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42、042

　　都说布里塔尼亚的皇帝行踪不定，甚至有很多时候谁都找不到他在哪里。少数人知道他确实不在这个世界的地表上，甚至可以这么说：最近一段时间，皇帝带在「那个世界」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在现世的时间。
　　C之世界。
　　那是一个几乎静止的世界，一个和现实世界互为表里的世界。或者可以说——是精神的世界。在精神世界中，人的灵魂是不灭的，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永生。
　　人类死去之后，精神回归到C之世界，汇聚到庞大的意识集合体中，从而失去自己的独立性。而这个集合体，就是所谓的“神”。
　　全世界人类心灵的集合，也被称作“集体无意识”。
　　事实上，不光是死去之后，就算是活着的时候人也总有一部分意识被留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人类在世界各地都会有相似的民间传说，为什么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却能够互相理解——因为他们的精神总有一部分是联系在一起的，即便他们自己意识不到。甚至可以说，世界上其实只有一个“人”——就是神本身，而许多的世人只是意识集合体给自己戴上的不同面具。
　　查尔斯站在断崖边缘，看着逐渐升起的“阿克夏之剑”。
　　那柄古老的“剑”像是无数个人组成的螺旋，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所谓的“神”。
　　它将会杀死“神”。

　　很久很久以前——可能也没有那么久，毕竟当你接触过永生的概念之后，人的一生又是如此短暂。那个时候查尔斯和哥哥做了一个约定：他们要消灭世界上的谎言。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虚伪和谎言，恶毒总要将自己伪装成善意，令人作呕。
　　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陌生人。
　　少年时期的约定持续到了现在。
　　但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一腔热忱，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那种激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的衰老渐渐消失，这是一代又一代人不得不面临的宿命的轮回。
　　查尔斯其实也很难说得清，如今的自己对于那个约定又是怎么想的。
　　但他知道，他们都在这个世界等他。
　　家人、朋友，还有陌生的人们。
　　“很快——”他对着橙色的天空低语道，“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们了。”
　　年轻时的查尔斯和自己的哥哥，还有玛丽安娜做出过那样的约定：他们会杀死“神”，让个体的意识回归独立，而人们将会在这个C之世界得到永生，得到一个没有谎言与贪婪的纯粹的世界。
　　但是计划出了一些差错。
　　关键的魔女不见了踪影，他的儿子——鲁鲁修也获得了Geass的力量。因为尤菲米娅的独断专行，世界各地遗迹的位置和其秘密也不再隐蔽。
　　查尔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慌乱，只是原定的计划会稍稍提前一点罢了。

　　“恐怕你的设想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实现。不过确实，你就快要见到他们了。”
　　忽然间，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查尔斯微微惊讶，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翠色头发的少女站在长长的阶梯下，昂首看向他。
　　“C.C.，”他眯起了眼睛，像是见到了预想之中的人，“你来了。所以，你愿意遵守约定吗？”
　　他启动了“阿克夏之剑”——虚空之剑，身为刻印持有者的C.C.不可能察觉不到。
　　“不，怎么说呢，”少女那双猫一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诱饵罢了。”
　　“什么——”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转过头来。”这个声音是从查尔斯的身后传来的。
　　身穿白色骑士服的朱雀手持长剑，尖端正对着查尔斯。
　　“……”皇帝皱了皱眉。
　　“对，不要看那边。”另一个声音说道。
　　身穿黑色披风、头戴黑色面具的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ZERO。
　　不对，应该说是，鲁鲁修。
　　查尔斯的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怎么，你要来杀我吗？”
　　“我们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ZERO说道，“他是你的亲兄弟，不是吗？”
　　“……”
　　“而你杀了他，就像对我母亲的死视而不见一样。”
　　“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鲁鲁修。”查尔斯说，“杀死玛丽安娜的人就是他。”
　　场景变幻，过去的种种全息影像一般环绕在他们周围。
　　他们站在原地，就像闯入舞台的观众。
　　V.V.以为玛丽安娜的出现让查尔斯变了，也许确实如此，但事实是，玛丽安娜改变的人不是他，而是哥哥。
　　哥哥内心的恐惧不是对玛丽安娜，或者查尔斯，而是对自己。
　　但是他说谎了。
　　他将这种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情绪和行为怪罪到他们头上。
　　V.V.是喜欢玛丽安娜的。
　　“但你也是这样，不是吗，鲁鲁修？”查尔斯说，“你也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
　　鲁鲁修的脸被面具挡住，看不出他的情绪。一段沉默之后他说：“没错。”
　　若不是朱雀是先告诉过他事情真相，他一定做不到像现在这么平静吧。
　　“没错，我是满口谎言。但是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诚实吗？”他安静地质问道，“篡改娜娜莉的记忆、隐瞒母亲死亡的真相，你真的做到了所谓的‘撕破谎言的面纱’吗？在我看来，你也只是一个满口大话的可悲老头。”
　　“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忽然间，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鲁鲁修回头，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看到她还是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玛丽安娜，你来了。”查尔斯了然道。
　　“那是当然，你都启用‘阿克夏之剑’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嘛。”
　　“阿克夏之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朱雀感觉眼睛隐隐作痛，但是他没有放松警惕。
　　“也被称作‘记忆之剑’或者‘虚空之剑’，”C.C.看着那缓缓攀升的可怕螺旋说道，“它记载着人类有史以来的所有记忆。‘阿克夏’就是最古老的记录。”
　　“记忆？”面具底下，鲁鲁修皱了皱眉。
　　“没错，用来弑神的记忆之剑。”C.C.说着看向查尔斯，“你在做的事情实在荒唐。”
　　“你曾经也是答应过约定的。”查尔斯回答道。
　　“前提是你们实现我的愿望。”她看着查尔斯和玛丽安娜，“但是你们全都毁约了，不是吗？”
　　“现在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了。”查尔斯说。
　　“是么？那还真是感谢。我都有一点心动了呢。”
　　“C.C.。”鲁鲁修喊道。
　　“可惜现在……我有了更感兴趣的事情。”她说完后，目光飘向了鲁鲁修和朱雀。“这出戏剧，我有一点想看到最后。”
　　想看看，他们会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说起来，刚才我就想问了，”玛丽安娜闲聊一般问道，“鲁鲁修，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ZERO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们听到了面具开启的声音，少年俊美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了，母亲。”他不失礼貌地微微欠身行礼，笑道，“虽然见面的形式和我预想的有所不同。”
　　朱雀坦白了查尔斯皇帝的目的后，C.C.也说了有关玛丽安娜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当年的真相，甚至知道母亲在某种意义上还“活着”之后，他居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仔细想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必然的。
　　布里塔尼亚的皇室向来如此。
　　他不该对那个家里的人抱有什么样的期待。
　　“哎呀……哎呀哎呀……”玛丽安娜意外地捧起脸，“我家的笨儿子居然也长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大人了呢。”
　　笨？鲁鲁修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只不过，还是欠些火候。”她笑着说，“但是没事，很快我们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了。”
　　“你是指，”鲁鲁修抬眼，冰冷的目光看向查尔斯和玛丽安娜，“杀死那个所谓的‘神’，让世界陷入混乱吗？”
　　“混乱只是一个阶段，很快就会过去。”查尔斯不以为意道，“接下来就是娜娜莉和尤菲都希望创造的——温柔的世界。”
　　温柔的世界？鲁鲁修内心嗤笑道，那个“暴君查尔斯”的最终目标是创造一个温柔的世界？他信了才有鬼。
　　“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鲁鲁修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我说错了，你们大可指正。我猜：那个所谓的神——人类的集体无意识——被杀死后，诞生的新世界并不是所谓的‘温柔的世界’，或者该说，恰恰相反，现实世界发生的将会是——”
　　“——种族灭亡。”
　　他说完后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对面的两人表情空白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于是他继续道：
　　“人死不会复生。你们说的所谓‘团聚’又指的是什么呢？而‘永生’，当然也不会是在现实世界。当所有的人类都死掉之后，他们的精神当然能‘团聚’和‘永生’，我说的有错吗？
　　“一个温柔的世界？不，世界上剩下的只会是人类的尸体，而留下来，不得不面临永生的人们面临的也绝不是什么乐园。日复一日，相同的面孔，重复已经说过千百遍的话。永生带来的痛苦，我想在场有一个人是最为清楚的。”
　　不止一个人。
　　安静旁观的朱雀默默想道。
　　“不然她也不会有那样的愿望，不是吗？”鲁鲁修看向C.C.，后者的目光停留在阿克夏之剑上。忽然间他话锋一转，仿佛才想起来一样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和娜娜莉送去日本？为什么母亲还活着，却不告诉我们？”
　　“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况。”玛丽安娜说着，脸上温柔的笑容也仿佛一张面具，“V.V.已经起了疑心，皇族内部的情况也很复杂，这样做对你们而言是最好的。”
　　“是吗？”鲁鲁修反问道，“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引出藏在暗处的C.C.，然后你们就可以继续这个所谓的弑神计划了吗？
　　“你们说想要创造没有谎言的世界、温柔的世界，做的却是种族灭绝这样残忍的行径。这样的虚伪倒是一成不变。”
　　话语从鲁鲁修的嘴中说出，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些破碎的画面……
　　死去的人们……夏莉、尤菲米娅、罗洛……盛大的典礼……暴君的陨落……
　　他皱起了眉，出神地看着那直戳云霄的“阿克夏之剑”。
　　记忆之剑……
　　“诸神的黄昏已经启动了，你无法阻止。”面对鲁鲁修的一系列质问，查尔斯只是这样陈述道。
　　阿克夏之剑的顶端已经开始接近神明了。
　　仿佛有无数人的哭喊声。
　　他们好像在说——
　　「进入此门将放弃所有希望。」

　　“忠于本性的世界将会毫无变化，无法称之为生存。”鲁鲁修说，“等同于回忆中的世界，已经完结的封闭世界。”
　　“让分崩离析的人们重新合而为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玛丽安娜问。
　　“对于眼中只有过去的人来说，或许如此吧。”他露出了一个有些险恶的笑容，“但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为了世人和正义，不是吗？”
　　说出那些话的是ZERO，不是鲁鲁修。
　　玛丽安娜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是，你要怎么阻止我们呢？”
　　“既然它是人类心灵的结合体，既然世界是不平等的，那么它就能够听到我的愿望——”
　　查尔斯开口道：“荒唐——”
　　“听好了，人类的意识集合体！我，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命令你——”
　　“……我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就在那个瞬间，那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冲向了阿克夏之剑。
　　在他们都看不到的角度，枢木朱雀原本翠绿的双眼发出红色的光，展翅的不死鸟驱使着他，斩断那柄记忆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