的表情。
　　“今天是修学旅行的日子。”黑发少年喃喃道，“到底是谁……？”然后他扭头对旁边的人说：“走，朱雀，我们去看看……朱雀？”
　　旁边棕发的少年仰头看着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绽开，眼中映出的色彩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朱雀？”
　　鲁鲁修看见自己的好友眨了眨眼，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样看了过来。
　　“嗯，我们去看看。”

　　天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烟花，大的、小的，几乎堆得满满当当。米蕾会长最先发现了两人，招呼道：“鲁鲁修，朱雀！你们回来啦，要不要来一起放烟花？”“鲁鲁！你回来了！”夏莉的手里也拿着一支烟花筒，“还有朱雀君，太好啦！”
　　鲁鲁修问，今天不是修学旅行的日子吗？为什么大家会在这里？会长说，如果我们都走了，你肯定会寂寞的吧？而且旅行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去，而不是去哪里。
　　是呀，夏莉说，真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去休学旅行呀。
　　大家？大家都是谁呢？
　　环顾四周，有些人本应该在这里却不在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也许就算鲁鲁修没有做出选择，这种事情也终有一天会发生。昔日的旧友、亲人绝不是恒久不变的。时间、意外、逐渐的疏远……会将曾经他们带走的因素太多了。说到底，人与人渐行渐远、最终形同陌路才是世间常态。是的，就算他没有获得Geass的能力，日后与学生会的大家也多半只是熟悉的高中同学，毕业之后不出三年就会不再联系了吧。人不可以依赖他人——这是鲁鲁修从小就学到的事情。但是有人却强行突破了——时间的隔阂、观点的分歧、误解与仇恨——站在了他的身边。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那个人正在看他。
　　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他，让他毫无由来地一阵烦躁。
　　……没有办法吗？
　　他想。
　　必然到来的那个瞬间……
　　没有办法阻止吗？

　　夏莉拉着大家尝试某款最新型号的烟花，朱雀自告奋勇，鲁鲁修也被撺掇去帮忙，一时间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款大型烟花很沉，利瓦尔表示对它的合法性质很怀疑，米蕾拍着胸脯说“这可是我挑选的，肯定没问题！”
　　整个过程手忙脚乱，中间鲁鲁修的校服还被点燃了，不幸牺牲。
　　终于，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站在天台的几人仰头看去。
　　似乎有笑声。
　　偶尔会有这样的时刻，让人觉得未来、过去都变得很遥远，全世界都只剩下身边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做一些傻兮兮的事情，放声大笑。
　　就像现在这样。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渡轮上的少女也抬头望向了天空。
　　一轮银白的圆月照在海面上。
　　“娜娜莉？”终于在甲板上找到她的卡莲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不久前她和C.C.就收到了鲁鲁修秘密发来的消息，让他们分头行动。一部分黑色骑士团的成员乔装离开了中华领事馆，坐上了前往邻国的游轮。
　　虽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休息了，但娜娜莉的身份毕竟特殊，如果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好大。”卡莲说。
　　长发的少女一时间没有回应，那双紫色的大眼睛还在看着月亮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虽然许多年没见了，但月亮还是老样子呢。”
　　“呃？”卡莲眨了眨眼，仿佛一时间没能跟上娜娜莉跳跃的思路，“哦，是啊，毕竟是月亮嘛。”
　　“但是……”娜娜莉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人是会变的呀。”
　　卡莲想起了鲁鲁修，在学校的样子，戴上面具的样子，还有现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鲁鲁修变了吗？不……还是说，只是她从头到尾都误会了，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卡莲推着娜娜莉回到船舱内，娜娜莉则是微微垂下了头，叹息一般小声喃喃道：
　　“尤菲姐姐……”

　　尤菲米娅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面前摆着为明天的发布会准备的讲稿。
　　这份稿件是由基尔福特拟定的，简明扼要又不失圆滑地阐述了尤菲米娅接手总督一职后将会执行的政策，遣词造句方面突出了尤菲米娅本身亲民、不喜暴力的特征，相当于从侧面加深了人们对于“行政特区事件”的怀疑。
　　那份讲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尤菲米娅只是粗略翻看过一遍。
　　她正襟危坐在书桌旁，却没有再看一眼发言稿的意思。
　　因为她明天要讲的并不是稿件上的事情。
　　她要讲的是——对——那是——
　　真相。

　　未来是什么样的？
　　那一定是同时承载了人们的恐惧与期盼的地方。
　　人们想要的“幸福”就藏在这种情绪的角落里。如果只是一个人，简单而单纯的愿望就不难实现，但社会正是由无数个人庞大的愿望交杂出来的产物。
　　当无数简单的愿望汇集起来，就会互相纠缠、演变，从而变成无比复杂而又令人费解的事物，甚至让人忘记它原本只是一个个简单的、属于每一个独立个体的愿望而已。
　　无数人的愿望的集合体，就是政治。
　　一个人想要刺激，另一个人想要安稳；一个人得到的多，另一个人得到的少，虽然物质的总量没有改变，但他们都想要更多。人们只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两种矛盾的愿望却无法被同时满足。于是人们定下了妥协的约定，约定演变为规则，规则蜕变为法律。
　　以规则或打破规则的名义做出的牺牲总与“更高的利益”有关。
　　因为有一些人，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事情，他们看到了“集体的利益”在哪里，并且知道为了得到这更庞大的利益、为了“未来”的幸福，需要做出哪些必要的牺牲。
　　布里塔尼亚制定的区别政策正是此类牺牲的一种。
　　布里塔尼亚相信，竞争才是一个物种得以延续的根本。而生物在平和的环境中只会变得迟钝、笨拙，最终被所谓的和平磨去利爪。在一个物竞天择的世界里，一个物种不进则退。而区别政策，赤裸裸地将人与人的差距展现在你面前，正是撕裂虚伪和平最佳的手段。区别会促使不满，不满则会使人昂扬斗志，当所有人都想往上爬，所有人都拼尽全力亮出獠牙的时候，整个社会就会在这种斗争中不断进化、不断向上。
　　弱肉强食。
　　这就是布里塔尼亚奉行的理念。
　　——但这是不对的。
　　尤菲米娅想，因为这样的做法把具体的人变成了抽象的概念。在这样的理念中，复杂的人被简化成了只懂竞争的工具。
　　历史上，无数上位者——甚至是鲁鲁修和修奈泽尔，都犯了一个很单纯的错误。
　　他们把人简化了。
　　人不是棋子，也不是工具。
　　没有一个人，可以妄想号称自己能够理解和代表所有其他的人，说：“这样做对你们就是最好的，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把自己摆在一个高于其他人的位置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告诉人们：你们没必要知道细节，因为这个决定是比你聪明的人做出的。
　　即使那个人聪明，那个人也不是你。
　　他不可能完全理解你的需求，你的愿望，你独特的经历。
　　没有一个所谓的“聪明人”能做到这一点。
　　只有你能为自己做选择。
　　“所以现在，我希望可以把这个选择权——知情权交还给你们。”
　　她面对着屏幕说道。
　　这个世界不需要会对人们造成毁灭性打击的秘密。
　　“Geass的力量——”

　　“这个笨蛋！”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鲁鲁修在看到尤菲米娅的公开视频后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她太高估那些人了，”他握住面具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么理智——像她那么——”
　　好。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家伙知道了有这种力量的存在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不知道急切而绝望的人、渴望权力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她把他们当成人来看，说什么相信他们的选择，最后只会见到一群连牲畜都不如的渣滓。”
　　所谓世人，可不是你做出一副愿意理解的姿态来，就会乖乖听话的。
　　相反，此时尤菲将自己暴露在明处，不光会招惹一群暴民，还会引得某些见不得光的疯子扑向自己。
　　“他们会把她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然而此时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尤菲也是做出了觉悟才会这么说的吧。”
　　绿色眼睛的少年——布里塔尼亚的第七骑士，传闻中的白色死神——却和敌军的首领ZERO在通话。
　　他们的通话频道经过了特殊的加密。
　　“而且，如果真有那样的人——你会让他们得逞吗？”朱雀不卑不亢的声音传进鲁鲁修的耳麦中，“无论如何，名义上我也还是十一区总督的护卫，保护她也是我分内的工作。”
　　“那你可要盯好了。”
　　耳麦中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紧接着是少年略显轻松的回答。
　　“放心吧，我们两个人联手，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在位于式根岛的发布现场，朱雀切断了和鲁鲁修的通话线路，看向了那个站在镜头前的少女。
　　整个会场的人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尤菲米娅说出一件又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王的力量”——那是什么东西？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他们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如此诉说。尤菲米娅殿下是终于疯了吗？开始说胡话了吗？
　　然而有一些人的表情已经从疑惑变成了思索，思索又变成了贪婪。
　　如果是真的，如果能够得到“王的力量”，岂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些全都被枢木朱雀看在眼里。
　　他并不担心这里的贵族会突然对皇室发起攻击，而且基尔福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想必不会让这场“闹剧”持续太久。
　　上空隐约传来了嗡嗡的噪音。
　　朱雀的耳麦中传出了塞西尔的声音。
　　“朱雀君，听得到吗？”女性军官的声音警惕却有些疑惑，“……你说的那种能量波动出现了。”
　　第七骑士的嘴角微微上扬。
　　时机到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