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人间三分真》祝安宁

16、第三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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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王氏死了，海大民匆匆料理完了她的后事，看着一双稚子直皱眉头。他想不通这个小娘们儿怎么才嫁过来几年就得了这么多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成天看起来愁眉苦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气得老娘一看见她就拍手、跺脚、直叹娶回家一个“苦瓜脸”，“真晦气”！
　　海大民虽然在心里埋怨小媳妇儿早早就撒手人寰，但他还是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其时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
　　养活小孩子太难了！对于母亲们来说已是如此，对于从来不着家务事的、年轻的父亲海大民来说更是如此。
　　老大海南还算懂事，哭着找了几回娘后，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娘，小小年纪的他竟变得越来越老成，自己学着吃饭、穿衣，甚至帮着爹看弟弟、守在灶膛边帮爹添柴火。
　　但小儿子海东却常常让海大民招架不住：吃饭，挑！非得喝母乳，哪怕是生灌进肚里的好面汤、小米粥，他也能在哭得小脸黑红、嘴唇乌紫后全吐出来，简直要把他奶奶海周氏的嘴气歪。穿衣服，挑！要穿就穿自己娘给做的衣服，奶奶做的、姑姑做的死活都不穿。他奶奶海周氏没办法，只好去求他的大姨罗王氏比着妹妹海王氏的手艺给海东做了新衣服、新鞋子。谁来带，挑！爷爷带不行，奶奶带不中，姑姑带不管，非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爹海大民……
　　海大民被这个“讨债”的小儿子磨得没有办法，后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要海东不听话就是一顿大吼或暴揍，一回两回海东还会犟、甚至哭得背过气去，被吼得多了、打得狠了，也就慢慢学乖了。与他的哥哥一样，海东的面色、目光都和那破土屋的土墙一样，越来越蜡黄、越来越滞涩。
　　海大民那时候还在生产队干活，不能时时带着两个儿子，因为老娘又实在带不住小儿子，他只好把两个儿子都锁在家里，让大儿子看着小儿子，吃喝拉撒都在小土屋里，晚上回家他再一一收拾……
　　日子过得不成样子！海周氏可怜自己的独苗儿子，最开始也劝儿子再娶一个媳妇一起过日子。可说了多少次亲，女方一听家里有两个儿子，都迟疑了，有的甚至直言要求海大民把两个儿子送走，若不然是没法过的。
　　海大民一是担心后娘会虐待自己的一双儿子，又不忍心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走，这婚就没再结成。后来海周氏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又撺掇着儿子去把多年未改嫁的海刘氏接回来：她生不了孩子，来这当现成的妈不好嘛！海大民拗不过他老娘，厚着脸皮果然又去找海刘氏了。
　　那天他早起照常把儿子们锁在了小土屋里，淋着大雨从天明走到挨黑，来到了海刘氏的娘家，嗫嗫喏喏、吭吭哧哧说了半天，才跟海刘氏说清了自己的来意。这海刘氏听完后狠狠地往海大民的脚边啐了一口痰，用大白眼剜了前夫海大民一刀，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又把我当憨种呢！想让我回去也中，等老不死的死了再说吧！”然后就把海大民撵走了。
　　海大民心里一点也不怨海刘氏对自己不客气、对自己娘不敬重，他心里只是略微有些失望，在回家的路上做好了一辈子当鳏夫的准备。
　　等他到家时才发现，大雨竟然把屋子冲塌了一个角，裸露出来的房梁在大风中微微摇晃，俩儿子抱成一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小脸都吓得发青，嗓子都哭哑了。
　　海大民又心疼又惊恐，赶忙把儿子们抱了出来，送到了老娘海周氏家“叫魂”。他心里自责坏了，差点因为娶老婆搭进去俩亲生骨肉！从那时起他竟彻底打消了再娶的念头，在之后的十多年里果然一个人辛苦拉扯大了儿子。