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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骨肉柴薪恶魔 ...

  •   这两日以来,兄弟俩向每日来送肉的露娜打听离开的线索,忙活了几天却一无所获。一想到商场里成百上千等待被救助的民众,两个人的心中便忍不住焦虑。
      这天,本该在上午来送肉的露娜迟到了。兄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存档点来了!

      没有钟表,术大致估计时间,约七八点钟,露娜红着眼睛过来。

      她的胳膊上绑着一段黑布,系的结藏在了胳膊内侧,衣服上还沾着雪粒,手掌和脸蛋被风吹得通红,一进屋就看向烧着的炉火,被温暖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只是左右环顾间泄露出一丝犹疑。

      术善解人意的帮她把冬衣挂到一边,也不催促,等她自己开口。

      “我...”她刚起了个头,看见火和火里烧着的柴,突然捂着脸,泪珠一滴一滴涌出来,手掌接不住,就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碎掉,像一朵朵小小的碎花。

      头发顺着滑落,在发丝的间隙,是壁炉中跃动的火焰,她的脸上被渡上一层炽热的光辉。

      她不再是水神——她是寂静燃烧的火焰,流泪的光。

      式曾经觉得她像水波中孕育的神女,现在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他站在原地,无端端地有点惧怕面前的女孩。她湿润的眸光和碎掉的泪花是世间最可怕的武器,能让锋利的刀光变软,少年的雄心变钝。他长久以来僵化的心脏被泡软了,又像被网住,再也逃不脱。

      “你别...”他差点要去恳求她别哭,因为她哭了,他的心也好像被泪珠砸掉几个小洞,像被雨水腐蚀的纸,漏出几个洞来,冷风顺着进来,冰泠泠的。

      露娜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月华在她脸上蒙上一层薄纱,美丽地流动着,成千上万的光粒子在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里碰撞,折射出虹彩一般的颜色。

      他又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在一边傻呆呆地看着她哭,看她哭得这么美,像断线的诗,像竹石间的雨,像飘远的一截花香。

      我们常说爱是一种必将到来的命运,降临在这个膨胀、喧嚣、混乱、拥挤的世界上时,人们为了逃离爱所做出的任何事情都是荒诞和徒劳的。
      人如何才能逃离爱呢?
      日常生活碎片般的状态在爱的海洋中连贯起来,不再飘散于时间和空间中,他的全心全意被聚集在一个针尖大小的点上,而那个针尖上立着的就是她流下的一滴彩虹般的泪。

      他奋不顾身地要踏过波涛汹涌的河流,去撷取对岸的彩虹。

      突然面前笼罩下一个身影,挡住了他与月与她之间的光——沼边术突然横在两人中间,打断了二人微妙的氛围,蹲下来,和露娜对视,安慰她。

      从泪的陷阱中逃脱,沼边式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遗憾。刚才擂鼓般的心跳声留给他的泛着热意的脸颊和短暂的耳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平复,现在,他终于能听清露娜和哥哥的对话。

      他们说的是村庄里的正在办丧事的一家人。

      四五个月前,一对在风雪中迷路的母女得到了神父的许可,留在村庄里生活。女儿维金纳琴嫁给了一个勤劳的小伙子德.普莱瓦,两个人生活很是幸福美满。前不久维金纳琴怀孕,德为了寻找更多的食物,总是外出探险。她的母亲长期在神父身边祷告,每隔七天才从小教堂回到家,拜托邻居照顾女儿。
      结果今天早晨,德从村外回来,一进家门,发现妻子居然面色铁青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地板上惨留着呕吐的秽物。神父为她祷告却无济于事,终于在下午四点离开了人世。

      说到这里,露娜的情绪又开始崩溃,反反复复地哭,哭得都叫人心烦,让人怀疑她的身体里怎么能挤出这么多的水分。

      沼边术一开始还能耐下性子,到后来直接给弟弟一个眼色,架着她的胳膊,要把她送回她哥哥那里。

      三个人出门走了一段路,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往同一个方向走,料想那就是露娜口中死了女儿的一家,加快脚步,找寻最终的目的地。

      来往的村民都拢着手臂,弓腰驼背,走路躲躲闪闪,他们来到敞开的大门前,上面既没有门环,也没有门铃拉手,这时露娜挣脱了二人的胳膊,和别人一起摸索着穿过漆黑的走廊,爬到二楼,用指节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照顾维金纳琴的邻居。她本来就身材矮小,弓腰弓得比任何人都厉害,乍一看像个侏儒,给露娜开门后,又退回到门后的阴影里。

      兄弟俩跟在露娜的身后,进了房间。

      屋里没有生火,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蜷缩在积灰的炉子旁,一个老妇人坐在他旁边,几个老人聚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放着用毯子盖住的什么东西,正对着门口的壁龛。兄弟俩的目光落在上面,意识到那是一具尸体。

      “谁都不许靠近她”露娜正要走向壁龛,那男的突然发疯地跳起来,“你他妈——你要是想活着,就别过去”

      “别说傻话,孩子”神父对此早已见惯不惊,“别说傻话了”

      “我跟你说”男人两眼充满了血丝,狂躁的用脚跺着地板,咆哮道“我跟你说,我不能让她入葬,她在那得不到安宁、虽然在这这也得不到...但是这没有虫子,不会有虫子去地下打扰她——她只剩得皮包骨头了”

      神父没有理会这一番咆哮,他从口袋里掏出圣经,跪在尸体边祈祷。

      “啊”那男人也跪在死者脚边,泪水夺眶而出,“跪下吧——跪下吧!你们都要在她的身边跪下!你们听着,她是饿死的,皮肤连骨头都包不住了。这屋子里没有食物,没有火,也没有光。她是死在黑暗中的——在黑暗之中啊!我们听见她喘着气呼唤未出世的孩子,可她连孩子的脸都没看到。”
      “我为了她,我在冰天雪地里寻找食物。等我回来时,她已经快死了。我心头的血全都干涸了,是你们...是我们...我们把她活活饿死的啊!我向看见这事的神发誓,是我们...我们饿死了她”

      他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狂叫,开始在地板上打起滚来,然而他那双黑洞洞的瞳仁直直地顶着在场的所有人,仿佛所有人都是害死维金纳琴的凶手。

      这怎么可能呢?兄弟俩否定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脚步却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想踏出房门。不曾想一不小心踩到躲在门后的女人的脚,疼得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就这一声,引来了男人的注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门后的女人吓得几乎要打起摆子来,颤抖着跪在毯子边,哭号着“她不知道,我给她吃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每天把肉炖好,炖的烂烂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她一定不知道...我就是想着,生孩子不能不吃肉...”

      “你害死了她、你给她吃肉,你就害死了她”老妇人朝尸体摆了摆头,白痴一样斜着眼说道,在这种场合里,这个动作甚至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天啦,天啦,真是奇怪,我生了她,生的时候也不年轻。现在我倒还活得好好的,快快活活的,她却躺在那儿,又冷又僵,真——真像一场戏啊”
      可怜的老人念叨着,令人毛骨悚然地嘟囔着,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使外面雪地飞速被挤压的嘎吱声越发明显。

      脚步声上了楼,站在兄弟俩的身后,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艾格尼来了。

      这房间里最可怜的女人身边最可怜的男人霍地跳起来,把面前的所有人都推倒,冲到艾格尼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狂怒地拼命摇搡,直摇地牙齿在头里咯咯作响。然后他攒足了全身力气给了艾格尼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一通剧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露娜尖叫一声,拖着艾格尼的身体下楼,兄弟俩也跟着离开。

      四个人沉默地度过一段雪路。艾格尼的眼眶还是青的,仰躺在雪地里被拖着前行,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天空,神情呆呆木木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露娜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凝结成冰,在脸上留下两道亮晶晶的冰痕。两兄弟夹在这种沉默的氛围里格外难受。

      最先打破这种氛围的是露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骨肉柴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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